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韩娱]清风与湖

作者:夜梦星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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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雨季不再来【已替换】


      1.

      雨,下得仿佛没有尽头。

      天空像是块吸饱了灰墨水的海绵,沉沉地压下来,将整个世界都笼在湿漉漉的寂静里。

      对十六岁的金钟铉而言,这个雨季似乎格外漫长,连心情都跟着发了霉。

      撑着那把边缘有些开线的格子伞,金钟铉踩着水洼,走向那家藏在街角的旧唱片店。伞沿坠下的雨线,像一道透明的屏障,将他与外界隔开。

      店里,旧唱片壳的塑料味、泛黄纸张的霉味与潮湿水汽混杂,形成一种独特的安全区。金钟铉习惯性地缩向角落,指尖漫无目的地划过一排排封套,心思却像窗外被雨打湿的树叶,飘忽不定。

      当他抽出一张唱片时,一个清朗得有些突兀的声音在金钟铉的耳畔响起。

      “你也喜欢这个乐队?”

      金钟铉蓦然转头,一个穿着干净白卫衣的男生不知何时站到了身旁。

      男生的一头浅棕色的头发,眼睛竟然是异瞳,很亮,像是含着笑,五官精致得不像话,皮肤在店内昏黄的灯光下也显得白皙通透,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家略显逼仄的旧唱片店格格不入的明亮气息。

      “嗯...还好。”

      金钟铉有些局促地应了一声,下意识想把唱片放回去。

      “别放回去啊,这张的B面曲超级棒,那首《No more rain》的吉他solo绝了。”

      男生很自然地凑近了些,手指点着唱片封套上的某处,语气带着点遇到同好的兴奋。

      距离拉近,金钟铉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雨后森林又混合了点阳光的味道,很好闻。

      金钟铉心跳漏了一拍,拿着唱片的手紧了紧。

      “是...是吗?”

      金钟铉低声回应,感觉脸颊有些发热。

      “当然!”男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带着点不正经的揶揄,“看来你品味不错嘛,同学。”

      “我叫李沐笙。刚到韩国三天,韩语说得像小学生,没给你添麻烦吧?”

      说着,男孩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递过来。

      “刚才谢谢啦,给你一个,交个朋友?”

      金钟铉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攥在手心。

      巧克力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手心的余温。

      “金钟铉。”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李沐笙付账时,老板笑着用韩语和他寒暄。李沐笙偶尔答不上来,就回头冲金钟铉挤眼睛,像个求帮衬的小孩。

      金钟铉攥着那颗没拆的巧克力,悄悄帮他补了两句。

      李沐笙买完后,两人就着这张唱片,竟坐在唱片店的角落里低声聊了起来。

      主要是李沐笙在说,金钟铉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点头或简短回应。

      金钟铉知道自己性格有些无趣,在这个仿佛会发光的陌生人面前,总是有些放不开,但沐笙的笑容和话语,像是有种魔力,悄悄驱散了他心头的些许阴霾。

      他知道沐笙刚来韩国不久,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让金钟铉隐约感觉到他家境极好,但沐笙身上却没有那种令人讨厌的骄纵,反而很细心,会在金钟铉沉默时自然地挑起新话题。

      直到金钟铉的手机响起,是妈妈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才惊觉时间过去了很久。

      “那个...我该走了。”

      金钟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啊,真可惜,还没聊尽兴呢。”

      李沐笙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但随即又扬起笑容,“下次有机会相遇的话再聊?”

      “...好。”

      金钟铉低声应道,心里却有一丝自己都不太敢确认的期待。

      他付钱买下了那张唱片——这花掉了他一周的零花钱,但此刻金钟铉却觉得值得。

      走到店门口,金钟铉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灰蒙蒙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夕阳的金辉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金钟铉把那颗没拆的巧克力小心翼翼放进校服口袋,像藏起一个不敢声张的秘密。

      周日的天空依旧是阴沉的,如同金钟铉有些纷乱的心事,他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反复听着那张唱片。

      B面那首《雨季不再来》的吉他solo果然很棒,但更多的时候,金钟铉的思绪会飘向昨天唱片店里那个叫李沐笙的男生。

      那明亮的笑容,略带调侃的语气,还有身上好闻的味道...

      “只是偶然遇到的人而已。”

      金钟铉对自己说,心底却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

      那种莫名的吸引力,和分别时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让他无法平静。

      周一,天空彻底放晴了。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向大地,连空气都变得清新透彻。

      早自习上,班里的窃窃私语像蜜蜂似的嗡嗡响。

      前桌转过来小声说:“听说今天,咱班要转来个转校生,听说超有钱,住江南的别墅!”

      金钟铉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练习册上洇出个小黑点。他盯着窗外的玉兰花,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不会是沐笙吧?可整个首尔的高中那么多,更何况他在的高中那么大,怎么会这么巧和自己一个班?

      金钟铉说服自己,可能不会再遇见那天的男孩了,但等班主任走进教室时,心里还是不自觉地希望,这个转校生会是他。

      班主任宣布,今天班里会来一位转校生,在全班同学地期待下,班主任示意外面,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干净的白衬衫,熨帖的黑色长裤,肩上随意搭着藏青色校服外套,柔软的棕发,含笑的明亮异瞳,精致得过分的五官。

      正是李沐笙。

      李沐笙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班,然后在金钟铉震惊的视线中,精准地捕捉到他,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微笑。

      “大家好,我叫李沐笙,从中国转学过来。以后请多指教。”

      金钟铉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快要盖过一切。

      班主任看了看座位表,指了指金钟铉身后的空位:“李沐笙同学,你先坐到金钟铉同学后面那个位置吧。”

      “好的,老师。”

      李沐笙走下讲台,步伐轻快,坐到金钟铉身后,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笑意说:

      “又见面了,品味不错的同学。”

      那一刻,金钟铉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底冰层碎裂的声音,以及某种名为悸动的种子,在雨后放晴的阳光下,破土而出的轻响。

      窗外,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连绵的雨季,似乎真的过去了。

      2.
      首尔的初夏,是被雨水洗刷后特有的明净。

      接连几日都是湛蓝的好天气,阳光金晃晃的,驱散了雨季积攒的所有阴郁与黏腻。

      对于金钟铉而言,那曾令人深恶痛绝的闹铃声,如今却像是奔赴一场晴空下秘约的序曲,在心尖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六点半,金钟铉已经收拾妥当,在母亲和姐姐惊讶的目光中,匆匆抓起书包,像一阵风似的卷向门口。

      “欧妈,我走了!”

      金妈妈端着早餐追到门口:“呀,金钟铉,现在怎么天天这么早?以前叫你起床得像拆房子!”

      姐姐倚在门框上:“又不吃饭了?”

      “没事,我在外面吃了!”

      金钟铉急匆匆地应着,赶紧把鞋穿上,“蹬蹬蹬”地跑下楼,跨上那辆自行车出了门。

      清晨的街道尚未完全苏醒,风里带着凉意,钻进他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衬衫。

      金钟铉用力蹬着那辆吱呀作响的自行车,链条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是在为他的急切伴奏。胸膛里揣着一团火,一只名为期待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催促他穿过大半个街区,奔向那个固定的地点。

      这段长达二十分钟还和上学不顺路的旅程,是他与沐笙成为“朋友”后,雷打不动的晨间仪式。

      除了偶尔的瓢泼大雨,金钟铉从未缺席过任何一个清晨。

      而李沐笙,无论晴雨,总会如期站在那栋公寓楼下,手里提着双份的早餐和午餐,等着钟铉到来。

      当金钟铉额角沁着细汗刹停在路边时,那个身影便映入眼帘。

      熨帖的白色校服衬衫,随意搭在肩上的藏青外套,手里提着那个熟悉的饭盒袋,看见金钟铉来,扬起一个比晨曦更明亮的笑容。

      “早!今天好像比昨天热一点了。”李沐笙走上前,将饭盒袋塞进金钟铉的车筐。

      “早。”

      金钟铉应着,目光掠过对方干净的笑容,所有因早起奔波带来的疲惫瞬间消散。

      他调转车头,后座便轻轻一沉,李沐笙熟练地跃上,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扶住了他的腰侧。

      那触碰很轻,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金钟铉的脊背,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两人到校的时间尚早,校园里还很安静。于是,两人放下车子后,默契地走向教学楼后那片小小的樱花林。

      这个时候花期已过,枝叶蓊郁,在清晨的阳光下投下细碎的光斑。

      两人找了张干净的长椅坐下,李沐笙打开饭盒,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蔬菜饭包、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和嫩滑的炒蛋。

      “阿姨今天发挥超常,”李沐笙将一大半分到金钟铉的餐盒里,“快尝尝。”

      金钟铉低头看着自己饭盒里丰盛的早餐,又看了看沐笙那双含着期待笑意的异色眼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暖烘烘,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他默默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金钟铉知道,这声谢谢不仅仅是为了这顿早餐。

      早上第一节课,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公式,阳光透过窗户,将讲台上飞舞的粉笔灰照得纤毫毕现。

      正神游天外的金钟铉忽然感觉后背被轻轻一戳。他心领神会,微微后靠,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从课桌的缝隙里塞过来一个被揉得有些皱的小纸团。

      金钟铉做贼似的用余光扫了一眼讲台,快速接了过来然后飞快地展开纸条。

      「好无聊,老师讲课像念经,我都快圆寂了。一会陪我去超市买新出的饭团怎么样?我请客。(后面画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小和尚)」

      金钟铉的嘴角无声地扬起。

      见老师没有注意到他们,金钟铉从笔记本边缘撕下一条整齐的纸,工整地写下:「好。不过这次我请你。还有!那个词是‘入睡’,不是‘圆寂’。认真点。」

      写完后,金钟铉小心地将沐笙传来的那张纸条抚平,夹进词典的内页里。

      那里,已经积攒了薄薄一沓类似的纸条,而他自己传回去的,永远是新的纸条,仿佛这样,就能将对方的一切痕迹都妥善收藏。

      李沐笙似乎从未察觉这个小动作,他总是直接在金钟铉传回的纸条上写下回复,再传回来。于是,金钟铉便又换上一张新的纸条。

      午休铃声一响,李沐笙便迫不及待地拉着金钟铉冲向天台。

      自从认识沐笙,金钟铉的中午饭便彻底被“承包”了。

      李沐笙家的阿姨变着花样准备各种料理,从中式、韩式、西式统统来了个遍,营养均衡,味道堪比餐厅。

      金钟铉从一开始的局促不安,到后来的默默接受,心里却始终记着一本账。

      他觉得自己唯一能回报的,就是更加用力地履行他“专属司机”的职责,用风雨无阻的接送,来平衡内心那架名为“自尊”的天平。

      傍晚放学时分的街道,总是一天中最具烟火气的,夕阳将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长,天空是瑰丽的橘粉色。

      金钟铉载着李沐笙,穿行在车流与人潮中。

      后座的人似乎永远闲不住,有时会指着路边的炒年糕摊或者鱼糕店嚷嚷着要吃。然后金钟铉便会停下车,看着他像只好奇的猫一样凑过去,买上一些,然后重新跳上车后座。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就变成了李沐笙一边自己吃着,一边时不时地,将一串热乎乎的鱼糕或者一块沾满酱汁的年糕,递到前面蹬车的金钟铉嘴边。

      “小心烫,呼呼!”

      金钟铉只好微微侧头,有些笨拙地就着他的手咬下食物。

      酱汁偶尔会沾到嘴角,风拂过脸颊,带着食物的香气和身后那人清朗的笑声。

      这一刻,金钟铉会觉得,整条喧嚣的街道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世界里只剩下自行车前行时带来的风声,和唇齿间那点甜辣交织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滋味。

      金钟铉总是先送沐笙回到那栋光鲜的公寓楼下,看着对方朝他挥手,说着“明天见”,然后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之后,他才独自蹬着车,踏上回家的路。

      校服口袋里,常常会揣着李沐笙塞给他的各种进口零食,巧克力、小饼干,或者包装新奇的水果糖。

      这些东西,像是一路洒落的星光,照亮了他独自归家的、略显冷清的旅途。

      至于周末的补习班,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期待。

      李沐笙刚来时对韩国密集的补习文化惊讶不已,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跟着金钟铉报了他所在的数学班。

      于是,周六的早晨,金钟铉会先骑车到公寓,李沐笙总会拉他上楼,在宽敞得不像话的餐厅里,一起吃完阿姨准备的早午餐,然后两人再一起挤公交车去上课。

      公交车上总是很挤,他们常常只能找到最后一个双人座。

      并排坐下后,李沐笙会很自然地分一只耳机给他,耳机里流淌的,依旧是那些金钟铉听不懂歌词,却觉得旋律格外动人的中文歌。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车厢微微摇晃,他们的肩膀偶尔会因为车辆的颠簸而轻轻撞在一起。

      金钟铉屏住呼吸,假装专注地听着音乐,眼角的余光却能清晰地看到沐笙随着节奏轻轻点着头的侧影,和他纤长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

      “这歌在唱什么?”金钟铉忍不住问。

      李沐笙转过头,眼睛在夕阳下闪着光:“大概意思是‘明明你也很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金钟铉似懂非懂地点头,只觉得那缠绵的旋律与晦涩的歌词,混合着身旁之人身上干净的气息,在他心里氤氲成一片朦胧而澎湃的雾霭。

      但他不敢再开口,怕一开口,那颗悸动的心,就会挣脱所有束缚,赤裸地跳脱出来。

      这段被阳光、纸条、共享的餐食和耳机里流淌的音符所填满的时光,美好得如同一个精心吹制的琉璃梦,悬浮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

      金钟铉深深沉溺其中,却无时无刻不感到一种隐约的不安,像天边遥远的一丝乌云,在完美的湛蓝下悄然酝酿。

      如今的他像一个谨慎的旅人,一边贪婪地收集着沿途每一寸璀璨的光景,一边在心底默默倒数,这场过于盛大的美梦,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3.
      首尔的秋天,天空本是高远的湛蓝,空气里漂浮着干爽的落叶气息。但不知从哪天起,天际开始堆积起絮状的云,阳光变得时而明亮,时而朦胧。

      这种阴晴不定的天气,像极了金钟铉的心境——

      自从明确自己喜欢上沐笙之后,他的世界就再也没能真正平静下来,总是在灿烂的阳光和突如其来的心雨之间来回切换。

      现在的他们已经是很熟悉的“亲故”了,这个称谓像一层安全的迷雾,掩盖着金钟铉内心汹涌的秘密。

      金钟铉确定,他喜欢李沐笙。

      是那种,带着灼热温度,想要独占,想要靠近,又害怕被灼伤的,真正的喜欢。

      然而,沐笙太好了,好到让他的自卑无所遁形。

      李沐笙的韩语进步神速,已经能流利地和班上所有人谈笑风生;他的运动神经也很出众,在篮球场上一个起跳投篮,能引来半个年级女生的尖叫;他每次的考试的成绩,都名列年级的前茅。

      他像一颗被精心打磨的钻石,无论转到哪一面,都折射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金钟铉贪婪地汲取着这光芒带来的温暖,却又被这光芒刺得眼睛生疼。

      他不想让别人也看到沐笙的好,尤其不想看到那些女生红着脸,将精心准备的信封或小礼物塞到沐笙手里。

      就像今天课间。

      一个隔壁班的女生,在学校里颇有名气,长相甜美,性格也大方。她直接走到沐笙座位旁,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李沐笙同学,这个……周末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看电影。”

      正在埋头假装写作业的金钟铉,笔尖猛地顿住,在纸上划出一道难看的痕迹,整个人的后背瞬间绷紧了,耳朵却不自觉地竖起来,捕捉着身后的每一丝动静。

      “抱歉啊,这周末我已经有安排了,谢谢你的邀请。”
      李沐笙的声音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但金钟铉能听出里面的距离感,

      女生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说了句“没关系”,便离开了。

      危机解除,可金钟铉心里的那口气并没有顺过来。

      庆幸于沐笙的拒绝,烦躁于这样的事层出不穷。

      金钟铉沉下脸,一整节课都没有回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偷偷往后递一张写着吐槽的纸条。

      下课铃响,金钟铉抓起水杯,闷头就往外走。

      “钟铉呐!”李沐笙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金钟铉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

      沐笙三两步追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廓:“呀,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

      “没什么。”金钟铉生硬地回答,试图挣脱那个让他心跳加速的怀抱。

      沐笙身上的气息总让他迷恋,也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撒谎。”李沐笙凑得更近,几乎是在他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点委屈,“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说,我改。”

      就是这样。

      每一次,只要金钟铉流露出一点点不高兴,哪怕他自己都说不清缘由,沐笙总会第一时间察觉,然后凑过来,用这种近乎撒娇的方式“哄”他。

      甚至都不需要金钟铉解释为什么生气,李沐笙似乎也从不深究他阴晴不定的根源。

      这种无条件,近乎纵容的靠近,是金钟铉快乐又痛苦的源泉。

      得到了一句软话,一个勾肩搭背的动作,这是独属于超越普通朋友的亲近证明。

      他心里会因为这特殊的待遇而泛起隐秘的甜。

      可这甜里掺着玻璃渣。

      因为他知道,沐笙可能只是天性如此,对朋友热情体贴。

      这根“火柴”燃起的微弱火苗,根本无法驱散他心底因差距和不安而产生的巨大寒意,反而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这份温暖是借来的,是消耗品,总有用完的那一天。

      金钟铉最终还是败给了沐笙手臂传来的温度和耳边软糯的语调,身体放松下来,闷声道:“...真的没事。就是嗓子有点干。”

      李沐笙这才松开他,眼睛弯起来:“那我陪你去接水!”

      至此,金钟铉像一只守护着自己唯一珍宝的龙,警惕着所有试图靠近沐笙的人,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生闷气,最后又被沐笙轻而易举地“哄”好。循环往复,然后在这种甜蜜的折磨里越陷越深。

      晚自习的教室安静得只剩下笔尖的沙沙声。

      金钟铉正对着一道数学题苦思冥想,后背忽然被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

      他微微向后靠,听见沐笙压低的声音带着神秘的兴奋感传来。

      “钟铉呐,别写了。听说今晚操场有流星雨,我们溜出去看看吧?”

      金钟铉心里一跳。

      逃课去看流星雨?有点离谱,却也……更让人心动。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和沐笙并肩躺在空旷的操场上,等待星光坠落的画面。

      “不行,太危险了,有老师检查的。”金钟铉下意识地拒绝,声音却带着犹豫。

      “就一会儿!”李沐笙的声音更低了,带着蛊惑。

      “躲在主席台后面,不会被发现的。听说下次要等好多年呢!就当是...给我们十八岁留个纪念?”

      “给我们十八岁留个纪念”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金钟铉所有叛逆的锁。

      金钟铉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视死如归地点了头:“...好。”

      两人借着月色,偷偷潜到了空旷的操场上,随后蜷在冰冷的主席台台阶的阴影里,仰头望着星空。

      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少年心头的火热。

      “快看!那颗好亮!”

      李沐笙忽然压低声音惊呼,手指向天空,一颗流星拖着银亮的尾巴,倏然划过夜幕。

      金钟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只看到深邃的夜空。

      “我没看到。”他有些沮丧地说。

      “没事,还会有的。”

      李沐笙靠得更近了些,几乎与他肩并肩,低声说。

      “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的。”

      就在这时,又一顆流星掠过。

      这次金钟铉看到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

      “我希望,能一直这样在他身边。”

      金钟铉睁开眼,却发现沐笙正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双异色的瞳孔在微弱的星光下,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你许了什么愿?”

      李沐笙轻声问,呼吸几乎拂在他的脸上。

      金钟铉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小气鬼。”

      李沐笙笑了起来,却没有坚持,重新靠回冰凉的台阶,仰头望着那片缀满星子的夜幕。

      “那我许愿,希望明年的今天,我们还能一起看星星。”

      话音落下,恰好又有一颗流星拖着细碎的银光,划过深蓝色的天幕。那一瞬间,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他们屏住了呼吸。

      金钟铉看着沐笙被星光照亮的侧脸,看着他眼中倒映的整片银河,一种近乎眩晕的幸福感和不真切的恍惚感将他淹没。

      然而,乐极生悲。

      这场由星光构筑的梦境,被一道刺眼而冰冷的光柱毫不留情地撕裂——

      “哪个班的!晚自习时间竟敢跑到这里来!”

      是巡夜的值班老师!

      “快跑!”

      李沐笙拉着金钟铉就开始跑,可惜,两个学生怎么跑也跑不出学校,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两人被拎到教学楼一楼的走廊尽头,罚站思过。

      夜晚的走廊空无一人,白炽灯冰冷地亮着,初秋的夜风从窗户灌进来,带着凉意。

      金钟铉垂着头,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奇异地没有太多懊悔。

      “对不起啊,钟铉。”沐笙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都怪我,非要拉你出来。连累你挨罚了。”

      金钟铉抬起头,看到沐笙微微蹙着眉,那双漂亮的异色瞳里映着走廊的灯光,像蒙了一层水汽,显得格外“可怜巴巴”。

      “没关系。”金钟铉听到自己说,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快,“至少……我们看到流星了。”

      李沐笙愣了一下,随即,一个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肩膀微微耸动。

      金钟铉看着他笑,想起刚才在星空下许的愿,自己也忍不住,嘴角一点点上扬。

      寂静的走廊里,两个刚刚挨完训正在罚站的少年,竟然相对着傻笑起来,越笑越收不住。

      “咳咳!”

      教导主任去而复返,黑着脸站在不远处。

      “罚站还不老实!再加站半小时!”

      两人立刻噤声,努力憋住笑,肩膀却因为压抑而抖得更厉害了。

      等到主任走远,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看到对方强忍笑意的滑稽模样,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闷笑。

      那一刻,挨罚的窘迫似乎都成了不值一提的背景。

      这个因为一起追逐流星而被惩罚的夜晚,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安静的走廊,变成了又一个被金钟铉深埋心底的、闪着星光的独家记忆。

      他甚至荒谬地想,如果一直这样站下去,好像也不错。

      可是,当罚站结束,他们拖着站得发麻的腿往回走时,看着沐笙在月光下精致的侧脸,那份因共享秘密而产生的巨大快乐,又迅速被现实淹没。

      沐笙是如此耀眼,如同天边的星辰。而自己呢?普通的家世,普通的成绩,普通的外表。

      他凭什么独占这份光芒?

      那些独属于他俩之间的瞬间堆积得越多,可它们堆积得越多,金钟铉的心就越沉。

      他拥有的,似乎也只有这些瞬间了,像在沙滩上堆城堡,一个浪头打来,可能就什么都不剩。

      他既想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怕靠得太近,会让沐笙发现他心底那些不堪的、充满独占欲的念头,会连现在这点“亲故”的关系都无法维持。

      这种矛盾的心情,如同窗外忽晴忽阴的秋日天气,阳光与云翳交替,无声无息地定义了他青春的每一个角落。

      金钟铉隐约感觉到,那个漫长而纯粹的晴空,似乎正在远去,另一场雨季,正在云层背后悄然集结。

      4.
      又是一年盛夏,雨季如期而至,空气里永远漂浮着水汽饱和的黏腻感,雷阵雨来得也是猝不及防。

      放学铃声刚响,乌云便沉沉地压了下来,不等学生们走到校门,瓢泼大雨已轰然倾泻,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在喧嚣的水幕里。

      “糟了,没带伞!”

      李沐笙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金钟铉看着身边蹙着眉的人,下意识捏紧了书包带里那把唯一的格子伞。

      和沐笙紧挨着,挤在这方寸的遮蔽下穿过雨幕....

      “我、我带了。”金钟铉低声说,声音几乎被滂沱的雨声盖过。

      李沐笙立刻挤在钟铉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那快走!跑回我家,很近!”

      于是,两个少年一头扎进了迷蒙的雨幕之中。

      那把小小的格子伞在如此狂暴的雨势中几乎形同虚设,狂风卷着硕大的雨点,蛮横地扑打在他们身上。

      金钟铉尽力将伞倾向沐笙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和手臂很快便彻底湿透,布料沉重地贴在皮肤上。

      然而,李沐笙却毫不在意,反而大笑着,一把用力拽住他的手腕,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势头,向前冲去。

      “跑快点钟铉!”

      冰凉的雨水砸在脸上、身上,带来阵阵寒意,校服衬衫和裤子紧紧黏附着肌肤。但被沐笙紧紧握住的那一圈手腕,却像被烙铁烫过,燃着一团灼人的火,这火焰顺着血管一路烧进心里,点燃了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

      金钟铉看着前方沐笙湿透的后背,白色布料变得半透明,隐约可见其下清瘦的肩胛骨线条,飞扬的发梢甩出晶莹的水珠。

      心里那点阴霾,竟被这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暂时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想要跟着沐笙一起跑到世界尽头的冲动。

      终于冲进沐笙住的公寓大楼,两人站在电梯口,都弯着腰气喘吁吁,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干爽的地方,水珠顺着头发、衣角不断往下滴答,在光洁的地砖上迅速汇成两小滩水渍。

      “噗——金钟铉,你怎么湿成这样啊!”

      李沐笙稍微缓过气,看着金钟铉滴水的刘海黏在额头上,软塌塌的,像只被暴雨淋懵的小狗,忍不住指着对方笑起来。

      “你、你不是也一样。”

      金钟铉喘着气回嘴,目光落在沐笙身上,却不由得顿住了。

      白色校服衬衫完全湿透,紧紧贴在沐笙的身上,几乎变得透明,清晰地勾勒出胸前微凸的点和腰腹紧韧的线条,那种若隐若现的视觉冲击,比直接的裸露更让人心慌意乱。

      金钟铉感觉脸颊猛地烧了起来,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却无法控制身体某处令人窘迫的变化,裤子变得有点紧绷,赶紧扯开话题和沐笙斗嘴起来。

      两人吵吵闹闹地挤进电梯,又湿漉漉地挪到家门口。

      李沐笙手忙脚乱地掏钥匙开门,率先冲了进去,嘴里喊着:“快进来快进来!赶紧把湿衣服换掉,不然真要感冒了!”说完,似乎极其难受地扯了扯黏在胸前的布料,然后毫不犹豫地,双手抓住衬衫下摆,利落地向上一脱。

      没发现金钟铉主释自己的眼神,李沐笙随手将湿透的衬衫扔在脏衣篓里,只穿着同样湿透、紧贴皮肤的白色工字背心,那薄薄的布料被水浸透后,几乎起不到什么遮蔽作用,反而平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诱惑。

      金钟铉看得喉咙发紧,血液似乎都朝着一个地方涌去。

      “你也快脱啊,愣着干嘛?”

      李沐笙回头,见金钟铉还傻站着,催促道,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同样湿透的裤子,那明显的隆起处...

      瞬间,李沐笙的脸也浮起一层薄红,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声音低了几分,“...都湿透了,穿着难受。”

      金钟铉如梦初醒,手指都有些颤抖,笨拙地解开自己校服衬衫的扣子,也将湿重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略显单薄却精瘦的上身。

      微凉的空气接触皮肤,激起细小的颗粒,但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是下身依旧明显的激动状态。

      李沐笙的视线快速掠过他泛红的胸膛和紧实的小腹,最后在那尴尬处停留了不到半秒,便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

      “我、我去放热水,你、你也快点把裤子换了吧。不然...真的会感冒。”

      说完,李沐笙转身想往浴室走。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

      金钟铉想去拿条毛巾擦一下地板上的水,结果因为脚下的水渍,迈步时一个趔趄,身体失控地向前倒去——

      “唔!”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金钟铉感觉自己压在了一个温热的身体上,慌乱低头一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李沐笙躺在地板上,浅棕色的头发湿漉漉地散开,那双异色的瞳孔因为瞬间的意外微微睁大,清晰地映出金钟铉失措的脸庞。

      白色的工字背心因这番动作卷上去了一些,露出一截柔韧白皙的腰肢。

      世界骤然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窗外永不停歇的、磅礴的雨声,以及彼此间紊乱而炽热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敲打着鼓膜。

      一滴水珠,从金钟铉垂落的、仍在滴水的发梢凝聚、拉长,最终不堪重负地滴落——“啪嗒”,一声轻响,正中李沐笙的眉心,随后,那水珠顺着他挺翘的鼻梁轮廓缓缓滑落,像一滴无声的泪,又像最终引燃一切的导火索。

      金钟铉凝视着身下的人,目光从他湿润的眉心,滑过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与迷雾的异色眼眸,最终定格在那两片微微张开的、泛着诱人水光的唇瓣上。

      所有理智的堤坝,在这一刻被积蓄已久、汹涌澎湃的情感彻底冲垮、土崩瓦解。

      什么家境的差距,什么模糊的未来,什么世俗的该与不该,全都模糊、远去,变得无关紧要。

      视线里,只剩下李沐笙;耳朵里,也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以及名为“渴望”的海啸在胸腔里疯狂叫嚣。

      李沐笙也静静地看着身上的人,看着金钟铉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的桃花眼里,此刻燃起的,是他从未见过,却几乎要将人连同自己一起焚尽的炽热与赤裸裸的占有欲。

      那目光如此专注,如此具有侵略性,让他心尖发颤,却奇异般地生不出一丝抗拒。

      李沐笙没有推开身上沉重而滚烫的身体,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点细微的反应,不像拒绝,更像是无声的默许,一种隐秘而大胆的邀请。

      距离在沉默与灼热的空气中,被一种源自本能力量悄然缩短。

      金钟铉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磁力深深牵引着,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试探性地低下头,目标明确地向着那片他肖想已久的微凉柔软靠近。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李沐笙像是也受到了同样的引力召唤,脖颈微微仰起,向上主动迎合了微不可察的一寸。

      没有犹豫,没有退缩。

      当两人的唇瓣再次相触的瞬间,金钟铉几乎是本能地,一手稳稳地托住了沐笙的后脑勺,指尖陷入他湿漉柔软的发丝,加深了这个吻。

      而李沐笙的手臂也自然而然地环上了他的脖颈,将他更近地拉向自己,仿佛要消除最后一丝缝隙。

      少年人那笨拙而滚烫的悸动,在唇齿间淋漓尽致地展现。

      他们毫无章法,只是凭着最原始的本能紧紧地贴着,厮磨着,偶尔带着近乎啃咬的力道,仿佛只有通过这种轻微的痛感,才能确认彼此的真实存在。

      所有的喜欢、渴望、不安与深埋心底不敢言说的感情,都在这个湿漉而缠绵的吻里,找到了激烈而无声的宣泄口。

      窗外雨声喧哗,室内呼吸交织,氤氲的水汽仿佛从未散去,将两个少年彻底笼罩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悸动而混乱的世界里。

      一吻稍歇,脸色通红,喘息交织,更加灼烫

      “先去...洗澡。”

      李沐笙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黏腻的水汽。

      金钟铉喉结滚动,低低地“嗯”了一声,刚想撑起身子,却被李沐笙突然环住他脖颈的手臂拉了回去。

      “一起洗吧,”李沐笙避开他的视线,脸颊红得不像话,声音细若蚊蚋,“...节省时间,不然,真的会感冒。”

      ——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冲刷着两具年轻而滚烫的身体。

      水流模糊了视线,却让触感变得更加敏锐。

      不知是谁先主动,在水幕的掩护下,他们再次吻在了一起,比方才更加急切,更加深入。

      手指笨拙地探索着对方湿滑的肌肤,每一次触碰都引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些隐藏在心底、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意、不安与占有欲,在这一方狭小湿热的空间里,找到了最原始、最直接的宣泄口。

      ——

      雨声不知何时变得绵密而轻柔,敲打着窗户,像一首催眠的夜曲。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暧昧地勾勒出床上相拥的轮廓。

      激烈的情潮已然退去。

      金钟铉侧躺着,从身后紧紧抱着沐笙,手臂环在他清瘦的腰上,脸颊埋在他还带着湿润水汽的后颈处,呼吸间全是沐笙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

      肌肤相贴,温暖而踏实,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巨大的不安同时在他心里交织、冲撞。

      金钟铉想问沐笙,我们这算是什么?想问沐笙喜不喜欢自己?想问沐笙以后...

      可他不敢。

      他怕一旦问出口,这偷来的美梦就会瞬间破碎。

      他贪恋这一刻的温暖,哪怕这只是沐笙一时兴起的产物,或者是因为刚才气氛使然的冲动。

      其实就算只有身体的关系也好,只要能靠近他。

      金钟铉默默地想着。

      李沐笙静静地躺在金钟铉怀里,身体还残留着方才亲密时的酥麻与疲惫,心跳却慢慢沉缓下来。

      他能感受到身后人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但金钟铉自始至终的沉默,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上。

      李沐笙不敢回头,怕看到对方眼里是后悔或厌恶。想着钟铉之前的窘迫和后来的主动,思绪有些混乱。

      钟铉是不是...

      只是受不了自己的身体暗示?是不是因为自己先脱了衣服,先拉他一起洗澡,才让他...

      钟铉会不会觉得困扰?会不会后悔和一个男生做了这样的事?

      李沐笙想问,你讨厌吗?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愿意?想问他我们现在...算不算在一起?

      可他不敢。

      他怕听到否定的答案,怕连现在这种“朋友以上”的关系都维持不住。

      他自私地享受着这份亲密,却又被负罪感缠绕——是他把钟铉拉进了这条看似不见天日的歧路。

      最终,谁也没有开口。

      寂静在房间里蔓延,只有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

      这一夜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模式。

      表面上,他们依旧是朋友,是同学,但在周围无人注意的角落,他们会偷偷地牵手,会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接吻,会在彼此家里留下过夜,缠绵悱恻。

      然而,在人前,他们反而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嫌,不再像以前那样勾肩搭背、形影不离,对话也带着一丝刻意的自然。

      仿佛那一夜的雨和失控,只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被两人共同埋藏。

      他们都害怕说破。

      金钟铉觉着,沐笙是一只迟早要飞走的候鸟,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自己这片贫瘠的土地。

      他能拥有现在这些,已经是奢求,不敢再贪图一个名分。

      所以,他装傻,用沉默维持着这偷来的时光。

      李沐笙则觉得,是自己先越了界,把原本直白的钟铉拖进了这段模糊的关系。

      他看着钟铉在人前的疏离,越发认定对方是在勉强配合,内心的愧疚和不安日益加深。

      所以,他也选择了沉默,用纵容来掩饰自己的患得患失。

      甜蜜是真实的,拥抱的温度,亲吻的触感,都真切得让人想落泪。但这份感情,更像握在手里的沙,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却心知肚明,正在一点点地,不可挽回地从指缝流失。

      在这个漫长的雨季里,他们拥有了最炙热的身体纠缠,却陷入了最冰冷的心的僵局。

      那份最初纯粹的、不管不顾的喜欢,在无声的猜忌和自保的沉默中,悄然蒙上了疼痛的阴影。

      窗外的雨还在下,不知何时才会停歇,也不知下一次放晴,会在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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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番外—雨季不再来【已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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