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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冷峻的脸,朝众人拱手,“在下林屺,广陵弟子。”
“师叔,这是怎么回事?”庄栀问。
“去我那边说。”楚翘招揽他们去方才严淮与方意先蹲点的酒楼。
“师叔你竟然包了顶层,难怪老板不让我们上去。”方意先道。
“付钱的时候没听清楚,包了半个月的。”后半句楚翘咬牙切齿。“你们上去的时候小心点,它楼顶有点矮。”
刚说完,便听得一声闷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严二你好笨!”葛双双马上转过来嘲笑。
严淮捂着头顶。
“撞这么重,疼不疼?”楚翘抬手的时候,惊觉严淮都长得比她高了,小孩子长得真快。
“还……有点疼。”
葛双双把下巴搁到庄栀肩上,调笑道:“师姐我也撞到头了,好疼哦~都疼得脸红了。”
庄栀揽住葛双双,两个人抵额嬉笑。
“搞不懂他们。”方意先挠头。
文经珩了然一笑,以他对严淮的了解,严淮对楚翘的态度确实非比寻常。
林屺不知想起什么,神色微微缓和。
酒楼顶层倒也并不奢华,只是较为开阔,走到外面能一览江州城。
地上摆好了两排酒,已有两坛被喝完了。
楚翘招呼大家坐下。
“我也是才与小林才碰上没几天,就听闻江州城里祸事频发,没想到是你们。”
“师叔你没收到我给你的信吗?”庄栀问
“我并不是从乘州来的。能遇上也是很巧。”
“这位林……师叔?请教一下如何称呼?”葛双双踌躇地问。
林屺看上去像二十出头的,然而面上的沧桑远远超过了年龄,下巴上的短须青中带灰。在灯光的照映下,左边眉毛断掉的那一处更添其风霜。
“我今年十八,和你们是同辈。”林屺再一拱手。
竟是与方意先同岁的,葛双双看看玉面书生般的方意先,又看看沧桑侠客林屺。
“……想来林师兄你这三年很辛苦。”庄栀诚恳道。
林屺挂上一个惨淡的微笑,“苟活于世罢了。”
“林师兄,广陵剑派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文经珩问。
“凶手是我的大师兄,卫怀迟。”林屺缓缓吐出的这句话,激起千层浪。
庄栀“噔”地站了起来,“真的吗?”
葛双双扯着袖子,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广陵剑派那种惨状,竟是同门相残?
虽然这也是他们曾预想过的一种可能,然而在被证实的这一刻还是无法接受。
“这,这,他为何,要行这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呢?”方意先震惊得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三年前,师父正在闭关清修。大……卫怀迟的家底因江州大雨而倾覆,随后他陷入了沉睡,再醒来之际他便陷入癫狂,见人即杀。我迫不得已打断师父闭关求救,然而也于事无补,在师父面前,卫怀迟也不曾留手。”
“……确存道人他也无法阻止么……”闭关中断最是虚弱,面对一个疯子,确实难以招架。
“师父身死,卫怀迟放过了我,离开了。”林屺的声音沉重得像冷却过的铁。
“他就这么走了?去哪了?”葛双双急得拍桌,随后讪讪地收回手。
“我没找到。若你们见到他,请务必通知我。”
“……林师兄,你要做什么?”
林屺摇头,“虽然我很想,但是师父弥留之际,让我不要报仇。”因为他们是广陵剑派仅剩的两名弟子,师父的愿望是让广陵剑派延续下去,他不能违背,却也无奈。
一种无解的愤懑闷在庄栀的心头。
“广陵弟子的遗骨,都是林师兄你收敛的吧。”庄栀回想起来,那个墓碑上也没有林屺的名字。
“是。我那次回去,还发现地上出现了血阵。”林屺道。
“血阵?是这个吗?”方意先掏出随身携带的拓着广陵血阵的纸。
“这是畏楼的邪术,应当不是卫怀迟所为。很久之前,应该就有人在暗处盯上广陵剑派了。”
“很遗憾我们暂时也没有新的线索,帮不上忙。”文经珩带着歉意。
“谢谢你们为广陵剑派奔波,只是个中有些事,还须我自己去做才行。”
楚翘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
林师兄好坚强!葛双双为广陵散客立传的决心更添一分。
天色已晚,他们该回客栈休息了。
庄栀留住林屺,“林师兄,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楚翘给剩下每个人都塞了坛酒,“这酒我买多了,你们都别客气。”带着他们下楼。
顶楼只剩下两个人。
“庄师妹有什么指教?”
“你叫我庄栀便好。”庄栀抠着手指头,“那个血阵,未来有可能会在太和出现。”
“同样的血阵,未来,什么意思?”
“三年前,我也昏迷不醒过一段时间。”庄栀深呼吸一口,“我想卫怀迟是和我一样,在梦里看见了未来。”
林屺一时很难相信天底下有这种奇事。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是我……太和未来也可能会出现同门相残的事。所以我不耻恳请林师兄,有血阵的线索请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你能对我说出来,是很信任我,我很感激。但是,这背后的深浅绝非你我可以试探的。”
林屺说着丧气话,眼神却是坚定。
“可是你不也没放弃么?”庄栀笑着举起右掌。
林屺终于不是惨笑了,抬手与庄栀击掌。
“我有一本偶得的畏楼秘术残卷,今日不曾带上,明日我再送你。”林屺道。
“多谢林师兄!我们住在风雨堂隔壁的那家客栈。那我先告辞了。”
“请。”
到了楼下,文经珩还在和楚翘聊着天。
“师兄,你怎么还在啊?”
“我怕某人怕黑回不去了。”
“我哪有这么菜!再说了,我还可以让楚翘师叔送,对吧?”
楚翘笑着摆摆手,“我喝多了,走不动。”可是此刻她身上分明一点酒气也没有。
“那我走了。”
“慢走不送哦。真是的,把我说得这么笨。喂!还真走了啊?楚翘师叔我们明天见——”
庄栀追了出去。
“文经珩,等等我!”
这偏僻的所在确实黑灯瞎火的,让她一个人走,她真不敢。
她上树掏鸟窝下地打老鼠洞,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黑。
庄栀快步追上文经珩,抓住他的袖子。
“抓这么紧,怕我跑了?”
“不行,你轻功好,飞了我追不上。”庄栀索性挽住文经珩的手臂。
小时候逛街,爱玩又怕自己走丢的庄栀也爱这样挽着文经珩。长大了些,文经珩明白了男女有别,不肯再让庄栀拉,但是庄栀急起来还是会无所顾忌。
此刻,他庆幸庄栀不曾改变,又为自己这点绮念自惭。唯有收紧手臂,感受她手的温度。
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林师兄他真是令人钦佩。”庄栀道。
“是。意志力非常强大。”
她守着还未发生的事就有些累了,他一人守着发生过的惨事独行了三年。
“唉,怎么会是卫怀迟呢?”庄栀喟叹。这是一个她不愿去想的人选,若太和终究会发生同等的事,又会是哪个她不愿预见的人?
“看来三年前陷入睡梦的人,还有很多。”庄栀随意地荡着文经珩的手臂,他反扣住她的手,“你也要小心。”
孔涟玉与卫怀迟醒来之后都性情大变,庄栀虽然很少提起她的担忧,但是她偶尔也会无意中流露出怅然。
“我小心什么呀,你们这些身边的人才要小心遭殃。”庄栀故意开玩笑,说着相反的结局。
据她所知,当时死的弟子里除了她,还有一队巡逻的和本来负责守卫藏书阁的。
她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要是至少看到黑无常的脸……
“师兄,你冷笑一下。”庄栀突发奇想。
文经珩虽不明白,但还是冷“呵”一声。
“哈哈,一点也不像。”
“像什么?”
“不告诉你,嘻嘻。”
文经珩猜想应该又是什么话本里的桥段。
忽然,街口冒出一条半人高的大狗,冲二人狂吠。
“这条街上怎么突然多了条狗。”庄栀向前一步,手护住文经珩,“师兄别怕,我来保护你!”
文经珩小时候在老家天天被大黄狗狗追着跑,留下了阴影。庄栀原也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直到有一次他们在六合镇遇到一条大狗,文经珩“嗖”地一下爬树上去了。
去年文经珩回老家,那条大黄狗已经变成了老黄狗,坐在地上连对着路人吠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心结解了,所以他其实已经不再怕狗了。
想到严淮被楚翘关心时的那抹笑意,文经珩一下子懂了。扮一会弱又如何?
于是换成文经珩紧抓着庄栀的袖子。
庄栀赶狗的方法就是比狗叫得更大声,这狗见比不过庄栀,“汪汪汪”地跑走了。
“还得是靠我啊。师兄你学学我这样,可有用。”
“不要。”
“真是狗咬绿豆饼,不识好人心!”
“汪汪汪,听不懂。”
两个人嬉笑打闹着回了客栈。
葛双双美滋滋地趴在客栈走廊的窗台上,借着灯火记笔记。
“你不是说出去吃夜宵么?”方意先问。
“吃完了,甜!”葛双双合上笔记哼着歌回房去了。
庄栀和文经珩你“汪”一句我“汪”一句地拉扯着上楼来。
“……你们俩被狗咬了?”方意先问。
“我被大师兄咬了!”庄栀重重地关门。
文经珩咳嗽了两声,“没有的事。”
方意先后退两步,像是怕极传染到他。
“算了,你不懂。”文经珩洋溢着笑意回房。
方意先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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