她在无限流内补墙

　　高等鱼人用粗壮有力的胳膊将黎禾夹在腋下，一路保持着这个姿势游进宫殿。

　　黎禾被高等鱼人颠的七荤八素，怎么也挣脱不开，像条死鱼一样无力地垂下手臂，认命地开始观察这座恢宏奢华的宫殿。

　　金块堆砌而成的墙壁好似茂密旺盛的海草般随处可见，个头犹如拳头大的形形色色的珍珠镶嵌在墙壁上，光彩夺目的水晶灯折射出的光芒甚至快要闪瞎了黎禾的眼睛。

　　不亏是王族。
　　黎禾不适地眯起双眼，咂了咂嘴。

　　低等鱼人在深不见底暗无天日的矿洞内累死累活，王族与高等鱼人则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穷奢极欲。

　　十分现实，现实到黎禾心里有事儿了。

　　“带会儿进去的时候，你最好给我小心说话。”
　　高等鱼人警告出声，一把握住黎禾的腰，将人往上提了提，夹的更紧实些。

　　黎禾顿感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撕开了一个口子后被硬挤出来的碎果冻，不禁面目扭曲。

　　“……我还没想那么早就死。”
　　黎禾转动视线，紧紧盯着与她们擦身而过的，戴着白色贝壳却衣着整洁，表情麻木的鱼人仆从的背影，试图依靠转移注意力来缓解腰部的剧痛。

　　“哼。”
　　高等鱼人低头，轻蔑地瞥了一眼黎禾，说道：“你好像跟其他的低等鱼人不一样？”

　　“什么？”
　　黎禾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你的身上，为什么没有肉晶的味道？”
　　高等鱼人露出一口尖利的，宛如鲨鱼的牙齿，眼眶内的兽瞳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这当然是因为——我吸收的少。”
　　黎禾手心沁出粘腻的汗，面不改色地应答道。

　　高等鱼人歪头想了想。
　　这倒也是。

　　不过没关系，一会儿有的是够她吃的。

　　高等鱼人加快了摆尾的速度，在如同迷宫一般的宫殿里不停穿梭，饶是高中思政赋完分后每每第一的黎禾也差点没记过来。

　　这宫殿也太大了，如果不是本地鱼人，恐怕能迷路到化为一具枯骨吧。

　　黎禾脑袋胀痛，在高等鱼人绕过了不知道几个弯儿猛然停下后，才缓缓清醒过来。
　　高等鱼人倏地撒开胳膊，让黎禾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王，我将人带来了。”
　　高等鱼人将左手放在胸前，冲着黎禾面前紧闭的大门，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特质“全视之眼”——发动]

　　啥？
　　黎禾一下子懵了。

　　这特质怎么莫名其妙地开了？她也没说要用啊！

　　一股热流忽地涌向黎禾的双眼，针扎似的疼痛感立刻从双眸处传染到四肢百骸，脑子疼得更是像被人开了瓢，要在里面开垦土地种菜似的。

　　黎禾呆愣愣地抬头，纯金的下垂眼在水中闪闪发光，甚至盖过了水晶灯的光辉。

　　门后——
　　透着不详的气息。

　　黎禾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本能地向后退了退。

　　然而“全视之眼”貌似并不想让黎禾逃避，黎禾眨眨眼，顿觉自己仿佛开了透视一般，能够清楚地望见门后的情况。

　　门后立着一个巨大的，目测足足有三四层楼高的猩红王座。
　　王座的两旁立着身穿黄金盔甲，手持黄金三叉戟的高等鱼人，犹如一支装备良好的精锐部队，和金边红毯一同从王座直延伸到门口，大概有十米长。

　　有一位身穿礼服的男鱼人十分突兀地站在距离王座最近的地方，黎禾定睛一看，看到了郑寻由那张精致的脸。

　　他怎么也在？这副本到底进了多少玩家？
　　黎禾有些诧异，循着视线向上窥视。

　　猩红王座之上，赫然坐着……坐着一团“黑色肿瘤”。
　　黑色肿瘤的表皮上蠕动着一张张鬼脸，那些鬼脸时而露出尖叫的表情，时而诡异地绽放出笑脸。

　　鬼脸后，肿瘤的深处，赫然蠕动着一群群黝黑的线虫，跟瑞文索恩酒店里的虫子简直一模一样。
　　那些线虫数量太多，空间又太小，导致虫身无法完全展开，只能互相纠缠在一起，团作一团，好似活过来的，乱糟糟的毛线球。

　　黎禾金色的瞳仁颤了颤，脑子登时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摄了魂般呆若木鸡地定在原地。

　　我靠，这鬼东西是什么啊！
　　[警告！玩家精神值下降20点！]

　　鬼脸似乎察觉到了黎禾的伺探，齐刷刷地扭动着，不论是正对着黎禾的，还是侧向，亦或是背后，全部都飞速地挤到前面来，甚至不在乎圆溜溜的黑色肿瘤被扯成快要露馅的黑芝麻汤圆似的，一个个化作黎禾的狂热粉丝，疯狂地想要挣脱肿瘤，朝她奔来。

　　畸形鬼脸们冲黎禾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呕——”
　　黎禾抖若筛糠，也不在乎身旁的高等鱼人会不会看出端倪，连连干呕了几声。

　　[警告！玩家认知值上升5点！]

　　“你怎么回事？”
　　高等鱼人嫌恶地瞪了黎禾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在王面前，不可失态！”

　　怎么关掉怎么关掉怎么关掉啊！
　　黎禾对高等鱼人的警告置若罔闻，手忙脚乱地点开自己的面板，凝视名字旁飘着金光的“全视之眼”，在心里崩溃大叫道。

　　原来第一个副本奖励了她一个大麻烦是吗！

　　“啧。”
　　米迦勒的声音蓦地在黎禾脑海内响起，像汩汩冰凉的清泉，竟使黎禾心里那份莫名的焦躁与恐惧从体内被冲刷走，不留一丝残余。

　　“动手这么早么……”
　　米迦勒话音刚落，黎禾的项链闪烁了几下蓝色的光，白色面板上突兀的“全视之眼”缓缓褪去光芒，重新变回平平无奇的黑色字体。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黎禾的错觉。

　　黎禾见状，飞快反应过来，低低冲高等鱼人解释了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王，比较紧张……”
　　说罢，黎禾咽了咽口水。

　　高等鱼人见黎禾这等没见过大世面的怂样，嗤笑了一声，刚想开口再冷嘲热讽一嘴——

　　“进来。”
　　大门应声而启。

　　高等鱼人狠狠推了黎禾一把，黎禾猝不及防，被高等鱼人一把推出好几米远，上身带着鱼尾踉踉跄跄地冲着王座之上的鱼人王跑了几步，随后鱼尾一软，黎禾直挺挺地跪在了红毯中央。

　　黎禾眼皮一掀，趁着“全视之眼”在她身上残留的效果，最后匆匆看了一眼高坐在王座之上，翘着鱼尾，吊儿郎当，简直就是纨绔子弟的鱼人王。
　　鱼人王的脸皮上还长有许多鬼脸，腐烂恶臭且刺鼻的气味直冲天际，令黎禾想呼起粪车爆炸的情景，胃中酸水翻江倒海。

　　黎禾生怕再多看一秒就会直接吐出来，急忙一头攮在毯子上，双手伏地。

　　呼——
　　黎禾感受到眼睛处的热流彻底消退下去，深呼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两秒，手背处的痒意又令她眼皮一跳。

　　哦……好像她体内还藏着一个雷哈？
　　平时好好的藏在她手背的皮肤下，不吵也不闹，再加上米迦勒说不足挂齿，她倒也真信了这玩意儿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今看来，她是携带着两个定时炸弹而不是金手指啊！

　　黎禾眼疾手快，一巴掌盖住那只想要作妖的眼球。

　　奈何眼球狡猾如狐狸，趁黎禾腹诽的空当，嗖地一下钻到了黎禾的胳膊上，从她的皮肤下显露出来，睁开眼皮，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后，与鱼人王的视线对上了。

　　“嗯？”
　　鱼人王本来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黎禾，直到看见黎禾胳膊上的眼球时才肯坐直身子，兴致勃勃地低头瞅着黎禾，咧开一个笑容。

　　不是说好一个副本派一个人么？这个副本怎么还有别的“同事”来抢业务啊？

　　“你害怕我？”
　　鱼人王睨了眼黎禾，嗅闻着她胳膊上那只眼球散发的，较他体内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纯粹的混沌气息，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癫狂的笑起来：“你居然害怕我！”

　　明明有着比他还要未知的，高级的烙印，此刻却像只缩头畏尾的老鼠趴在他脚底下。
　　难不成，眼前的这个“同事”，是被选拔出来的“新人”？

　　鱼人王想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最喜欢折腾“同事”了。
　　送上门来的幼崽，自然要经过前辈的一番调教，才能更好的为“祂”卖力啊！

　　“王。”
　　身着华丽礼服的郑寻由见鱼人王直勾勾盯着黎禾，心下恍然升起一丝不妙，不免开口打断他。

　　鱼人王不愉地冲郑寻由翻了个白眼，尖牙翻出嘴皮，发出刺耳的“呲”声。

　　“王，她就是我为您挑选出来的守卫人选。”
　　高等鱼人欠身，向鱼人王规规矩矩地行礼。

　　“只不过……她没有吸收过肉晶，似乎是天生就有智慧的新生鱼人。”高等鱼人一五一十地向鱼人王汇报着。

　　鱼人王哦了一声，懒洋洋地伸手指向郑寻由，不耐烦地吩咐道：“卿，这件事交给你去做了。”

　　鱼人王说完，思考了一瞬，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最好多喂她些。”
　　“喂到——吃饱为止。”

　　鱼人王扭动着颀长的鱼尾，在王座上摆弄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像看动物园里愚蠢又令人发笑的动物表演似的，托着腮帮，注视着黎禾。
　　随后他拍了拍手，唤来一个端着托盘，托盘上堆积着如山肉晶的女鱼人。

　　女鱼人将托盘交给郑寻由后便欠身退下了，临走时还不忘为他们贴心的关上了大门。

　　黎禾望着晶莹剔透宛如草莓味果冻的肉晶，眼底仿佛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呃，可能还是有点波澜的。
　　如果肉晶减的是精神值而不是健康值就好了。

　　她现在可是一碰就死，没有防御没有回血道具的小脆皮啊！

　　黎禾悄悄啧了一声。

　　早知道晕过去之前就把随身商店买了……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畏首畏尾的。

　　郑寻由微微蹙眉，端着托盘缓步游到黎禾面前，垂眸望向她。

　　开玩笑，这么一盘肯定不能全塞给她。
　　有什么办法可以减少呢……

　　郑寻由大脑正飞速运作时，黎禾却已经起身，从盘子上挑了一块最小的，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咀嚼起来。

　　出乎意料的，肉晶没有味道……如果要硬说的话，口感更像之前薛婳给她尝过的琥珀糖。

　　“？”
　　黎禾将肉晶吞下肚的刹那，顿时腾升起一股反胃之感。

　　就像是喝了一百度的开水，黎禾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被浸泡在硫酸中慢慢腐蚀。

　　[警告，玩家精神值下降1点！]

　　居然才一点？
　　黎禾刚刚被疼弯着的腰杆一下挺直了。

　　那，再试试大块的？

　　郑寻由压根没想到黎禾居然一脸淡定地当着他的面开始吃起来——他还以为黎禾会想出什么方法与他配合，好规避这致命的危险。
　　原来，是硬抗吗？

　　黎禾又吞下了一块手指大小的肉晶。

　　[警告，玩家精神值下降1点！]

　　好消息，肉晶只会减少她的精神值，而且跟大小无关。
　　那还怕个屁？

　　黎禾玩味地盯着自己已经开始黏连，逐渐长成与旁边高等鱼人的利爪一样的手掌，张开嘴冲鱼人王无声地笑了笑。
　　她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对于虐杀的渴望。

　　异化是吗？
　　不好意思，这只会使她更兴奋。

　　对于有着十年恐怖游戏经验的黎禾，此刻也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越是难以通关的副本，越能挑起她的征服欲。

　　鱼人王见黎禾吃美了，脸唰地沉下来，不快地冲郑寻由发号施令道：“噎死她！”

　　郑寻由眯起眼睛，打量着黎禾的状态。

　　他也吸收过肉晶，自然知道那不好受的滋味。
　　眼前人愈发亢奋，恐怕是加重了异化的程度。

　　不能让黎禾再吃下去了。

　　郑寻由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肉晶，暗自用了些巧劲，将肉晶簌簌碾成粉末，慢慢缩小肉晶的体积。

　　黎禾扬起嘴角，一把抓住郑寻由的手腕，一双金瞳牢牢锁定他，就着他的手将那块肉晶吞了下去。

　　[警告，玩家精神值下降1点！]
　　[警告，玩家精神值下降……
　　[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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