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华年

作者:泐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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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


      独坐在大殿内,云起望着沉沉黑夜,为什么她人已在身边,而自己的心却依然起伏难定?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继承大统以来不曾出现过的可笑与幼稚。早已不是不知人间情爱的清涩少年,却为何只因了这几日倚楼她不来见自己,心便难以言喻的涩痛。云起对自己满是怨恨无奈,焦躁之下,挥手将案上的香炉打翻。
      “王……这是何必?”黑暗中,王叔云祥恭身立于殿外。
      “进来吧!”云起依旧的烦躁。
      “王可是为凤姑娘的事而忧心?”云祥毕竟老成。
      “她……她到底有什么秘密,怎么也不肯对我说,来了这么多日,也不来见我。”云起生性坦荡,所思所想,都不瞒着叔叔。毕竟自母亲死后,云祥便是他唯一的亲人。可他竟是笑而不语,颜色中竟有些须得意。
      “叔叔你……”云起更加恼怒。
      “怎么,我们无比英明的王也遇到摆不平的事?” 云祥揶揄着,心情看似甚佳。
      “哎,我都快烦死了,你怎么……”
      “王哪,你自幼不懂何为挚爱,现在遇到了凤姑娘,自然烦忧了。”
      “什么?我有过皇后,现在还有那么多的妃嫔。”
      “那么王可曾全心爱过她们?”
      “这……”云起不语,的确,他不知道何谓“全心的爱”。
      “先王去的早,太后一心将王教导成明君,对王严厉多于慈爱。长久下来,对于获,王只知责任却不懂怜惜,更何况天下挚情?”
      “我……”云起忐忑,“我不是个明君吗?”
      “不,王励精图治,有治理天下的大智慧,确是个明君。只是,这些只出于王心中的责任。王并没非出自真心怜惜获的百姓而好好治理获,所以王经常会感到厌烦,经常要溜出宫去以求暂时的逃避。皇后与后宫妃嫔更是如此,王只不过本着‘本应如此’之思去待她们,她们的敬爱,她们的相思,对王来说,只不过应当。王从未真心爱过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位。正因如此,我们获的后宫无比平静,最想争宠的妃子也看得出王的无心。而凤姑娘却非如此,她不迷恋王的地位与尊荣,她慧质冰心,有自己灵魂与决心,以是王爱她,却不知道她心中可有王。正因如此,王方会焦躁不安,想留她,却又不知如何对待她。”
      “那么叔叔,若我立她为后,你必不反对?”云起猛然站起,云祥好气又好笑,这孩子,可将自己的一番话铭记心中?
      “王,老臣所说的,可有听进去?”
      “哎,你讲的都对,问题的关键是我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一直留她在旁?”
      “王,如今要想的怕不是如何留她在旁,更不是如何封后,而是,如何留她的心!”
      “她的心?”云起自幼便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别人对他,千好万好只做当然,哪里曾想过要花心思留人的心。
      “王,世间的挚爱除了靠缘分,更要靠付出,真正值得的、珍贵的,并不容易得到。”
      “就如叔叔与叔母?”云起喃喃着,若有所思。云祥却是神色一黯,似乎正踩到痛处。
      “众人皆畏惧或是仰慕王族的荣耀,所以在我们,是很难明白这些的。你叔母,让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人间挚情,只可惜,等我明白时,她已……”
      “叔叔……”看云祥泛红的眼眶,云起知是说错了话。
      “以是我再不想你蹈我覆辙,那种痛……当她还在身旁的时候,一定要让她幸福。”
      “让她幸福?”云起忆起倚楼恬静的微笑静静绽放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我明白了。”

      悄悄推开门,正穿着获传统服饰的倚楼并未察觉,镜中的她,长袍垂地,宽大的袖口中露出皓臂的细白,绣发垂在肩上,还没来得及挽成髻,野性与温婉交错,让云起移不开眼。
      “果真是美,倚楼,救完你哥哥,就留在这里,做个获人不好?”
      倚楼回转身,见到云起,心中一喜。
      “怎么有空过来,你不会很忙吗?”
      她道是以为我忙方不来找我?云起心中略略惊喜。
      “再忙,也不能唐突了贵客。”云起眸中是不加掩饰的赞赏,倚楼脸颊绯红。
      “这里,已是舒适至极。”
      “只是我不在,你不会孤单吗?”
      望着云起的眸,倚楼心中一凌,孤单吗?这么多年,独自爱着离朱,直到爱到不能爱。为离朱,千山万水的跋涉,冰天雪地的守侯,孤单吗?一个人并不孤单,孤单的是思念着,却是无法思念。而他温暖的眸,似乎能为她抵挡孤寒,只要他在旁,似乎再没有什么可以忧虑。倚楼疑惑着,再分不清这是什么,曾爱一个人到刻骨,接着的便是长久长久的麻木。
      “我说错什么了吗?”见倚楼沉默不语,云起忙问。
      “不,没有。”倚楼嫣然一笑,“你在身边,我就不会孤单了。”
      云起心中泛起一阵涟漪,笑意更浓。

      路途崎岖,马车颠簸得厉害,樊遇坐的车较小,震动尤其强烈,胃是阵阵的抽痛,苍白的颜色让一旁的侍女看得惊心。
      “樊大人,可要传令让马车慢些?”
      “传令下去,快马加鞭,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获都。”樊遇强自镇定,他知道,离朱的时间不多了,此刻他的情形,怕是比自己更加糟糕吧。
      “可是……”侍女有些犹豫。
      “耽误了行程,你担待不成?”
      侍女一惊,唯唯诺诺的去了。
      终是近了,离获都只剩三天的路程,樊遇松了口气,吩咐在驿站停下。
      终是下了车,樊遇却觉脚下的土在流动,稳了稳身形,向离朱的马车走去。
      “王,驿站到了,请下马休息。”隔着车帘,樊遇听不见车内的动静。
      “王。”依旧是没有反应。
      “王!”樊遇冲进车内,只见离朱端坐着,双手紧抓住车窗边缘,双眸紧阂,颜色苍白,额前尽是冷汗,显然是痛楚至极。
      “你们是怎么照顾王的!”樊遇瞪着在一旁颤抖不已的侍女们。
      “王……他不让我们进车内。”
      “快给我去把御医找来!”樊遇庆幸这次有御医随行。
      “王,你怎么样?”轻拭他额前的汗,樊遇再次感到千斤大石悬于一线的紧张。
      离朱抿紧嘴唇,努力不让嘶吼逸出喉。
      “樊大人,让微臣看看。”御医终是进了来,神情肃然地握住了离朱的腕。
      “怎么样?”看着御医越来越凝重的神色,樊遇更是焚心。
      “王……王的毒已再难拖延。若然他陷入昏迷,就无力回天了。”
      “不是说有一年的时间,现在,还未到一年啊。”
      “本可支撑一年,但王的体质本就弱,再加之劳忧烦心,旅途奔波,加速了毒性……”
      “还有多少时间?”
      “七日,若七日内拿不到解药,恐怕……”
      “七日……”樊遇低喃,到获都需要三日,必须在四日内说服获王以云罗花救他,倒是并非不可能,怕只怕,彼时获宫中没有开好的云罗。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起程。”无论如何,只有赌一赌了。

      “这就是云罗花?”倚楼看着那在薄冰中绽放的点点鲜红,满心的兴奋。
      “对,云罗是获的国宝,茎有巨毒而花能解百毒。获宫内常年在这人造的冰窟内种植。只是能开花的云罗很少,今年只开了这三株,不过相信已足够救你哥哥了。”
      “无论哥哥是谁,你都会救他吗?”
      突然间,倚楼忐忑起来,他尚不知道哥哥就是旦的王。
      “当然,答应你的事,如何更改?”云起满是坚定。
      “他是旦国的王,我同父异母的哥哥,离朱。”望着云起的眸,倚楼等待命运的裁决。
      云起楞着,却是不语,倚楼额前渐凝了冷汗。
      “我不是有意瞒你的,只是他身份敏感,我……我怕知道的人多了,会有人对他心怀不轨。”
      “呵,我说你怎么天生丽质,气度不凡,原来是旦的公主,真是失敬了。”云起笑着,倚楼更加慌张。
      “你……”
      “能救旦的国王,看来我运气真不错,这下子获再无须顾虑隐和绮了。”
      “你会救他吧?”
      “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云起唇边绽放出一朵微笑。
      “太好了……”倚楼喜极而泣,扑在了云起的怀里。
      云起一时手足无措,方才的失常不过是在高兴倚楼身为旦的公主,立她为后,自己更是容易。这时却是美人在怀,幸福仿佛要从胸膛中逸出来。只是,一丝阴暗的感觉夹杂其中,这幸福,不过来自自己可以救她哥哥一命,若是不能呢?云起阻止自己想下去。

      “真不该带你来看云罗花。”云起为倚楼披上件外衣,看她专注地望着那红色的小花,那神情,仿佛将世界握在掌心。
      “你说,哥哥能在花期结束前赶到吗?”倚楼依然没有移开目光。
      “据可靠消息,他现在已在获国境内,算算日子,若路上不出意外,三日之内可到。”
      “三日……”倚楼低喃着,未见他竟近一年了,他可曾变了容颜。
      “倚楼。”云起见她又在发呆,心竟不安起来,她的心,总有自己不曾触碰的角落。
      “恩?”倚楼终是抬眼望他。
      “你……”说什么呢?道是要问她还有什么瞒着自己吗?又如何问得?云起只笑了笑:
      “没什么,别担心,你哥哥会平安的。”
      “我在想,云罗公主见到她心爱的猎人死在冰雪中,会是怎么样的心情。”长久的等待,换来不过生死永隔,这云罗花,不过她过于哀艳的绝望吧。
      看着倚楼神情凄然,云起心中一紧,这怎该是她这年纪的女孩儿该有的神色?
      “那不过传说,不必当真的。”轻按扶倚楼的肩,云起有些后悔跟她提云罗公主。
      “不,云罗的悲剧到处都有,随时可能会发生。”倚楼痴痴地望着那云罗,泪直直坠落。云罗至少可以殉情,可以死在所爱的人身侧,而自己呢,若是离朱有个万一,自己的泪,只能是为哥哥而流。
      “倚楼……”云起将她环进怀中,这女子的泪,总让他的心若灼烧般的痛,“只要你在我这儿,绝不会受到半点伤害,绝不会。”
      “你……对我太好了,为何?”要知道,自己早已无力回报了啊。
      “为何,你知道的。”云起捧着她的颜,俯下身去触她那略略苍白的唇。
      倚楼神情迷茫,可当他的温暖碰着她冰凉的唇时,却猛然惊醒,雷击了般逃开去。
      “对不起……”泪继续滑落,难道能对他说的只是一而再的“对不起”吗?
      “倚楼……”云起低唤着,心中空空荡荡。

      “适逢国变……被离朱救于引凤楼上,故名凤倚楼,养于离府十七载,不知身世……私心爱慕其同父兄离朱……”
      云起拿着奏章的手微微颤动,“私心爱慕同父兄离朱”,字字如烙铁般烙在心头,原来!倚楼心底那无可触碰的秘密竟让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云起冷笑着,眼中却是绝望的灰烬。可笑自己一相情愿烦心如何立她为后,可人家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这让他情何以堪?
      “云起,哥哥明天就要到了吗?”倚楼兴冲冲跑进来,却被云起阴霾的神色吓到。
      “怎……怎么了?云罗花谢了吗?”
      “哈哈……”云起狂笑,原来她心中不过只有云罗,自己的全部意义,只在于可以给她云罗。
      “云起……”望着他痛苦的颜,倚楼伸出手去。
      “别碰我!”他甩开了她的手,“不过是云罗花,我给你便是,别再演戏!”
      “云起,怎么了?”倚楼突然的惊慌。
      “怎么了?怎么了!不过是瞒骗被我戳穿而已!”云起将奏章掷于她面前。
      倚楼拾起,粗粗看完,心中一片冰凉。
      “你派人查我。”
      “因为我必须知道获未来皇后的一切,仔仔细细!可笑吧……你怎么不笑呢?”云起言语中满是自伤伤人。
      “不错,我爱离朱,并不止于兄妹之情。在离府十七年,是他教我读书识字、做人处世。我爱他,可是错了?云罗公主爱上猎人,是错了吗?”何谓对错,自己不过被命运拨弄的棋子,爱恨,哪里由得自己?
      “他是你哥哥。”
      “哥哥?哼,在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十七年,他并不是我的哥哥!不错,我不曾告诉你,我曾如何爱着他。可要我如何告诉你?你可以恨我,更可以不给我云罗,不过一死而已。”倚楼强抑住心中刀割似的痛,转身离去。
      望着倚楼的背影,泪终于滴落,爱恨交缠,云起心乱如麻。

      人造的冰洞中漆黑一片,倚楼循着渐浓重的寒气渐走渐深,为了离朱,只有如此了。明日,他明日就会到了这获宫,只要将云罗花交于他手中,便一切了了。只是,欠云起的该怎么还?依旧无法放弃,倚楼无法忍受离朱死去的可能性,而自己,怕是唯一能救他的人吧?无须亮光,她就可准确无误的来到那盛开着的云罗旁,只要过了这一夜……

      窗外风声凄厉,树应和着风声沙沙做响,云起撑着额,终是渐渐平静。
      “你可以恨我,更可以不给我云罗,不过一死而已。”混沌中,倚楼决绝的声音依然回荡在耳边。她是不在乎吧,根本不在乎自己对她是爱是恨。于她,自己不过用来得到云罗的工具。思及此,云起五脏俱焚。那么她也不在于离朱了吗?她不要云罗了?“不过一死而已。”云起突然跳起来。她并非不在乎,这一死,死的并不只离朱啊!如此刻骨吗?倚楼。云起低唤着,心如有毒蚁吭食。那么任由着她去吗?不,怎么可以?云罗推开门,往然欣宫奔去。
      没有人,她并不那儿。云起觉得心仿佛要跳出胸膛。
      衣物尚在,被褥整齐,没有回来过的痕迹。
      “来人!关上城门,全城搜索凤倚楼的下落!”一种不祥自云起心中升起,就这么,失去她了吗?

      “王!稍安勿躁。”连夜赶进宫的云祥看憔悴焦急走来走去的云起,心中陡然一惊,他竟已情深至此了吗?
      “叔叔,你说她会去了哪儿?我找遍宫中上上下下……”云起抓住他的肩,眼中布满血丝。
      “王,关心则乱,她必然还在宫中,关城门,大可不必。”
      “可是……”
      “王,她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最在乎……云罗!我怎么会没想到!”云起脑中忽闪过幽光一道,随即朝冰洞奔去。
      火折子在剧烈的奔跑中幽幽颤颤,倚楼……倚楼。云起心中默默呼唤着,不断加快步伐。
      “啊……”快到时,听得一声低喝,似是无限痛楚。
      “倚楼!”云起喊着,借着折子幽暗的光,他看见倚楼跪立在一朵云罗花上,鲜血点点滴落,将冰染成暗红。
      云起脑中轰然,是什么,在彻底倒塌。
      “倚楼……”云起奔过去,却被一道黑影拦住去路。
      “我们又见面了,获王!”是山洞外欲擒倚楼的人。
      “你是战破?你为何这么忍心?她是你的妹妹!”
      “自她决意救离朱那刻起,便已不再是了。”
      “你恨离朱。”云起强压住焦灼,他必须拖延时间,等待御林军的到来,他的功力并不在这战破之上。
      “他杀死自己的父亲,罪大恶极!”战破咬牙切齿。
      “他不过希望止战,他的罪,成就了旦的百姓。”
      “哼……想拖延时间吗?我刺倚楼那一剑并不浅呢。”战破并没有被云起的挑衅激怒。
      “你……”云起分神,战破趁此机会直攻向倚楼,云起大惊,飞身而起。近时方看清了他的目标是那朵云罗,只是倚楼并不让,直直迎向剑尖。
      “云起,替我把它交给哥哥,我求你!”倚楼喊着,握住剑尖,任它穿过自己合住的双掌,刺入已是一片红色的胸膛。
      “倚楼!”云起的心仿佛要炸开,唯一来得及做的只是将腰中系的软剑刺入战破的后肩。

      “王,我们就要进获都了。”樊遇轻揉着离朱的太阳穴,不住同他说话,生怕他睡着后就再不醒来。
      “樊遇,若……我真有不测,我要你尽力辅佐玄莫。”离朱努力维持最后的神智,只是视线越来越狭窄,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王!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还有四天,一定会没事!”樊遇的眸中有誓死的坚定。
      “旦愿……”离朱的笑容微弱。
      “樊大人,城门紧闭着,我们无法进去。”走在前面的侍卫在车门前回报。
      “什么?”樊遇心中一紧,掀开帘望去,黎明微亮的城楼果是紧闭着大门,“按理,获王早该得知王要来的消息,救了王,便等于有了最强大的盟友,难道他宁可树敌?”樊遇暗自思量,心中焦灼不已。
      “无须忧虑,生死天命,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做计较。”
      “王……”樊遇欲言又止,终只道了声“是”。
      紧闭城门为寻找在获宫失踪的女子,离朱仰面躺在床上,只觉这获王并不如人说的冷静英明。这样的行为,多少人性而孩子气。只是情为何物,这女子,怕不是简单人物。只是凝翠,如今你又在何处?疼痛若成为习惯,就不再难以忍受,可恨的是意识渐渐模糊,怎么能就如此睡去,怎么能?离朱拿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轻轻划过自己的小臂,顿时血如泉涌。

      倚楼的血,将白色的被褥浸染,那柄长剑尚插在她胸膛,御医们早已跪了一地。
      “怎么,你们不拔吗?”云起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王……这时候拔,怕凤姑娘受不住啊。”
      “那么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死?”云起强抑住颤抖,紧握住倚楼的手。
      “王……凤姑娘失血过多,还请王节哀。”这话,只有身为皇叔的云祥敢讲。
      “你也让我放弃吗?你要我怎么放弃?”云起尽是沉痛,他恨自己,当时为何如此冲动?若当初,他不曾言语伤她,若当初,他早一步找到她……
      “王……”望着云起怔怔落下的泪,云祥沉默着,这孩子,当年看着母亲病死在榻前也是咬着唇强忍着没在人前落一滴泪。
      “云起……”倚楼虚弱的睁开眸,“别……别这样,你是王哪。”
      云起不能言语,只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答应我……救哥哥……”
      到这时候,她还是依旧放不下,云起终是知道了什么叫心碎。
      “这种事,难道不是该你来做吗?我算什么,凭什么帮你救哥哥。若想救他,你就不要放弃!”
      “云起……”倚楼笑着,泪却滑落,她知道,云起必不负她。
      “那么若是为我呢?若是为我呢?可不可以……不要放弃。你欠我多少,你可知道你欠我多少?你尚什么都没有还……我要你为我不放弃。”明知是无望,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放弃。
      云起的泪落在倚楼的脸庞,温暖得仿佛要被融化,这男子,总让她暖意盈然,就这么离开吗?若是以往,倚楼无所留恋,只是现在,看着痛成这样的他,还能无牵无挂的离去吗?
      “好……你帮我……把剑拔出来。”倚楼回握云起的手,求生的心无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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