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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露下毒(杀手群像、丫鬟群像)
天十六被天十四揍两顿,心里窝火,叫来平时关系不错的几个兄弟——天甘十、地一、地二、地三、地四、地五,商议报复天十四,其他几人对天十四早有不满,一听老大天十六召唤,都麻溜地来了。
天十六的小院里有一棵藤架,藤架下设一桌数椅。天十六好招徕聚堆,久而久之,天十六的小院就成了众杀手喝酒打牌的聚集地。
兄弟七人围坐在石桌前,天十六从闲话徐徐引入。
“上次我给采莲的那支金钗,地一和地二都见过的,足足花了我五十两。现在想起来还心疼地紧。”天十六喝了一口小酒,面露难色。
地一和天十六碰了个杯,却替采莲鸣不平,“给了采莲,又不是别人,采莲伺候你多久了,也合该给她。”
天十六却不以为然,“采莲,啧啧,姿色一般。时间长了,怪腻得慌。你若喜欢,我让她去你那。”
地一闭了嘴巴不做声。
地二看了看两人,对天十六道:“采莲你不要我要。”
天十六巴不得将采莲拱手送人,一听地二要,赶紧说道:“行行行,我让她去你那。”
地一反呛地二一句,“人家跟你吗,去你那。”
地二被噎,闷闷地喝了一杯酒。
天十六一拍大腿,“我这两天想找新的姑娘,手上都拿不出货来,实在尴尬!”
地一附和,“最近任务太少,上次淮城一战,江雨霖也没叫咱哥几个去。反倒是天十四,回回任务都有他。杀了一个淮城守将,独得荣王亲赏两千两,又出风头又赚钱,怎么好事都是他的!”
地五酸溜溜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里头什么关系,还用说吗?咱们都是外人。”
地一不屑地‘且’了一声。
天十六道:“说起这事来就来气,他又花不着那么多钱,接那么多任务干什么!搞得咱们兄弟几个都青黄不接了!杀一个小小淮城守将,有什么难的?咱哥几个不能做吗?”
天甘十点头,“大哥说的有理。天十四简直就是跟咱们抢饭碗!”
地三应和,“不错,不光抢活不说,他还从来不带人。又自私又小气。”
地一插嘴,“不光自私小气,还抠门。在王府八年,他挣了多少银子啊!只见他挣,不见他花。整个王府里就数他的屋子最空,什么也没有。白瞎了那些银子!”
众人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地一道,“月桂说的。浣衣去天十四房里换过床单被褥。”
天十六来了兴致,在旁催促,“展开说说。”
地一道:“听说啊,他的屋子里,除了八年前王府配的那一堆家具之外,就没添过新物件儿。”
地二惊奇,“不就是那些破桌子破凳子破木板床、那一堆破烂儿?都多少年了,他现在还在用?”
“可不就说嘛,也不知道那赏钱花哪去了。”地一喝了一口酒。
天十六又一拍大腿,“这家伙太气人了!他把钱花了也行啊,这也太抠搜了,连给自己花钱都舍不得!”
天甘十在旁幽幽说道,“他会不会压根就没注意过这些事情?”
天十六立即反驳,“时至今日,我都记忆犹新,就那张木板床,嘿!我十年前刚来王府,领了第一笔赏银,立马换掉了。实在睡不了那张破床!”
地一道:“月桂说那张木板床,全王府只有他还在用。连小厮睡的床都比他的舒服。”
天十六连连摇头,“那家伙简直不是人。”
天甘十幽幽道,“那家伙难不成在修仙?”
地一嘲讽,“谁知道呢!”
众人碰了个杯。
天甘十又起话头,“昨日凝露跟我说,天十四这次回来,脾气特别怪。她们膳房的丫鬟,进去一个打出来一个,可怜极了。”
天十六一听膳房丫鬟被打,更是来气,“这家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地四听了,不禁摇头,“恐怕真在修仙,连美色都戒了。”
地五皱眉,“他那武功,高得离谱,你们说会不会跟他这种奇怪的生活方式有关?”
天甘十笑道:“你想学啊?”
地五赶紧摇头,“学不来学不来学不来。”
天十六恨然道:“那家伙就是个怪咖,依我看,合该把他搞死。”
天甘十一听,沉下脸来,“你又琢磨把他搞死?你都想了多少回了,哪回成功过!”
天十六一听天甘十这话,较起劲来,埋怨道:“上回还不是你那个毒药气味太大,被他闻出来了!”
天甘十反怼,“怎么又怨我头上?你不是要求毒性烈一点吗?我按照你的吩咐做的。”
天十六高声叫嚷,“他都闻出来了,那下药还能叫下药吗!”
天甘十不满道:“我都没闻出来,偏他那鼻子像狗似的。这能怨我吗?你若看不上我这手艺,我不参加就是。”说罢就要走。
天十六见天甘十生气,忙站起来拉住他赔笑,“好兄弟,我们还得指望你呢。”
天甘十被强按回座位,众人又继续商议大计。
“我新调了一种药,能致幻,无色无味,但是药性不强,不致死。”天甘十拿出一个小瓶子,传递给众人查验。
天十六接过去一闻,果然一点味道都闻不出,顿时来了兴致,“能多久?”
“三个时辰应该差不多,我在丫鬟身上试过了,保证有效果。”天甘十胸有成竹。
地一哂笑,打趣天甘十,“你跟丫鬟怎么试的?”
天甘十翻了个白眼,“这你就别管了。”
“天甘十,你找个膳房的给他下药,然后咱们再……”天十六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天甘十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行,交给我。”
夜晚,凝露出现在天甘十的房间里。
天甘十拉着凝露坐下,满面堆笑,“好妹妹,哥哥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凝露一听,将手抽了回来,“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不帮。”
天甘十柔声哄,“你不是一直想要春雪的蓝宝石戒指吗?我托人从西域给你买了一个,比春雪的还要大一圈。”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甫一打开,深蓝色的宝石在烛火的照映下,满屋折射碧蓝的幽光。
凝露一见戒指,心花怒放,双眼只盯着戒指。
天甘十摘下戒指,拉起凝露的手,“我找人特意按你的圈口打的,来,我给你戴上。”
凝露任由天甘十拉着手,银白色的戒托缓缓推向她的中指,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天甘十握起凝露的纤纤玉手,端详片刻,赞道,“正合适,你戴着真漂亮!”
凝露心软下来,便问,“这不是你一日之功吧?”
“戒指是半年前就订下的,不过事儿是今天下午才找来的。”
时机成熟,天甘十赶紧下套。
果然,凝露松了口,“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需要我帮什么忙,说吧。”
天甘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给天十四,下点药。”
凝露一听,顿时来气,“戒指还给你。我不干。”却只说不做,并没有将戒指摘下来。
天甘十连忙按住她的手,又千哄万哄,“戴着好看,别摘别摘。”
“又是天十六挑头生事?他看不惯天十四找他麻烦,回回拉上你。你呀,少跟天十六来往,免得把自己搭进去。”凝露反劝。
天甘十听凝露为自己着想,心里欢喜,宽慰凝露,“不过小打小闹,天十六雷声大雨点小,势头不对跑得比谁都快,不会出事的。”
凝露却不以为然,“上回给天十四下药,送饭的春芽被天十四活生生地扼死,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天甘十在旁出主意,“你再找个平日里看着不顺眼的丫鬟去放。”
“罢了,我想办法吧。”凝露拿起药瓶,起身便要走。
天甘十拉住她,“今晚不留下吗?”
凝露抚了抚耳边的鬓发,挡开天甘十的手,“今晚另约了人,你要约我,以后提前说。”
天甘十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他复又攀上凝露戴着戒指的手,“你看我对你多好。地字那些,以后少去吧。”
凝露却抽回了手,冷冰冰地看着天甘十,半开玩笑似的,“怎么,你要收了我?”
天甘十沉默。
凝露看着天甘十的神情,冷嗤一声,“你不去找丁香、娇杏,我便多来陪你。”
天甘十哑口无言。
凝露不再理会天甘十,径自离去,行到门口,听见天甘十唤她:“凝露。”
凝露心里燃起一只火苗。
“别忘了下毒。”
凝露心里的火苗瞬间熄灭,抛下一句“知道了。”摔帘而去。
凝露抚着蓝宝石戒指,缓缓地往原野道走。她的脑海里闪过惨死的春芽,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压了一下那颗蓝宝石。
戒指是真的。
任务也是真的。
一遇到下毒这种冒险事,天甘十每次都找她,不找丁香、不找娇杏。
天甘十,你心里到底有我吗……
凝露咬碎一口银牙,站在路口中间,看着面前分岔的天庐道和原野道。
她又想起了梅香。
想起了那日春雪在膳房里轻飘飘说出的那句话,‘时曜寒跟马总管要了梅香。’
收房,不过是房主一句话的事。
除了天十八,除了时曜寒,再没人给过承诺。
凝露想起自己刚来王府的时候,天甘十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她也曾痴心一片,痴痴地跟着他,直到那一日,她恶心想吐。
她去找天甘十,天甘十没有任何话,只给了她一颗药丸。
从此之后,她再也没去找过天甘十。
她开始接受其他男人,天字的地字的,只要给赏银的,通通来者不拒。
她本以为天甘十会有所表示,哪怕是一点点的不满。
可是他没有,他转而找了丁香,后又找了娇杏。
渣男……
凝露叹了一口气。
后来她和天甘十因为什么事和好的,她自己都忘了。
也许经历过太多人之后,天甘十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既然收了这戒指,活儿还是要干的。
如今给天十四送饭的,是那个傻丫头。
梅香,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凝露敲了敲地四的房门。门开了,地四拉着她进屋。
“宝贝,你刚才去哪里了,叫我苦等好久。”
蓝宝石戒指照得地四房里满屋炫光。
凝露向地四炫耀戒指,“我去取戒指了。怎么样,好看吗?”
地四尴尬地笑了笑,“好看。谁送的?我可送不起。”
凝露在火烛边拨弄戒指,满不在乎地说,“又没让你送。自有人送我。”
地四叹了口气,“我送的你自然是瞧不上。那日我看见张氏戴了一只墨玉手镯,是我送你的那只吧?”
凝露转身勾住地四的脖子,“新来的丫鬟被张氏罚了,赶巧身上没戴别的,拿你的手镯挡了挡。”
地四听完沉默不语。
凝露丝毫不在乎地四的表情变化,她坐到梳妆镜前摘下面纱钗环,又解了衣服躺到床上。
凝露见地四一动不动,责怪起来,“你怎么还不来?你不来我走了!”
地四回过神,应了一声,吹灭了灯。
******
午后开会,春雪讲到一半,一个小厮来传话,柴玉笙要见她。
膳房众女皆惊奇,春雪不敢怠慢,安排众人归位,自去了天字第十五号房。
柴玉笙正在吃午饭,春雪见桌上茶杯已空,端了茶壶续满了杯。
春雪在旁殷勤侍奉,直等到柴玉笙拿起桌上绢帕拭手,这才敢上前问,“柴大人何事吩咐奴婢?”
柴玉笙善目一笑,“不是什么要紧事。有人私下说你的不是,你既是膳房的管事,不是外人,才把你叫来。”
春雪心里咯噔一下,皮笑肉不笑。婉转的嗓音甜而不腻,将女子的柔媚施展得恰到好处,“柴大人,她们说了什么呀?”
柴玉笙盯着春雪的眼睛,“无外乎说你霸凌丫鬟,替天十六拉纤。”
春雪听了,吓得脸色苍白,她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柴玉笙转头看向窗外,藏起眼底的萧杀之气。
春雪当然不会承认,她‘噗通’跪倒在地,“大人明鉴,那日天十六找到我,说梅香主动向他示好,性子却扭捏,他才让我帮他们二人牵线搭桥。我只派梅香给天十六送饭,绝对没有做出格的安排。”
柴玉笙悠悠道:“据我所知,时曜寒属意梅香。既有时曜寒收房,她为何还找天十六?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大人有所不知,梅香那丫鬟,向来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她一边引诱天十六,一边看上了时曜寒,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逼得时曜寒不得不收了她。此事膳房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人若不信,可叫膳房的众人来,一问便知。”
春雪言之灼灼,极其坚定。
柴玉笙的脑海中闪过两种可能。
要么,春雪所说的属实。秋霜为了拉春雪下台,故意虚报假象。
要么,梅香那丫鬟已成了膳房众矢之的,惨被欺凌,无处申辩。
“我若不信你,就不会单独叫你来了。”柴玉笙笑而抬手,示意春雪站起来。
春雪并未起身,见柴玉笙相信了她,乘胜追击,委委屈屈地仍跪在地上卖乖,“春雪自登上管事,流言不断,自己受些委屈倒罢了,如今却惊动了大人,春雪实在惭愧。”
话到此处,柴玉笙不得不配合春雪演戏,却又不想扶这个戏精起身,便道:“解释清楚就好。过来,给我泡杯茶。”
春雪这才起身,挨着柴玉笙倒了一杯茶。
甜丝丝的茉莉香气萦绕于柴玉笙身周,他佯作困倦,只想把她打发走人,“我乏了,你退下吧。”
春雪眼波流转,细手抚上柴玉笙肩胛穴位用力一压,“奴婢学过一些舒筋手艺,替大人解解乏吧。”
春雪的手法极其专业。
果真是一项拿捏房主的本事。
柴玉笙心已有数,而春雪的双手已经从他的肩膀摸至前胸对襟。
“柴大人,奴婢替您宽衣吧,脱了衣服更舒服。”春雪呵气如兰,轻柔如棉,听得人困意绵绵,细滑的手探进柴玉笙的里衣,抚触他温热的肌肉。
春雪的段位是比秋霜高一截。
柴玉笙诡谲地笑了笑,抬手挡开春雪。
“下去吧。”
这次他没找任何借口。
春雪即刻敛了轻浮,恭恭敬敬地向柴玉笙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万春园百花争艳,春雪双眼寒光四射。
是谁在挑唆生事?
还是梅香自己告状?
春雪久去未归,膳房众女议论纷纷。
‘春雪姐姐的蓝宝石戒指,是不是柴大人送的?’
‘春雪姐姐和各位房主关系一直很好,更不必说柴大人了。’
‘他们两个会不会在……’
众女痴痴偷笑。
秋霜从众女的私语中抽离,心念一转。
看来,柴玉笙并未完全相信她,又找了春雪再审。
不知他审出了什么。
秋霜坐在最后一排,眼睛扫过膳房众女,视线定格在窗边一隅,默默干活的盈盈。
盈盈领了菜,把碗筷往食盒里放,菜肴冒着腾腾的热气,盖子摆在桌上,露出金灿灿的大字,‘天字第十四号’。
这丫头,不知昨天挨打没有。
忽而门帘响如破冰,春雪愠怒进屋。
说闲话的众女收了话茬,无人敢抬头。
盈盈没说任何话,自觉无错,面色坦然,无任何畏惧之意。
“梅香!”春雪厉喝一声,“跟我出来!”
挑唆生事的慢慢查,先把盈盈教训一顿解解气。
春雪指着门口花圃的杂草,扔下一句,“这块花圃,以后你负责。把杂草清理完再走。”
“春雪姐姐,已经酉时了,我要送膳。”盈盈解释。
春雪回头,狠瞪了她一眼,“就这么几棵草,能占你多少时间?拔完草再去!”
盈盈叹了一口气,只能听命拔草。
春雪冷冷一笑。
等你送到,菜早已凉透。正好,借天十四的手教训你。
膳房众女见盈盈被罚,暗自偷笑、嘲讽,更有尖酸者在旁幸灾乐祸,‘时曜寒没了,大树倒啦!’‘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云云。
凝露趁众女趴窗时,悄无声息地将药水滴进天十四的饭菜里。
凝露拎食盒出门时,盈盈方回净手。
妩媚的眉角掩不住胜券在握的得意。
再见了,梅香。下地狱去吧!
明天就给她收尸。
或者,收天十四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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