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不堪寒

　　“呀，好热闹。”
　　熟悉的声音伴着一阵脚步声在山洞尽头响起。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要往山洞里钻。
　　微生泠想着眯着眼看过去，只见两个熟悉的面孔快步走到他面前，仔仔细细地盯着。

　　“好像。”
　　“嗯，真的好像。”
　　“这个眼神也像。”
　　“真的不是微生尊者吗？”

　　故人久别重逢，但若是相认，怕是真要命陨于此了。
　　微生泠一时快要绷不住脸上的笑，抬头看去只见一人正倚着墙，笑着看他。

　　一袭蓝衫，手持玉笛，屿遥，素月尊者。

　　早在宿宁村遇见清茗两人时他便发觉不对，这两人自入道便不离素月左右，微生泠皱着眉想，屿遥向来苦守升仙台，弟子极少出门历练，尊者出门更是少之又少，怎会来清虚幻境寻机遇。

　　他下意识地对上素月的目光，一时脊背发凉。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故人，倒像是看死人。

　　她不会认出来了吧。
　　微生泠隐隐觉得不妙，便开口道：“我出去透口气。”
　　说完，他便朝洞外走去，倒无一人阻他。

　　寻鹤声下意识地跟着微生泠走，却被素月抬手拦了下来。
　　“小剑仙，你就别跟着了。”

　　清茗清若闻言站回素月身旁，笑盈盈地看着他。

　　寻鹤声下意识释出灵力，却被素月分毫不差地挡回来。
　　素月嘴角挂着笑，任谁看都是一副慈眉善目，此处却无一人信。
　　应周上前来将寻鹤声拉到身旁，躬身行礼后道：“素月尊者，那人真不是微生尊者，我已经试探过了。”

　　应周传音给寻鹤声道：“别犯傻，两位尊者在此，哪有你我说话的份，过后定会让你我出去——”

　　“你是......寒江的大弟子，狗蛋吧。”素月抬手掐断两人之间的传音，轻声道：“别说你了，就是你师尊，也不得在我面前无礼半分。”

　　应周一改此前的招人嫌，规规矩矩地又躬下身子，道：“是弟子逾矩了，但——”

　　“应周。”楚寒江开口道。
　　“弟子在。”
　　“你们出去。”楚寒江抱着剑，自顾自的整理着剑穗。

　　“楚寒江。”素月打断道。
　　楚寒江未理会，抬手给他们三人下了屏障，保他们安安全全地走出去。

　　寻鹤声行了礼，转身便快步向外走去。

　　“素月尊者，您与我家师尊是老朋友不假，只是——”楚寒江收起剑抬眼道，“我家师尊早早便得道升仙入玉京了，您苦守升仙台，最后也不得不来此与弟子们争机遇，还需提防我那早死的师弟。”
　　“......难道是怕他也早日升仙，您挂不住面子？”楚寒江笑道，“也是，邻阳前任门主已散灵入凡尘，如今的门主......入道有三百年吗？”

　　素月闻言收了笑，静静看着楚寒江。

　　“但是我苍梧山门的门主，雪舟，也才入道不过四百年，素月尊者，您呢？”

　　“楚寒江，你我皆是为了那句话来此的，这般做派，不合适吧。”素月轻飘飘地说完，便朝着楚寒江扔去一物件。

　　楚寒江下意识抬手接住，待看清物件后诧异道：“这——”

　　“你不累我也累了。”素月抬手遮着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清茗，找个地方休息吧。”
　　“是。”
　　说罢，师徒三人也浩浩荡荡走出山洞去。

　　楚寒江握紧手中的东西，将它存在乾坤袋中。
　　“簌簌——”

　　楚寒江连忙转过头去，只看见一片黑的洞口。

　　微生泠只觉一阵寒风过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淡月朦胧，星妆万树，此处夜已深。
　　今日竟昏睡了如此久，微生泠抬手用灵力照着前路。

　　“簌簌——”
　　微生泠停下脚步，细细听去。

　　“簌簌——”
　　微生泠：......
　　什么东西？

　　他抬脚走去，却听见——
　　“怎么在这？”

　　微生泠回过头，只见寻鹤声站在身后。
　　寻鹤声走过来，微微弯下身子，将他匆促间飘出的碎发理在耳后，道：“是太闷了吗？”

　　微生泠早已习惯这多年未见的徒弟许多亲密的动作，他摇摇头道：“不是。”

　　只是。
　　想起许多往事罢了。

　　此时吹起一阵秋风，微生泠抬头望着那轮明月。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小灵儿，你家师尊呢？”

　　微生泠恭敬地行礼，挤出一抹笑，道：“素月尊者，弟子名唤微生泠。”

　　“我知道呀小灵儿，你师尊呢，说好今日要拜月不是吗？”素月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脸，笑盈盈地说，“不若改日你拜入我屿遥门派，我封你作首席大弟子。”

　　“可尊者，您的弟子不都是女子吗？”微生泠歪着头问道。
　　素月一时被微生泠萌得心尖发颤，她道：“无妨，尊者可以给你穿小裙子。”

　　“素月，别欺负阿泠了。”青霜引端着瓷盘站在不远处的连廊里，望着两人，“快过来吃月饼吧。”

　　“师兄！”叶雪舟坐在石凳上，大声喊道：“快来呀！”

　　素月笑笑，起身牵起微生泠的手，走向那连廊。

　　楚寒江正仔细地分着月饼，切成小块放到盘子里。
　　叶雪舟便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青霜引将瓷盘放在桌上，朝着身后招呼道：“蓝门主，走快些，一会糕点都冷了。”
　　“可师尊，”微生泠拿起一块月饼道，“这本就是冷的。”

　　素月闻言笑得更开心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小灵儿多吃些，你师尊这是在同蓝门主说笑呢。”

　　其实，那晚的月亮并不是很圆，是青霜引望着那轮月，立于清风中轻声道：“不如，一起拜月吧。”
　　于是仓促间，聚于月下。

　　微生泠总觉着或是师尊又窥见了这世间琐事，才会如此急着传音，将隔着千里的两位尊者唤来。
　　仿佛以后再无相见之日。

　　那晚的许多事他已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月饼甜得发腻，要喝许多茶水才可缓和一二。
　　可这么多年 ，他总想着再吃一口那糕点。

　　那份由他们师徒四人亲手做的，世间再也尝不到的糕点。

　　那日，确是几人的最后一面。
　　青霜引在那日之后便闭关修炼，待出关之时，只见一缕天光落下。

　　洞府内，再无青霜引。

　　一朝羽化成仙，不顾尘世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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