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脑子有病

　　起初，中原分两国，左西楚右北琼，再剩下的周遭小国就排不上数了。

　　后来北琼战败，西楚便在中原独大，年年最好的贡品流水般的送往西楚，西楚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昂首挺胸、大步阔绰。

　　有人说西楚的都城就连街道的地砖都是金的，更别提王宫有多奢靡，多金碧辉煌。每天枕着白玉枕睡觉，醒了就用金樽净面，就连那夜壶，说不定都嵌满了玛瑙。

　　姜林月听了只管笑，都城的街道可没铺金子，王宫里倒是处处满眼金玉，但这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寻常。

　　这是西楚赋予她的，繁盛的国家国力强盛后，追求的便是别的了，比起兵强马壮，西楚的美人个个楚柳腰肢白玉貌，声名远播，远近闻名。

　　当今王上的小公主更是天人之姿，才五岁，眉眼初初张开便能叫人一眼分辨出日后定是个美人，玉琢的小人笑眼盈盈，说话奶声奶气，又十分乖巧，谁见了不欢喜？

　　也是在这个年岁，西楚迎来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国师，至此，西楚鼎峰。

　　楚柳第一次进宫见王上并不顺利，楚王对修仙、占卜并不感兴趣，难不成听了他的话自己就真的能再拥有一座城池，拥有数不尽的财宝，亦或者是长生不老？

　　王上不接见，那楚柳只能使用自己的“才华”来博得信任。

　　他守在城门口，第一次，他说三日后必有大雨，守城的士兵听了都哈哈大笑，并不想理会这位莫名其妙的疯道士，谁知三日后真的下了大雨，士兵互相对视面面相觑，只觉凑巧，毕竟大晴之后大雨亦是常事。

　　他依旧守在城门口，第二次，他说三日后飘雪，守城的士兵听了只觉荒谬，初秋的日子哪里来的大雪？结果一日比一日寒冷，几位太监紧急出宫购置木炭，第三日，天降大雪，初秋的一场大雪，一日即停。士兵开始相信这是位有些本事的人了，有人询问可否为自己算一卦，楚柳摇头笑道，

　　“窥天机而损运，得先机而失命。”，此后无人再问。

　　他还在城门口，第三次，他说公主十六岁有一劫数。

　　这次，王上把他接进了宫城里，楚柳说可以担任公主的老师，此后保她平安顺遂，王上反问是什么劫数，他说，

　　“福祸两端，可知不可遇，可预不可知。”

　　就这样，楚柳变成了西楚国师，也是姜林月的启蒙老师，那会儿她还是楚临月，五岁的楚临月见到楚柳第一面就很喜欢。

　　西楚的公主养起来和别国的公主不大一样，没有繁琐复杂到斤斤计较的礼仪，记忆里最多的是花园的秋千还有满天繁星。

　　楚柳做了公主的老师，就想着教些什么，但公主年纪尚小，又得宠爱，比起学什么她更喜欢玩什么，她知道楚柳好说话，于是央求了人在花园里做个秋千，其实秋千谁不能做呢？只是公主那会儿喜欢他，偏生无理取闹就要他亲手做一个，楚柳应了。

　　已至深秋，楚临月裹上了白狐围脖，抱着小小的手炉就在一边看着楚柳如何把木头削成一个大小正好的模板，旁的宫人忍不住发颤，楚临月注意到后突然想，国师会不会冷，于是她跑到对方身边，用自己的小手贴他的脸颊，很凉，公主不大高兴，她不想要秋千了。

　　楚柳笑着说，他是修仙之人，不怕冷。

　　楚临月虽然娇养着长大，却也知道心疼人，说不让做就是不让做了，待到来年春天，她才玩上秋千。

　　七岁的楚临月已经知道什么叫做国师，什么又叫做老师，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猫嫌狗憎，公主也不例外，这个岁数最是顽皮。

　　上课楚柳教她五行，她幻想着出去游行；楚柳教她龟卜，她只想着养只老龟买个漂亮龟壳；谈到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时，总是一催二催才能把课业做全。

　　但也有让她骄傲的，那便是玩乐。

　　你要是问哪里看星星最亮，哪里捉迷藏最隐蔽，什么东西最好吃，定能答得是滔滔不绝，三天三夜也无穷无尽。

　　在楚柳当国师第一年的时候，他带着姜林月在宫墙上看过星星。

　　冬天很冷了，地上铺着厚厚的霜雪，宫墙上也有，顾及她年岁小，没往高处去，就在宫墙上找了两处干净地带上软垫。

　　楚临月问他，“国师，宫城外面是不是也是这样？”

　　楚柳答，“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都城里灯火阑珊，人们穿着五颜六色汇聚在一起，离得很远，看他们就和看小蚂蚁一样，就好像小蚂蚁穿着自己漂亮衣服在一起欢声笑语，看不清楚衣服有多漂亮，只能觉出来不同的颜色簇拥在一起，很是好看。

　　只是看着就能听见其中的欢声笑语，这就是宫人们嘴里说的“繁华闹市”。

　　楚临月开始向往宫外，向往繁华和闹市，他计划了一次外出游玩，没通知任何人，王上知道后大怒，重罚众人。尽管国师预言，公主会安然无恙回来。

　　从那次以后她学乖了，不再向往，她在享受了西楚公主带来的一切荣华、一切尊贵后也要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这就是她的等价交换。

　　不过，仅此一次的出逃也让她见识到了截然不同的世界，这或许会让她更渴望摆脱枷锁，但她首先是位公主。

　　楚柳事后问她，后不后悔出去，她说不后悔。

　　“那你会不会再偷偷溜出去了？”

　　“不会。”

　　“临月，如果换个身份你想做什么？”

　　小小的人已经懂得什么是自由和责任，她说，

　　“像现在一样，还做自己。”

　　楚柳久久未言。

　　再长大些楚临月就什么都学会了，除了楚柳教的那些东西，她将作为一个公主该有的学问和规矩礼仪都学了，楚柳问她，为什么不学自己教的，比如观星，比如龟卜。

　　她说，“我的琴弹得极好。”

　　琴也是楚柳教的。

　　一个人从小长到大，都是磕磕绊绊，一边获得一边失去，然后一边长大。

　　楚临月也是，今年十五，逢元日，万国来朝，她得到楚王首肯，可以在朱雀门同他们一起，接受各国朝拜。

　　这对楚临月和各国使者来说，都很重要。

　　大清早便被贴身宫女唤醒，天还未亮，殿里的六角宫灯烛火明晃，少女没有赖床，七岁以后，楚临月就不会赖床了。

　　宫女细心，先用素锦帕子为她净面，然后耐心的一笔一划用螺子黛勾勒出眉毛，略施粉黛，娇而不艳，如清水芙蓉。

　　《西山·窟鬼》里面有这样一段话：眸清可爱，鬓耸堪观。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花未艳，肌肤嫩玉生香。

　　豆蔻年华，娇生惯养，举国之力精心细养，才有这么一位明媚、天真烂漫的临月公主。

　　合该最美也最珍贵。

　　既是元日，又是万国来朝，从头到尾就连头发丝都是精致不能出任何差错，阖宫上下忙前忙后，一点都不敢松懈。

　　“公主，时辰到了，朱雀门都准备好了。”有太监来唤。

　　传信的太监大多都爱去公主的宫里送信，一是因为咱们这位公主出落的越发漂亮，除却公主，就连宫女个顶个样貌也是百里挑一的标志；

　　二是因为这宫小玩意儿多，除却赏钱会给，有时候还能捞几个有意思的小东西，碰上公主温习功课还能给其练练手占上两卦，准不准的另说，单说这福份就不知道会让其他太监多艳羡。

　　这边心马意猿还在惦记上次来的点心，不多时就听见楚临月问，“都去了？”

　　太监想了想，大概说了几个人名，楚临月心里计较，也不知道国师去没去，会在哪个时辰去，按照他的性子，大概率会不去，但昨日她问他，他又说一定会去。

　　数十年的光阴，竟然都无法让他有多大变化，楚临月还是不仅感慨，果然，修道之人长寿并非空穴来风，要是这张漂亮的脸能一直漂亮不知道会多取悦自己。

　　听说父王让他做长生不老的丹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进展。

　　“公主？”

　　楚临月身边的宫女在屋内回道，“公公莫急，公主马上就去，您可以先回去复命了。”

　　候着的太监欣喜，拿着新的赏银回去报信。

　　朱雀门这边什么时候登城，又什么时候开城门，都是算好了的，眼看就要到时间却迟迟不见临月公主的身影。

　　王上不免着急，今日有多隆重多重要她不可能不知道，回来复命的太监更是心里忐忑，怀里的赏银滚烫。

　　王后劝了两句，也没再说，按照女儿的性子不应当出这种差错，可她又是个活泼的，实在是心里惦记。

　　这头盼着，那头说国师也没来。

　　王上和王后对视一眼，这师徒俩能去哪？

　　被念叨的两人不约而同派人送来两份信，王上拆开国师的，上面写道：

　　臣路遇奇事，事关重要，不必等，定到。

　　王后拿着楚临月的手笔：

　　同国师。

　　“两人想来在一处，王上这下可以放心了吧。”王后不免松一口气，语气里有揶揄。

　　王上无奈看了看她，牵着王后的手开始登城墙，说道，“王后此言差矣，孤什么时候担心过？柳国师孤是一直放心的，他给临月当老师孤更是放心。”

　　宫人们跟在两人身后，为其摆正宽大的衣尾，再后面些的宫人个个手里端着木托，上面盖着红布，千奇百怪，不知底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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