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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闲事 夫郎他太体贴了
“新年好!”
“阿爷阿奶新年好!”
“爹、娘新年好!”
一时间,院子里、堂屋里,充满了相互拜年的问候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语气里满是新春的喜气。
这是北方的老规矩,年初一见面,首要就是互相道贺新年。
宋小树也被这动静吵醒,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柳子韫将一碗温热的开水递给他,低声道:“慢点喝,暖暖身子,新年好,小树。”
宋小树接过碗,听着这声“新年好”,看着眼前精神奕奕的夫君,心里像是被温水泡过一样,又暖又软,也笑着回道:“新年好,子韫。”
拜完年,宋阿奶和谷小草就钻进了灶房。
按照北方习俗,年初一的早饭必须吃饺子,而且必须是除夕晚上包好的,取“更岁交子”的吉祥意头。
很快,灶房里就飘出了煮饺子的水汽和香味。
饺子端上桌,依旧是那奢侈的纯肉馅。
宋阿爷动了第一筷,尝了一口,点点头:“好,新年吃元宝,一年更比一年好。”
这顿年初一的饺子,大家吃得都比往常慢些,也更郑重些,仿佛要将这新年的第一顿福气,细细地咀嚼、吞咽下去。
吃完早饭,宋阿爷和宋阿奶便端坐在堂屋的上首位置。
接下来,是小辈给长辈磕头拜年的重头戏。
宋大江带着谷小草和两个孩子,宋大河带着翠娘,宋大海,以及柳子韫和宋小树,按着长幼顺序,依次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宋阿爷和宋阿奶磕头。
“给爹(阿爷)娘(阿奶)磕头,祝二老新年安康,福寿绵长!”
宋阿爷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连连点头:“好,好,都起来,都起来!”宋阿奶更是早就准备好了压岁钱,虽然只是用红绳串着的几枚崭新的铜钱,但意义非凡,每个小辈,包括已经成家的儿子以及孙辈,都得到了一份。
“拿着,压住邪祟,平平安安又一年。”
轮到柳子韫和宋小树磕头时,宋阿爷看着他们,语气格外温和:“子韫,小树,新的一年,你们也要和和美美,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谢谢阿爷,我们记住了。”柳子韫恭敬应道。
宋小树接过那份带着长辈祝福的压岁钱,心里暖融融的。
自家人拜完年,宋阿爷便发话:“大江,大河,大海,你们带着小柳,去村里族老家、长辈家走走,拜个年,子韫也一起去吧。” 这一次,是让柳子韫以宋家一份子的身份,正式在年初一的社交场合露面。
柳子韫点头应下,他知道,这是阿爷在为他铺路,让他更好地融入这个宗族,而且他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那就显得自己有点看不起阿爷他老人家了。
而宋小树,则和谷小草、翠娘以及几个更小的孩子留在家里。
按照习俗,年初一不宜动刀剪扫帚,也不能往外倒水倒垃圾,免得把财气福气扫走、倒掉。他们需要在家守着,同时也准备着招待可能上门来拜年的本家晚辈或者邻家妇人哥儿。
柳子韫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阿奶轻声说话的宋小树。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宁静而美好。
柳子韫心想,等他拜年回来,就去镇上把炭买回来。
下午,日头偏西,寒气渐重。
柳子韫心里惦记着宋小树昨夜冰凉的手脚,便盘算着去哪里弄些炭来。
“阿爷,阿奶,我想去买些炭,屋里添个炭盆更暖和些。”他穿上外衫,对堂屋里的长辈说道。
正在整理年礼的宋阿奶闻言,立刻抬起头,脸上带着关切:“炭?子韫,你是不是觉得冷了?镇上店铺要初五才开张,这会儿去可不成。”
她说着,利落地站起身取钱,“不过咱们庄子里就有现成烧炭卖炭的,咱们二房的你老炭叔公家就是。”
(这里的二房是宗族分支称谓,宋氏自二代老祖往下分了三房。)
她数出一些铜钱递给宋小树:“小树,你带着子韫,去你老炭叔公家看看,用公中的钱买些好炭回来,子韫在屋里看书算账,可不能冻着了。”
柳子韫心下感动,却也不好明说是为了宋小树,只得应下:“谢谢阿奶。”
两人来到村西头的宋老炭家。听说柳子韫和宋小树来买炭,作为同属宋氏二房的堂叔公,宋老炭很是热情。
“子韫和小树来了啊,快进屋,是要买炭?”宋老炭笑着招呼。
柳子韫恭敬地回道:“是,叔公。想来买些炭,给屋里添点热气。”他仔细挑了上等硬木炭,却并不只称自家西厢房用的份量。
“叔公,劳烦您,再给多称些。”柳子韫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些铜钱添上,“阿爷阿奶年纪大了,翠娘身子重,几个孩子也小,各屋都添个炭盆,年下也过得舒坦些。”
宋老炭见状,脸上笑容更盛,一边称炭一边对宋小树夸道:“小树啊,你这夫君,办事真是周到体贴!是个会过日子的!”
宋小树看着柳子韫自掏腰包为全家买炭,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骄傲,轻轻“嗯”了一声,眼角眉梢却都带着笑意。
炭称得多,柳子韫便向宋老炭借了推车,将沉甸甸的几大筐炭装好,推着往回走。宋小树在一旁扶着,两人走在村路上,遇到相熟的族人打招呼,看到这一车炭,无不夸赞柳子韫力气大,有本事。
回到家里,柳子韫不仅在自己西厢房支起了炭盆,也给正房宋阿爷老两口、宋大江夫妇、宋大河夫妇以及宋大海的屋子都分送了足够的炭。
宋阿奶看着各屋都领到了炭,拉着柳子韫的手,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自己还添钱?公中又不是出不起!”说着就要去拿钱。
柳子韫笑着阻止道:“阿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一家人,暖和和地过年才好。”
宋阿爷在一旁听着,吧嗒着旱烟,看着柳子韫忙前忙后的身影,眼中是满满的欣慰。
这份不局限于小家的担当和体贴,比任何聪明才智都更让他觉得安心。
当晚,宋家各屋都燃起了炭盆,橘红的火光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映照出一室温馨。柳子韫坐在西厢房温暖的炭盆边,看着宋小树就着火光做针线,手指灵活,不再冰凉,心里那份关于“家”的归属感,也如同这盆中的炭火一般,变得愈发扎实、温暖。
……
按照北方的规矩,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和哥儿)回娘家的日子。
一大早,宋大娟(大姑姑)和宋大燕(小姑姑)就带着夫君和孩子,提着年礼回来了。宋家一下子更热闹了。堂屋里坐满了人,孩子们跑来跑去,糖果、瓜子皮掉了一地,却没人责怪,满是欢声笑语。
宋大燕这次回来,气色明显比送年礼那天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真切的笑容。她悄悄拉着宋小树的手,塞给他两个还温热的煮鸡蛋:“快吃,自家鸡下的,补补身子。”宋小树推辞不过,心里却明白,这是小姑姑能拿出的最好的心意了,也间接说明了宋家丰厚的回礼让她在婆家好过了不少。
宋阿奶和谷小草、翠娘在灶房忙活了一大桌好菜,那碗红油赤酱的麻辣豆腐依旧是桌上的明星,连大姑姑那有些挑嘴的夫君都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席间,宋阿爷和宋大江兄弟陪着两位姑父喝酒,话题自然离不开地里的庄稼、镇上的见闻,以及宋家红火的豆腐生意,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
“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睡到饱。”经历了除夕守岁(虽未彻夜)、初一拜年、初二招待的连续忙碌,到了初三,大家都有些乏了。
这天北方习俗认为不宜外出拜年,免得与人发生口角,宋家也乐得清闲。
日上三竿,各屋才陆续有了动静,早饭简单吃了些除夕的剩饺子,算是“隔年饭”,寓意年年有余。
下午,柳子韫就窝在西厢房温暖的炭盆边,安心温习书册,为开春的县试做准备。宋小树则在一旁安静地做着针线,偶尔起身为他添些炭,或者续上一杯热茶。两人没什么太多话,却自有一种静谧温馨的氛围在流淌。宋阿爷则在堂屋听着宋大海兴致勃勃地讲着跑船时的见闻,宋阿奶和女眷们做着活计,听着也觉新奇。这一天,是忙碌年节中一个难得的、舒缓的休止符。
……
初四被认为是迎接灶神回民间的日子(亦有说法是灶神初一上天,初四回来)。宋阿奶一早就在灶房摆了简单的贡品,焚香祷告,祈求灶神保佑新的一年家宅平安,饮食无忧。
这天依旧讲究安稳在家,不宜远行。
宋家男人们开始盘算开春后的活计——豆腐坊何时开工,要不要再扩大些,地里春耕的准备。
柳子韫也参与讨论,提出了些自己的想法,比如将豆渣更好地利用起来喂猪,或者尝试点豆腐的新花样,都得到了宋阿爷和父辈的认真考虑。
……
到了初五,俗称“破五”,意味着年节里许多禁忌在这一天都可以打破了。最重要的习俗是“送穷鬼”、“迎财神”。
天还没大亮,宋家就响起了激烈的鞭炮声,这叫“崩穷”,把穷气和晦气都崩走。接着,宋阿奶带着女眷和哥儿们,将家里积攒了几天的垃圾(称为“穷土”)彻底清扫出去,寓意送走穷困。
早饭依旧要吃饺子,称之为“捏小人嘴”,寓意新的一年不受小人谗言困扰。宋小树和柳子韫也早早起来帮忙包饺子。
刚吃完饺子,柳子韫便起身道:“阿爷,阿奶,我得上镇里去一趟。醉霄楼虽说明天才正式开张迎客,但按规矩,我们这些伙计、账房,初五这天都得先去洒扫收拾,准备明日的开业。”
宋阿爷闻言点头:“应该的,东家给了工钱,咱们就得尽心。快去快回。”
宋小树帮柳子韫拿来外衫,细心叮嘱:“路上小心,扫洒时也别太累着。”
柳子韫赶到醉霄楼时,杨掌柜和几个住在镇上的伙计已经到了,大家互相道着“新年好”,脸上都带着年节的喜气,手上却不停歇。
洒水、扫地、擦抹桌椅、清洗杯盘碗盏……虽然酒楼歇业几日,但角角落落仍需彻底清理,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年第一批客人。
柳子韫主要负责账房的清扫和整理,他将账簿、算盘擦拭干净,又将笔墨摆放整齐。
忙完酒楼的活计,又去采买了东西,柳子韫提着大包小包踏上回村的路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不知何时,细密的雪花从铅灰色的云层中悄无声息地飘落,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帽檐,在地上渐渐铺开一层薄薄的银白。
虽然寒风裹着雪粒打在脸上有些刺痛,但柳子韫心里却是一暖,“瑞雪兆丰年”,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他加快了脚步,想着宋小树看到这雪该有多惊喜,想着屋里暖融融的炭火和等着他的人。
风雪中,宋家庄的轮廓在暮色与雪幕中显得有些模糊。
还没走到村口,隔着纷飞的雪花,柳子韫就看到了一点昏黄温暖的光晕,在风雪中执着地亮着。
那光晕下,一个清瘦的身影披着厚厚的斗篷,手里提着一盏防风的马灯,正静静地朝着镇上的方向眺望。
是宋小树。
柳子韫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他几乎是跑了起来,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那提灯的身影也看到了他,立刻向前迎了几步。
“小树!”柳子韫跑到他面前,气息因为小跑和激动而有些急促,帽子和肩头都落了一层雪,“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雪,你怎么跑出来了?”他伸手想去握宋小树的手,却发现他双手都紧紧捂着怀里的一个什么东西,那马灯是挂在腕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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