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陈仓

　　随着篮球联赛正式开打，祁落的暑期补课也正式开始了。

　　父亲亲自教学，母亲监督，所有精力都耗费在学习上，根本没有时间去找赵池东玩。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正合了隔壁租客的意。

　　夜晚，黑幕降临。

　　让脑子冷静了一周的赵池东取出相机内存卡、连接电脑。

　　加载的圆圈转了三五圈，一张张照片清晰地展示出来。

　　客厅里范昊桢正和徐灵视频通话，而卧室里静得找不到任何声源，只有外面打情骂俏的声音时不时传进来。

　　赵池东冷静而缓慢地翻阅着照片，理性的大脑开启自我分析模式。

　　他的拍照水平一般，从张贝贝的几张照片里就能看出来，但祁落的照片中，除去模糊、曝光过度的几张，其余全都很好看。

　　但这说明不了什么，因为祁落本身就相貌出众，身材也好，加上这些年的交情，自己对祁落有些偏爱很正常。

　　既然照片的事情可以解释，那么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呢？

　　大脑分出部分思绪回忆那天篮球赛的场景。

　　见面时正常，热身时正常，开赛时正常，比赛十分钟时正常，比赛二十分钟时——

　　找到了，大概就是从那会儿开始，他无意识间被祁落吸引，不由自主追着同一个身影抓拍，直到比赛发生意外，意识才重新归位。

　　赵池东毫不避讳地承认：当时相机后面的他确实被少年深深吸引了。

　　理智开始针对这次吸引进行分析。

　　虽然祁落的长相身材气质都是自己欣赏的类型，但自己怎么可能喜欢男孩子？

　　上大学前，一边忙着每周至少两次的家庭矛盾大作战一边忙着学习。
　　上大学后，天天为了生活费忙碌奔波，毕业后正式上班，身边同事全都是点头之交。

　　所以他一直拖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虽然大学校园环境开放，同性情侣比较常见，但他自己对于另一半的期待从来都是女生。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若是交个男朋友，根本没那么大的能力保护爱人不被世俗偏见所伤害。

　　综合以上原因，他将自己那天的心动定性成偶然，也必须是偶然。

　　赵池东继续翻看着照片，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要注意言行举止，万不可让偶然事件发生第二次。

　　之所以这么小心，是因为他清楚：从小生活在不和睦家庭里的小孩，无论表面性格如何，都会自动练就一番察言观色的细腻心思，他是这样，祁落亦如是。

　　万一不小心展现出来一点心思被发现就麻烦大了。

　　他可不想被一时糊涂害得失去除范昊桢以外的唯一朋友。

　　——

　　被父母二人同时看管的暑假终于熬过去了，祁落盼来了期待已久的开学。

　　去学校路上。

　　“你们比赛结果怎么样？”祁落问。

　　“第二名，亚军。”

　　张贝贝对于联赛的成绩十分满意，一半是因为第二名的成绩本来就很好，另一半原因就很令人心情舒畅了：
　　“森威这次爆冷，四强都没进，最后只得了个第五名，所以不止咱们学校，所有参赛学校都对这次成绩很满意。”

　　祁落对这种“看敌人打赢比自己打输都难受”的心态表示理解。

　　可令人没料到的是，老天爷今天的道德感尤其高。

　　仅仅十分钟后，幸灾乐祸的行为就受到了惩罚。

　　10班本学期人数为单数，祁落单人单桌坐在后排，内心尤其开心，为这学期没有同桌的轻松学习生活而开心。

　　可没过多久，翔哥领着一名长相俊逸的同学进来。

　　“同学们，我们班今年新来一名转学生，让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大家抬起头，第一反应都是“好帅”，等新同学开口说话，又发现声音也好好听。

　　“大家好，我叫蓝卓，从森威高中转学过来，爱好篮球，性格开朗，以后有什么事欢迎找我帮忙，没事也可以找我聊聊天。”

　　好几位同学都被这接地气的自我介绍逗笑了，大家对这名转学生的第一印象都很好。

　　翔哥出面维持秩序：“安静，班长领早读，蓝卓你随便找个空位坐下吧。”

　　蓝卓自然走到了班里唯一空位处坐下，成了祁落的同桌。
　　单人单桌的舒适生活结束得猝不及防。

　　高中的学习强度向来处于历史高位，可每个班级里总有部分时间管理大师，能空出时间来谈恋爱，祁落的新同桌就是这样一个人。

　　凭借俊朗的外表和能说会道的嘴，蓝卓开学第一周就成功泡到了隔壁班花，谈恋爱也不遮不掩，大白天就敢搂着腰在操场上散步。

　　果然没多久就被潘主任抓了个现行。

　　隔壁班花被父母带回家好好教育，蓝卓这边来的是父亲的秘书。
　　秘书很明显知道老板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应付完老师后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回去上班。

　　祁落本以为这下终于能安静一些，不用每天课间都被迫旁听小情侣打情骂俏了，结果不出两周，蓝卓又交到了一个新女朋友。

　　同样的不屑遮掩，同样很快被发现，同样迅速分手，同样两周内又找了个女朋友。

　　两个月后，蓝卓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市一中长得好看，又愿意把时间花在谈恋爱上的女生本来就很少，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又太快，导致现在已经没有合适的目标了，被迫单身。

　　一单身就有些无聊，一无聊就发现同桌长得真好看，于是开始言语骚扰。

　　“你篮球打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加入校队呢？”

　　祁落边写作业边回答：“只是爱好，不想发展成职业。”

　　“咱俩一样！我在校队玩了一年半也玩够了，为了换个环境学习才转学来这里的。”

　　祁落继续写题，没有反应。

　　蓝卓消停了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过去，又想到一个话题，绝对能让同桌开口说话：

　　“这几天我发现个有意思的事情，第一排的万遇文经常往你的位置上看，那眼神，比我前女友谴责我还要幽怨，你到底怎么他了？”

　　“没有你想象中的八卦，只是普通同学。”

　　“不可能，我在森威的时候可是交过男朋友的，万遇文看你的眼神绝对有问题。讲讲发生过什么呗，我绝对保密。”

　　为了获取信任蓝卓还举起手，做出发誓的动作。

　　对此，祁落的回复很直白：“要么安静，要么出去。”

　　“如果我都不选呢？”

　　“班主任现在还没下班，他不会拒绝我想换个同桌的小请求的。”

　　刚刚对同桌产生了巨大兴趣的蓝卓可不想换座位，翻开书本垫在课桌上，安安静静睡觉。

　　祁落没把新同桌放在心上，那句“我在森威的时候可是交过男朋友的”也只是听听。

　　温度适中，不冷不热的秋天只存在了短短几天就过去了，骤降的温度携带着冬季从天而降。

　　周末，张贝贝要闭关赶作业，祁落和赵池东两个人在篮球场玩，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结束后两人肚子都有些饿了。

　　“我爸妈去伯伯家了，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回来，咱们去小吃街搞点夜宵吧？”

　　“走！”

　　小吃街介于市一中和他们小区之间，既能吸引小区居民前去消费，又能在放学后做学生的生意，甚至很多在学校附近租房的学生一日三餐都是在小吃街解决的。

　　国人在吃这一宏大命题前从不含糊，冬日的严寒冻得篮球场上空荡荡，但小吃街依旧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虽然从小就被父母耳提面命“小吃摊不卫生”，但架不住人家味道好还价格实惠，两人快乐撸串。

　　“哦，饱了，真舒服。”祁落拍拍肚子感叹。

　　赵池东伸出手道：“起来吧，慢慢走回去。”

　　祁落顺着力道被拉起来，两人穿梭在桌椅人群中。

　　挤出喧闹的小吃街，狭窄的小路终于能让耳朵静一静了。

　　祁落扶着赵池东的肩膀感受前进方向，自己则闭着眼享受夜幕下之清净。

　　赵池东只是笑了笑便配合了这幼稚的举动，特意走在更平坦的右边道路上，甚至都没发觉自己嘴角的微笑带了多少宠溺。

　　闭眼放松着、放松着，好像听见了一些声音。

　　宁静夜幕下，两个人讲话的声音非常清晰，甚至能听出一个人比较激动，另一个人语气深感无奈。

　　等等，那个无奈的声音好耳熟。

　　祁落睁开眼，良好的视力让他一眼就看到前面正在说话的两个男生，背对着他的不就是这学期的新同桌吗？

　　那个情绪激动的男生满眼都是自己面前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误入了两个路人。

　　看着身边明显打算就这样路过，忽略争吵的赵池东，忽然间，祁落脑海里闪过那句“我在森威的时候可是交过男朋友的”。

　　不知哪条神经被刺激到了，祁落伸出双手，握着身前人的肩膀就躲进了旁边的绿化带。

　　赵池东并没有发现祁落的怪异，一脸莫名其妙地问：

　　“前面的人你认识？”

　　“高一点的那个是我同桌。”

　　好吧，估计和同桌关系不怎么样，不想额外沾染是非，所以躲了起来。
　　赵池东以朴素的逻辑猜测，然而，他很快就明白自己猜错了。

　　躲在这里不可避免能听见前方对话内容。

　　激动哥：“你在市一中交那么多女朋友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平淡：“我们已经分手了。”
　　激动哥：“我不同意分手，整整一年的感情我不信你说放下就放下。”
　　平淡：“我记得，咱们在一起那天有约定过，一旦分手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

　　前面的争执还在继续，赵池东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
　　“现在高中生的生活这么精彩？”

　　祁落同样惊讶：“精彩的不是高中生的生活，是森威学生的生活。”

　　“谁在那里？”

　　在祁落和赵池东说话时，激动哥已经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
　　蓝卓松了一口气刚准备离开，耳朵捕捉到后方的声音，立马发问：谁在那里？

　　心知躲不过，赵池东想把祁落独自推出去，结果被祁落硬拉着一起走出绿化带。

　　“偶然路过，并不是刻意偷听。”祁落讲得理直气壮，仿佛躲进绿化带的行为不存在一般。

　　蓝卓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自己同桌，眼神扫过对面两人交握的手，露出笑脸：
　　“听到了也没关系，不过是一些正常的情感纠纷，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笑容收起，露出一副纠结的表情：“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帮忙保密，毕竟我是为了学习才转学的，不想被太多人议论。”

　　祁落点头答应，然后带着赵池东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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