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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喜
城里的暗流涌动,城外的清荷却是一概不知。
她只知,自己临时起意选来躲藏的静安寺当真没白来,只因——
这儿的斋饭也太好吃了!
什么“五彩豆卷”、“观音豆腐”、“罗汉斋”、“菩提玉斋”……
每日几乎不重样的菜式让她顿顿吃得饱饱的,就连送饭的小师傅看着精光的食碗,都忍不住夸赞她一声“福泽深厚,供养不虚”。
虽是素斋,一旦吃得多了,身上的肉也跟着涨,清荷有时看着倒在池中的水影,都觉自己的体态比从前丰腴了不少。
所以每每吃完美味斋饭,她便会到偌大的寺庙到处转转景、瞅瞅天,以致日子过得自在悠闲,倒叫她生出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一转眼,就躲过了五日,也不知娘亲在客栈住得好不好,虎霸王从外边回了没……
要是那人知道她跑没影儿了,她只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伶,过个几日…应当也就忘了吧?
只可惜,清荷的祈盼未能成真。
楼府东院,老远便能听见一阵喋喋话声。
“少爷,卿和小哥再过些时候会回来的,您还是先吃点儿吧……”
房内,钱伯苦口婆心一顿劝,不禁想起了多年前夫人还在世之际,府里的丫鬟婆子在廊道上追调皮贪玩的小少爷喂饭时的场景。
如今物是人非,他倒干起丫鬟婆子的事了,而这位小爷,性子也比小时候还犟了。
仅仅为了一个跑没影儿的唱戏小哥,这几天连日寝馈难安,瞧着人都瘦了一圈。
想到这儿,钱伯不禁叹了一声气,正想开口再劝几句,便听人淡淡回了一声:“爷没心情吃。”
一句话顿时让钱伯急得不行,这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哪能因个“没心情”坏了身子!
不行,得想法子让少爷转移转移注意力。
法子法子……
有了,夫人!
钱伯当即搬出能治楼寅脾气的人,他道:“少爷,夫人她在天有灵见您如此糟蹋自个儿身子,定然会十分痛心……”
“再过阵子,便是夫人的忌日了,您那好心情要实在回不来…不若到城外的静安寺为夫人上炷香吧,这样一来,也好跟夫人说说私话,好生开解开解……”
听见这番话,楼寅从嫌烦中回了神,不禁心叹道: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娘的忌日就要到了。
“备好香腊钱纸,爷明儿就去。”
……
静安寺在洛丘一带名气颇盛,不光城里城外的百姓到寺里烧香拜佛,也有邻县的百姓慕名而来。
时隔久远,对于静安寺,楼寅只剩了些稀疏印象。
自己小时候不爱念书,有时为逃学,会偷偷溜进娘亲出门的轿子里藏起来,待到轿子摇摇晃晃走了大半程时,他便会“嗖”地出现打个措手不及。
记得有回,便是娘要去静安寺祈福的日子。
那日他偷溜上轿藏好自个儿,半道上玩性大发,悄悄钻出个脑袋拽了娘的裙角,随即就见他娘“哎呦哎呦”地拍心叫唤。
最后,自己是被娘揪着耳朵爬出来的,虽是被数落了好一阵,却也美美地逃了夫子的课。
当初的欢闹场面在眼前重现,楼寅嘴角下意识微扬,心中更多的是怀念。
他想,要是娘还在就好了,他何止让她骂,就算是用荆条抽他,他都欢喜得紧。
只可惜,再也不能了……
“少爷,静安寺到了。”
下人一声通传将飘远的思绪扯回,透过窗看着门匾上的三个大字,楼寅只觉有些恍惚。
从前不怎么识字儿,他还会因好奇拉着娘亲的衣裙缠着问字,而今认得字了,看着门前这道牌匾,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楼寅下了马车,见小厮跟门口的沙弥交涉了一阵,随后到自己跟前禀道:“少爷,小师傅说今日寺庙香客多抽不出身,叫我们自行前往往生殿。”
“你可寻得到路?”
小厮点头道:“少爷放心,往年的祭拜日便是小的同钱管家一道来的,往生殿就在主殿后西侧的位置。”
闻言,楼寅示意道:“带路。”
踏进殿内,楼寅随着小厮的指引到了往生牌位前。
只是一抬眼,便险些发了火。
“谁让他待在我娘往生牌子旁边的?”
气冲冲的声音一出,小厮一抖,赶忙支支吾吾回道:“这…少爷你是老爷去了之后回的,那时候没人主事,往生牌应是钱管家管的……”
楼寅听后默了三息,面上瞧不出喜怒,当即命道:“去,将夫人旁边的位置腾出来,老头子的牌子爱扔哪儿去扔哪儿去,劈了给寺庙添柴都行。”
当…当柴烧!他可没那胆子!
小厮听得大汗涔涔,匆匆瞥了一眼署有老爷名讳的往生牌,便应着声撤下牌子离了大殿。
待人走后,楼寅径自走到香烛旁燃了三炷香,面上随即盈上了一抹温和的笑,道:“娘,眼下该没脏东西在这儿扰您清幽了。”
“寅儿不孝,许久没来跟您说话了,要不是听钱伯说道,儿子还不知道您在这寺里奉香火呢。”
“这儿香火旺吧,寅儿从前跟娘一块儿来的时候,静安寺也如这般热闹……”
絮絮说了一阵,楼寅耳尖倏然起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见他扭捏起来,小声道:“娘,儿子跟您说件事儿,您可别生气。就是,我好像…喜欢上男人了……”
“儿子晓得这事儿说起有些吓人,要是您在的话,我都担心将您气着,纵使您打我一顿,我还是要说的。可如今您不在了…儿子也只有厚着脸皮来您牌位前闹您了……”
“娘,他叫卿和,是咱洛丘新起的一个唱戏小伶,人长得就跟个小姑娘似的粉雕玉琢,声儿也好听极了,儿子头回见他的时候,都还十分嫌呢,可后来就……”
“娘,儿子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喜欢男人,您听着定也觉得奇怪吧?若换旁的男人,儿子分明是极恶心的,可偏偏对卿和就……”
声音一顿,楼寅耳根子也跟着红透了,分明四下无人,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躲闪起来。
“喜欢…喜欢得紧。”
·
听路过的沙弥小师傅说,寺院后头有片野生辛夷花势开得正繁。
正巧闲来无事,清荷也想着前去观赏一番,只是刚沿着小道寻去,便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花粉呛鼻了不成?可都还没见着辛夷花的影子呢,难不成是娘亲在记挂她了?
清荷有些苦闷,只因她也想娘亲了。
她想,等再在寺里歇个两日,她就偷摸回去瞧一瞧,虎霸王定是注意不到她的……
一下子,赏花的心思消了大半。
清荷本打算原路返回,却不知怎地打起了绕。
咦?我不是走左边来的吗,怎么看着好像不是这条路……
是该走右边吗,啊啊啊,也不对啊!!
一路上的树木长得极为相似,转了几圈下来,清荷脑子都绕糊涂了,正有些气馁,突然,一条格外眼熟的小道出现在了眼前。
清荷心中一喜,赶忙顺着小道走了过去。
待走近之后,她发现竟是自己原先去赏辛夷的那条路。
到底是误打误撞来了,清荷也打算将花看了再慢慢寻路。
眼前大片辛夷悠然绽放,景色倒是十分宜人,清荷恰好也走累了,见旁边正好有一块歇脚的大石,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呼,舒服……”
……
祭拜完先母,楼寅径自出了往生殿,因寻不到小厮,他便打算在寺院里四处逛逛,只当是寻找一下儿时的记忆。
这一寻,可不得了。
记忆没寻着,倒是让他意外捡到“宝”了。
看见坐在石头上的人儿时,楼寅不禁暗自打趣,想他费尽心思没逮到的人,眼下只不过是随处一逛,人便水灵灵地出现在了他眼皮子底下。
小卿儿,你说说你怎地在逃。
如今还能悠悠哉哉哼着小调赏花,看样子是瞧风景恍了神,压根儿没空注意他,倒是一副闲情逸致。
楼寅心中哼笑了一声,随即敛了声息走向那块大石。
察觉有一抹身影缓缓向自己靠坐而来之际,清荷只当是同她一样来石头上歇脚赏花的香客,因着“特殊”身份不喜与旁人接触,她便有意往旁边挪了挪。
可不想自己才刚腾出空位,那人的屁股就跟黏糕似的挤了过来,好生霸道。
还没遇到过这样厚脸皮的人,清荷气极了,心想自个儿已经十分好心地让出了一截座,不仅不知感恩,还反倒愈发贪婪了。
这是想挤她下去,再将这块儿石头独占了嘛!
“你别太过分,我已经让……”
清荷正要攻过去,哪知一转头,便叫她心凉了半截:“你…你……”
紧接着,就听男人鬼魅般的声音传来:“卿和,爷可算是抓到你了。”
一阵清风带过,辛夷花的香气随之而来。
近来的烦心事像被净化了一般,叫人满身轻松。
楼寅轻嗅了一口那令人格外舒心的芬芳,随即笑了一下,也学起了身前人儿那哆哆嗦嗦的声调:“你…你……”
正当清荷怔懵之际,便见那人猛然靠近,又面不改色地将她拦腰掳近,说道:“你什么你,你已经让什么,是让给了爷位置?还是让爷找了许久?”
都…都是她……
清荷不敢答,发觉她二人正以一种男子间极为怪异的姿势靠近时,突然想起抬手,顺势朝他胸膛推去。
“您…您做什么这么近。”
这会儿不关心自个儿的人身安危,倒在乎上他跟他如今的距离了,怎么了,是觉离得近了?
哼,爷就要近,近些才好!
楼寅不管他问,自顾自的说道:“小卿儿手劲如此小,推个人就像在跟爷调情似的。”
“嗯?要不再用点力?”
清荷被这一声亲昵的唤声惹得红了耳尖,手上的力没增没减,转而埋下了脑袋,小声嗫嗫道:“您不光学我,怎么连鸢娘姐姐都学……”
听着身前人儿嘴里的咕噜声,楼寅弯起唇角,不禁反问道:“怎么,是爷不能学?还是说‘小卿儿’叫着不好听?”
谈不上好听难听,就是听着怪怪的……还有他说什么调…
好好的一张嘴,怎地尽爱说胡话!
在心底骂完人,清荷忙不迭地点头道:“能学能学,您自是都能学的…好听好听,只要是从您嘴里说的,就都好听。”
听完回话,楼寅忍不住心哼一声:几日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圆滑。
楼寅心里想着,嘴上也是拐着弯地念了一句:“小卿儿虽偷溜出来几日,却仍是乖巧得紧啊……”
话尾巴上的字头咬得十分粗重,清荷听得心里发毛,偷偷觑了他一眼,还嘴道:“没偷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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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更新,我有罪

(啊啊,更新提示是不是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