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白月光又被我钓了

　　秋风越来越冷，呼呼一刮，就把时间给刮走了。

　　这几天季知砚其实挺忙，学校组织了集体活动，去外省参观地理物质展会，虽然他对本专业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但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于是在江皓远的疯狂怂恿下，他还是前去参加了。

　　为时一周，江皓远玩的不亦乐乎，季知砚也拍了不少照片，每次拍完，他都会发给贺杉看看，贺杉一般不会秒回，但回复时都会很认真地逐帧分析，给出见解和赞美。

　　于是季知砚与贺杉之间也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默契——
　　不会互道早晚安，互相之间也不会发什么嘘寒问暖的废话。
　　但每天早上九点半，季知砚都会给贺杉发今天拍的第一张照片，并附上拍下这一张照片时的随笔，而每天晚上十点半，季知砚一定会收到贺杉的长篇理解。

　　9：30
　　【YAN:粉色荚状云.jpg.】
　　10：07
　　【YAN:米亚尔层叠石.jpg.】
　　10：41
　　【YAN:伊犁白番红花..jpg.】

　　在展会的最后一天，季知砚照旧每拍一张照片，就给贺杉发条消息，却在展览的最后一个区愣住。
　　这是......属于香格里拉的展区。

　　展会上展示的几乎每一个地方，无论是雪山还是草甸，古镇还是荒原，贺杉都曾带他去过。
　　展区照片的拍摄都是地质专业惯用的拍摄手法，科学、且绝对客观，学长领着所有学生都站在展览柜前，一点点讲着现象形成的专业知识。
　　在场的人都看的津津有味，只有季知砚知道，这些照片不及现场壮丽程度的十分之一。

　　领队别着小蜜蜂举着旗，跟他们介绍：“朋友们，咱们现在呢，是到了香格里拉展区。虽然今天咱们主要研究的是它独特的地理结构和天气成因，但我知道明大的学生肯定早就耳熟能详了，所以我想讲点不一样的，讲点你们可能不知道，但也许感兴趣的东西......”

　　周围跟着的学生本来都自顾自忙着看自己的，听领队这么一说，稍微来了点劲儿，又跟着领队聚在一起，想听听看“也许感兴趣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消失的地平线》这本书，昂，好吧，我赌你们没有人看过。毕竟咱们这个专业的学生，可能除了专业书，一年也碰不了几次别的书......”
　　领队是个年轻男人，看上去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朝气挺足，举着小蜜蜂还能跟他们开玩笑。

　　底下瞬间有人笑着闹：“哥，你怎么能专业歧视呢？”
　　领队笑了笑：“因为我就是地质专业的，比你们大不了几届。我还是你们同校的学长哦。”

　　这个展会目前还没有对外开放，明大提前联系了策展方，在对外开放之前先让明大的学生进来参观，参观完后策展方会根据明大学生的看展感受和建议做微量调整。
　　所以今天展会上没有外人，也不用担心闹起来会打扰到路人，气氛顺理成章因为这句话变得火热。

　　“是学长啊，你怎么不早说？前几天你带着我们时，那个表情严肃的，我都不敢跟你搭话。”
　　“哥，我是说你瞅着怎么这么眼熟，校园墙那一栏优秀学长里面是不是有你？”

　　这位学长摆摆手，挑了几个问题答，又赶紧扯了扯小蜜蜂喊：“咳咳，我们重新讲啊，香格里拉的名字起源于《消失的地平线》，这本书呢，挺有意思......"

　　江皓远听的津津有味，一边还扒拉扒拉季知砚：“这学长挺有意思，你觉得呢？”
　　季知砚笑笑：“挺好的。”
　　“挺好的，是什么意思？”江皓远小声跟他说，“我觉得他长得还挺帅的，你要不要他联系方式？我一会儿去替你问问。”
　　江皓远盯着季知砚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弦外之音马上要蹦他脸上。

　　江皓远好像在无声呐喊：比贺杉好的多了去了比如眼前这位，要不要试着移情别恋一下，哥们支持你！

　　季知砚皮笑肉不笑，不立刻拒绝，而是顺着江皓远的目光看了那学长两眼。
　　江皓远立马以为有戏，正喜形于色时——
　　季知砚斩钉截铁拒绝：“不。”
　　江皓远“啧”一声。

　　“这本书讲了四名西方人在香格里拉的主观感受。他们四位因飞机失事而迫降到中国迪庆藏区，刚经历完第一次世界大战，这片与世无争的藏区对他们来说，就像世外桃源一样，是个隐蔽的乌托邦，在藏语中‘香格里拉’就是‘心中的日月’的意思。”

　　能看出来学长很喜欢这本书，讲的时候嘴角带笑，最后还提点提点他们：“各位学妹学弟们，平时要有空可以多看一些地理相关的非虚构文学，能提高你们对本专业的兴趣，学起来也会更容易。”

　　底下的学生跟着“哦——”了声，江皓远把手揣在兜里，随口开了个玩笑：“学长，你大概误会我们了。我们这个专业的学生，虽然不看课外书，但是吧，专业书我们也不看的。”
　　声音不算大，但江皓远人缘太好，就这么一句话，他说完之后，就有人跟着起哄，展会上瞬间笑成一片。

　　这种学生时代的集体活动，感受真的奇妙，也许一句话，一件事，它本身并没有那么好笑，但一旦被放在“集体”这个范畴里，笑点就会被无限放大。

　　季知砚就在江皓远旁边，被周围的哄笑声推着往前走，身边又有人说话，江皓远笑弯了腰，直勾着他的肩，季知砚也跟着笑了笑，笑完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知道刚才大家说了什么。

　　他根本就没听。

　　从那位学长开始讲香格里拉名字的起源时，他就开始走神。

　　香格里拉。
　　从在香格里拉机场遇见贺杉开始，“香格里拉”就再也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地名。

　　他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完成了一场为期三个月的修行，经历了人生中的许多第一次：
　　第一次拍下流星雨，第一次野外露营，第一次蹦极，第一次驯服没有被圈养的烈马，第一次完成为期十几天的转山徒步，第一次爬上雪山，第一次看见冰川，看见冰川中绽放的花朵。

　　所有打破规矩的事情贺杉都陪着他做了个遍，三个月的时间，他几乎完成了人生前18年的几乎所有遗憾。
　　当然，他也是第一次，爱上一个人。

　　他爱的人在香格里拉出生，他们在香格里拉相遇，从此香格里拉再也不只是这个地方的代称，而是被缩小，缩小成那个人的名字，又被放大，成为那个人的影子。

　　每看见“香格里拉”一次，他就会想念贺杉一次。

　　比如现在。

　　11：00
　　【YAN:德钦水母雪兔子.jpg.】
　　【YAN:这是中菊科风毛菊属的植物，很可爱吧，看起来像兔子。】
　　【YAN:你还记得这里吗？】

　　贺杉这时候估计在忙着拍外景或者接待客户，大概不会看手机。
　　于是季知砚放下手机，准备继续参观。

　　没想到这次贺杉回的很快。
　　【杉：我见过德钦的这种花，是很漂亮，生命力也旺盛，可惜冰天雪地毕竟不是花能适应的生存环境，它的花期实在太短了。】
　　季知砚不自觉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贺杉见过这种花。
　　不仅贺杉见过，他也见过。
　　当年他和贺杉就是为了看这种珍稀的花，才爬上冰川的。

　　【YAN:贺先生今上午不忙么？怎么有空回我的消息？】
　　【YAN:小猫托腮.jpg.】
　　【杉：忙完了，刚刚在看你的花。】

　　贺杉发来一张图片，图片上他送的那束茶花被安置在一个瓷白的花瓶里，开的正欢，尤其是正中央那一朵，已经完全绽开，婀娜妩媚，花心上还洒着晶莹的水滴。
　　看得出来，这束花被贺杉照顾的很好。

　　【杉：它们很漂亮，可惜还是没有变红的迹象。】
　　【杉：今天展会结束了吧，你还有多久回来？】
　　【杉：小猫撒娇.jpg.】

　　季知砚在打字框中打出“明天回”，刚准备点击发送，就猝不及防看见贺杉的聊天框弹出来一只翻着肚皮喵喵叫的白猫，跟贺杉的极简黑白风头像，完美割裂。
　　同时反差十足。
　　他不知道贺杉一个糙汉，为什么每次一发表情包，都是可爱小猫类型。

　　学校将学生分两批送回，今晚一批明早一批，今晚的那批会在展览结束后集合返程，部分学生会趁展览结束后的时间逛逛这座城市，或者去找喜欢的教授交流。

　　季知砚本来打算明天回，但是在看见这只橘猫表情包后，直接幻视这是贺杉隔着屏幕在跟他撒娇，一阵萌，心里软软的，便临时改了主意，删掉后，重新发。
　　【YAN:今晚就回。】

　　屏幕又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季知砚百无聊赖，又点开贺杉发来的图片，这次注意力没放在中心那朵花上，而是集中在花瓶旁，贺杉随意搭在桌边的手上。

　　贺杉这双手，肤色比四年前变白了一点，但总归还是健康的小麦色，淡青的血管，安静地蛰伏在薄薄的皮肤下，一如既往的好看而.....性感。
　　让人不由自主会肖想那双手的力量。

　　【杉：直接回学校吗？】
　　【YAN:贺先生有什么事情要找我？茶花还没有红，惩罚还没有结束喔。】

　　季知砚看着那双手和那只可爱的白猫，心想这心血来潮的惩罚，罚的不仅是贺杉，其实也是他。
　　今晚回去和明天回去，有什么差别呢？
　　反正都不能去见想见的人。

　　【杉：我想吃泡菜鱼，但一个人吃不完那么多，想着给你带一点。】
　　贺杉又补充。
　　【杉：直接放到你学校寄存室，你来拿就可以。】

　　季知砚盯着这条消息笑。

　　他挺喜欢吃酸菜鱼，不止酸菜鱼，其实什么鱼都喜欢。

　　原因说来好笑，小时候大人都说吃鱼能变得聪明，他最初不爱吃，但后来发现，每次吃鱼都会被大人夸赞“这孩子喜欢吃鱼，以后一定很聪明”“我们小砚真的机灵，打小就喜欢吃鱼”诸如此类的话，于是小朋友的那点虚荣心一下就上来了，就算吃不下了也要努力往嘴里塞，以此进一步获得“小砚以后一定会长得很高”“这孩子能吃，身体很好吧”这样的夸赞。

　　后来鱼吃着吃着就长大了，长大了不会再因为喜欢吃鱼而被夸赞“聪明”，但喜欢吃鱼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当初在香格里拉，贺杉就给他做过酸菜鱼。
　　很好吃，但是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大盘鱼他吃的开心，但贺杉几乎没动过筷子，只坐在一边吃其他配菜。
　　于是他得知，贺杉不爱吃鱼。

　　他其实一直有个不太明白的点，贺杉好像什么都会做，但好像什么都不爱吃，每次做完饭给他，自己几乎都不怎么动筷子。
　　贺杉既然不爱吃，又为什么会主动做呢？
　　还做的这么好。

　　他问过几次，贺杉总笑，笑着说自己就是人形机器猫，什么都会。
　　他自然是不信，但贺杉不愿意说，他也没办法。

　　手机又振，季知砚看了一眼。
　　【杉：我想吃的其实挺多的，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季知砚嗤笑一声。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
　　贺杉这人，找借口都不会找点像样的。
　　说是微笑天使耶耶，大部分时候又不会笑，不笑时就一脸凶相。
　　说是德牧，又会不停地冲你摇尾巴，眼睛水汪汪的好像在说：快来摸摸我哦。

　　怎么办，心里那点坏水又起来了，怎么也消不下去。

　　季知砚回复。
　　【YAN:贺先生要给我投喂吃不完的剩饭剩菜么？】
　　贺杉连忙回复。
　　【杉：不是剩菜，我做两人份，你吃自己的那份。】

　　季知砚浅浅一笑。
　　鱼儿咬钩了。

　　【YAN:贺先生是想做泡菜鱼，还是想吃泡菜鱼？】
　　【杉：都想的。】
　　【YAN:贺先生别忘了，上次撒谎的惩罚还没结束，这样和我聊天，是想让惩罚时间再延长一点？】

　　聊天框顶又在“呆贺先生”的备注和“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横跳”，季知砚好整以暇地等着。
　　一分钟后，贺杉彻底投降，说了实话。

　　【杉：想给你做。】
　　他轻轻敲了敲身边的桌子，嘴角忍不住地上扬，眼里带了点笑。
　　【YAN:只是这样？】
　　【杉：......还想和你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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