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朝雾里

　　落马坡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乳，在嶙峋的山石间流淌。
　　陈雪（揽星）伏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冰冷的露水浸透了粗布劲装，面具下的皮肤却因即将到来的厮杀而微微发烫。
　　她眯起眼，透过雾气，盯着下方蜿蜒的山道——那是西平侯辎重队的必经之路。
　　身旁的龚毅（淬锋）如同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连呼吸都微不可察。
　　他手中摩挲着一块从均安山带出来的、刻着奇怪数字的灰白石片（类似他们幼时发现的那种），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锁死山道每一个转角。
　　“来了。”龚毅（淬锋）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震动。
　　山道尽头，一队长长的车队缓缓驶入视野。
　　沉重的木轮碾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二十辆大车，每辆都由四匹健马牵引，车上覆盖着厚重的油布，隐约可见下面攻城弩的轮廓。
　　护卫骑兵松散地散布在车队前后，领头的华服青年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西平侯的远房侄子，一个靠裙带关系混上肥差的纨绔。
　　陈雪（揽星）的手指在岩石上轻轻敲击，节奏如同更漏——这是给埋伏在对面山崖的凌九霄精锐小队的信号。
　　当最后一辆辎重车完全进入伏击圈时，她的手指猛地一顿！
　　“放！”
　　轰！轰！轰！
　　三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在山道两侧同时炸响！
　　均安寨秘制的火药将事先布置的巨石炸得粉碎，无数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堵死了车队前后的退路！
　　护卫骑兵的马匹受惊狂嘶，将背上的骑士掀翻在地！
　　“杀——！”
　　五十名均安寨精锐从雾气中暴起！他们穿着与山石同色的粗布衣，脸上抹着泥灰，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幽灵，沉默而高效地扑向混乱的车队。
　　没有呐喊，没有叫嚣，只有刀锋割开咽喉的闷响和重物倒地的震颤。
　　陈雪（揽星）和龚毅（淬锋）如同两道黑色闪电，直取那个吓呆了的华服青年。
　　陈雪的短弩射出三支连珠箭，精准地放倒了青年身边的亲卫；
　　龚毅的刀锋则抵上了青年的喉咙，冰冷的触感让这个纨绔当场尿了裤子。
　　“降，或死。”龚毅（淬锋）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非人的冰冷。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不到半炷香时间，两百护卫非死即降，二十辆满载军械的辎重车完好无损地落入均安寨手中。
　　凌九霄带着人迅速清理战场，将俘虏捆好塞进一辆空车，尸体则抛入深涧。
　　“寨主！军师！”
　　一个满脸血污的汉子（赵铁头）兴奋地跑来，掀开一辆车的油布。
　　“看！全是精铁打造的攻城弩！还有三十箱三棱破甲箭！西平侯怕是把老本都掏出来了！”
　　陈雪（揽星）抚摸着那闪着寒光的弩机，眼中精光暴射：
　　“全部运回均安山！一辆不留！”
　　她转向龚毅（淬锋），声音里带着铁血决断：
　　“趁西平侯主力还在隘口，我们绕道奇袭临渊城！他陈戍不是号称“摄政王”吗？现在王府空虚，正是摘桃子的时候！”
　　龚毅（淬锋）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临渊城布防图——这是钱通（铁算盘）通过城中暗线送出的最新情报：
　　“西门守将王猛，就是飞狐口叛将赵贲的副将。他的妻儿在我们手上。东门守备松懈，只有两百老弱。北门……”
　　两人头挨着头，在晨雾与血腥中快速敲定了作战计划。
　　周围的均安寨战士默默整装，将缴获的盔甲套在身上，伪装成西平侯的溃兵。
　　没有人质疑，没有人犹豫。
　　这半个月的血与火，已经让他们对这两位戴着面具的首领，产生了近乎盲目的信任。
　　临渊城的黄昏，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宁静中。
　　西门守将王猛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逐渐暗淡的天光，眼中满是阴郁。
　　自从飞狐口叛变后，赵贲步步高升，而他这个"不识时务"的副将却被发配来守这鸟不拉屎的西门。
　　更糟的是，三天前，他的妻儿突然失踪，只留下一张字条：“欲见家人，西门酉时开。”
　　王猛的手死死攥着那张字条，指节发白。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人要拿他的软肋要挟他献城！
　　但……那是他相依为命的妻儿啊！
　　“将军！城外有情况！”
　　一个亲兵慌张地跑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猛快步走到垛口前，只见暮色中，一队衣衫褴褛的“溃兵”正跌跌撞撞地向城门跑来，约莫百余人，不少人身上带伤，旗帜歪斜，看起来狼狈不堪。
　　“站住！你们是哪部分的？”
　　王猛厉声喝道。
　　城下队伍中，一个魁梧汉子（凌九霄假扮）抬头嘶喊：
　　“我们是西平侯麾下前锋营的！在均安山遭了埋伏！快开城门！后面……后面有追兵！”
　　他的声音充满惊恐，仿佛真有什么可怕的敌人正在逼近。
　　王猛眯起眼，心中警铃大作。
　　这太巧了！
　　酉时将至，突然来了一队“溃兵”？但当他目光扫过队伍最后那几个被搀扶的“伤兵”时，瞳孔骤然收缩——那身形，那侧脸……
　　分明是他的妻儿！
　　虽然穿着破旧的军服，脸上抹着血污，但他绝不会认错！
　　“开……开城门。”王猛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放他们进来……仔细查验。”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声中缓缓打开。当那队"溃兵"涌入城门洞的刹那，王猛看到领头那个魁梧汉子突然暴起，一刀砍翻了最近的守军！
　　而那队"伤兵"也猛地扯掉伪装，露出均安寨精锐的真面目！
　　“敌袭——！”
　　王猛的喊声还未落下，一柄冰冷的短刀已经抵上了他的后心。
　　“王将军，别来无恙。”
　　龚毅（淬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
　　“你的妻儿很安全。现在，选吧——是让西门守军放下武器，还是看着他们为你陪葬？”
　　王猛浑身颤抖，最终颓然垂下了手中的刀。
　　与此同时，东门方向突然火光冲天！
　　那是陈雪（揽星）率领的另一支奇兵，趁西门吸引注意时，从防守最弱的东门突袭得手！
　　临渊城，这座曾经不可一世的雄城，在均安寨精心策划的奇袭和内部瓦解下，如同熟透的果子，轻轻一碰就落入了他们手中。
　　靖北王府（原摄政王府）正殿，陈雪（揽星）和龚毅（淬锋）并肩站在那曾经高不可攀的王座前。
　　殿内一片狼藉，显然陈戍逃离时十分仓促。
　　散落的文书、打翻的灯油、甚至几件来不及带走的华服，无声地诉说着末路的狼狈。
　　”报——！”
　　赵铁头兴奋地冲进大殿，”西平侯得知临渊城失守，已经撤兵回援！
　　凌寨主带着兄弟们衔尾追杀，缴获辎重无数！”
　　陈雪（揽星）点点头，目光扫过这座象征北境最高权势的殿堂，却没有一丝留恋。
　　她转向龚毅（淬锋），声音冷静得可怕：
　　“临渊城可以占，但王位不能坐。”
　　龚毅（淬锋）了然，从怀中掏出那块刻着数字的灰白石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如同呼吸。
　　均安寨根基尚浅，贸然称王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如以临渊城为盾，积蓄力量，静待天下大变。
　　接下来的日子，均安寨以雷霆手段整顿临渊城防务，却对外宣称只是“暂代管理”。
　　陈雪（揽星）亲自监督城防加固和粮仓扩建；
　　龚毅（淬锋）则整编降军，建立严密的情报网。
　　两人始终以“陈星”和“关峰”的身份示人，戴着面具，神秘而威严。
　　这天傍晚，陈雪（揽星）在巡视城墙时，无意中踢到了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头。
　　当她拂去泥土，赫然发现石头上刻着一串熟悉的数字：
　　“20230715”。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立刻派人叫来了龚毅（淬锋）。
　　“看这个。”
　　她将石头递给龚毅（淬锋），声音微微发颤，"和我们小时候发现的那块……"
　　龚毅（淬锋）的指尖抚过那些数字，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城墙阴影处传来：
　　“天外之石，自然刻着天外之数。”
　　两人悚然一惊，同时拔刀转身！
　　只见一个青袍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墙角落，面容清癯，须发皆白，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更诡异的是，城墙上巡逻的士兵竟对这突然出现的道人视若无睹，仿佛根本看不见他！
　　”道长何人？”
　　陈雪（揽星）的短弩已经对准了道人的咽喉。
　　道人却不答话，只是轻轻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卸下了两人的武器！
　　他缓步上前，目光在两人面具上扫过，突然笑道：
　　“有趣。身在此界，魂非此界。两位小友，可否让贫道看看手相？”
　　不等回应，道人已经抓起陈雪（揽星）的右手。他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一道金光闪过！
　　陈雪（揽星）只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面具竟自动脱落！
　　更惊人的是，她看到自己的掌纹在金光中变成了无数细小的数字和符号，如同电子代码般流动！
　　道人又抓过龚毅（淬锋）的手，同样的一幕再次上演！
　　龚毅（淬锋）面具下的真容显露，掌纹同样化作了流动的数据！
　　”果然是天外之人。”
　　道人松开手，两人的掌纹瞬间恢复正常，面具也自动飞回脸上。
　　他后退两步，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难怪能看懂天外之数。有趣，当真有趣。”
　　”你到底是谁？！”
　　龚毅（淬锋）厉声喝问。
　　道人却已转身走向城墙边缘，青袍在晚风中飘舞："贫道不过一介游方散人。
　　两位小友，记住——高墙易筑，心魔难防。
　　他日若见'九星连珠'，便是归途显现之时。"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竟在夕阳中渐渐淡去，如同融化的冰雪！
　　陈雪（揽星）和龚毅（淬锋）同时扑上前去，却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那道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只有他最后的话语在风中回荡：
　　“天外之客，终归天外。此界种种，不过黄粱一梦耳……”
　　两人站在城头，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手中的数字石头突然变得滚烫，随即化作粉末，从指缝间流散。
　　远处，临渊城新筑的城墙巍峨矗立，而他们心中的谜团，却比这城墙更高，更重。
　　天外之人？归途？九星连珠？
　　这些词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们平静的表面下，激起无数隐秘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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