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一起回家

　　乔桉屿和林澈的梁子，这就算是结下了，而且结得很深。

　　周一大早，罗奇把书包一放，就转过身来问:“哎大屿，听说你被人打劫了？咋样？人抓住没有？”
　　乔桉屿表情淡淡的嗯了声，并不想提这件事。

　　“报警了吗？”罗奇睁大了眼。
　　乔桉屿淡声说没有。
　　“为什么啊？”罗奇不解，这么大的事，居然不报警。

　　为什么？
　　乔桉屿心里冷笑一声，眼角的余光朝林澈的方向瞟了眼，然后他把笔一丢，翘起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故意扬高了声调，说：“因为人家背景深厚，上头有人，不是咱们这种平头小老百姓能左右的。”

　　罗奇倒抽一口气。
　　六华门外向来鱼龙混杂，一看就是是非之地。

　　他可能黑.帮片看多了，往乔桉屿的桌上一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对面是哪个帮派的？我去，大屿，你可以啊，敢跟他们硬碰硬，牛逼。”

　　乔桉屿垂眸看着桌上的笔，笑得自嘲又讥讽。
　　嘲笑自己居然还抱有某些不切实际的期望，讥讽某些人在听了他的话后，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上午的课结束后，众人哄哄闹闹地往教室外冲。
　　乔桉屿收了东西也站了起来，刚跨出座位，就看到一个身影从侧面过来。
　　他将视线半垂下，淡淡从林澈的胸口掠过，脚步不停，径直出了教室。

　　罗奇顿时有些尴尬，看看乔桉屿大步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站在那儿，似乎有些失落的林澈。
　　他讪笑道：“那个、澈哥，大屿他今天心情不好，你别跟他计较哈，我、我们在三号食堂等你哈。”说完就撒丫子跑了。

　　他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追上健步如飞的乔桉屿。
　　小跑着才勉强与他平行。
　　“怎么回事啊大屿？你怎么不理澈哥？你们怎么了？”

　　楼梯上人多，罗奇侧身让过两个跑着上行的女生，绕到乔桉屿里侧，贴着扶手走。
　　乔桉屿脚步不停，目不斜视，“没怎么。”
　　“没怎么是怎么了？吵架了？你们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乔桉屿倏忽停下脚步，目光不善地看向他。
　　罗奇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往扶手上贴:“……你、你干嘛？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个凝视一个瑟缩，像极了找茬与被找茬。
　　身后的人向他俩投来或打量或好奇的目光，绕过他们，一步三回头地下楼去了。

　　乔桉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关系好了？”
　　罗奇：“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啊。”
　　“那我建议你把眼睛捐了，别留没用的东西在身上，你要是再提他，就别怪我连你一块捐了。”乔桉屿说罢，举步离去。

　　直到他下到下一层，罗奇才呼出一口气，受惊似的拍着胸口。
　　余光中闯入一双又细又长的腿，罗奇沿着那双腿一路往上，看到了林澈。

　　林澈的长相偏硬朗，不说话的时候显得非常冷酷。
　　那一点忧郁全收进了眼底，让人光是看着，都感觉要碎了。

　　罗奇小声说：“澈、澈哥，他……”
　　林澈将目光投向他，微微勾起唇角，说：“没事。”然后径直从他身前走过。

　　罗奇看着林澈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心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罗奇没再敢缠着乔桉屿，跟他隔了一个杨川。
　　他觑着乔桉屿冷冰冰的脸色，小声问杨川：“今天的大屿特别吓人，你们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杨川回忆起昨晚的事，也有些不能接受，很理解乔桉屿此刻的心情。
　　这跟被朋友背刺没什么区别。

　　他勉强冲罗奇笑笑，说：“没什么，可能和他家里有关系吧。别问了，快吃饭。”
　　罗奇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搪塞自己，不满地咕哝了一句:“都瞒着我，我以后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大部队！”

　　夜里到家，乔桉屿见家里亮着灯，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推门进去，果然见陈乐宝也在。

　　俩人坐在沙发上，叶青梅慌慌张张地坐直身子，朝他笑道：“小屿回来了，厨房里做了饭，你自己热热吃哈，妈妈跟你陈叔叔聊会儿天。”

　　她的那点慌张全被乔桉屿看在眼里，冷着脸径直回了自己卧室，把门用力甩上。
　　房间隔音很差，客厅里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就显得特别讽刺。

　　陈乐宝：“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不好管哈。”
　　叶青梅：“可说呢，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辛苦你了。”
　　“你别闹，小屿还在呢，再吃个橘子，呐，我给你剥好了。”

　　心底一阵酸楚，乔桉屿仰起头，后脑勺抵靠在门上。
　　他真的很想冲出去质问一下他们，知不知道老爸去世还不到三个月！

　　他没有开灯，独自在黑暗里站了很久，久到腿都有些酸了。
　　他的视线顺着天花板往下移了移，就看到了窗外林澈的身影。

　　他站在那儿，望着乔桉屿卧室的窗户。
　　里面不开灯，站在窗外就什么也看不见。

　　他可能听到了屋里传出的隐隐的说笑声。
　　因为乔桉屿看见他似乎松了口气，或许是觉得他心情还好。
　　毕竟他有家人陪伴。

　　只要有家人在，天大的事情也能过去。

　　林澈什么时候离开的，乔桉屿已经不太记得了。
　　他只知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窗前，手贴着玻璃，手心一片冰凉。

　　有时候，家也不完全是港湾。

　　＊

　　这两天，数学竞赛成为全校的热门话题，在校园里逛一圈，十个里头有八个都在讨论。
　　就连罗奇这个二百五都有了紧迫感，在跑操的时候，不停地跟乔桉屿八卦。

　　他气喘吁吁地说：“哎，大屿，听说没，这次的竞赛题目特别难，比以往任何一年都难。”
　　“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第二年就遇上了。”

　　乔桉屿目不斜视：“你有我倒霉吗？我才转来半个学期不到。”
　　罗奇想了想，点头道：“那还是你比较倒霉。”

　　刚说了没几句，体委就放慢脚步，从队头来到了队尾，压低声音对罗奇说：“奇狗，存心坑我是吧？”
　　“啥？”
　　体委朝前努了努下巴，罗奇顺他看过去见是林澈，当即噤了声。

　　体委小声道：“我可不想再被澈哥逮了，行行好吧。”
　　罗奇亦压低了声音：“对不住对不住，不说了。”

　　乔桉屿瞪着林澈的背影，心想，看见所有人都怕他，一提起他就战战兢兢，他一定很得意吧。
　　周扒皮！

　　跑完操还有点时间，杨川拖着乔桉屿和罗奇陪他去小卖部买水和面包。
　　“行行好行行好，我早上没吃早饭，涛子那个牲口又去蹲坑了，特么的懒驴上磨屎尿多。”

　　乔桉屿兴致不高：“你自己去不就行了？”
　　“我挤不进去啊。”

　　乔桉屿斜睨着他：“你挤不进去，我就能挤进去了？”
　　杨川朝他身旁一抬下巴：“那不是有奇狗在吗？”
　　罗奇往前跳了一步，一拍胸脯说：“我来！”

　　他们被人潮裹挟到地下室，这下子由不得乔桉屿想不想来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脱离出来，挑了个不挡路的角落站着。

　　里头人挤着人，小小的空间全被学生填满，连个空隙都没有。
　　个个攥着钱，伸长了胳膊，大呼小叫着自己要买的东西。
　　老板一家和他们隔着一个玻璃柜，在里头忙得脚不沾地，一边徒劳地维护着秩序：“别挤别挤，一个一个来。”

　　乔桉屿叹为观止，问杨川：“你知道这个场景让我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丧尸围城。”

　　乔桉屿很少进小卖部，就算来，也是挑人少的时候，比如午饭后，再比如放学后。
　　从不会在跑完操后来，整个一中的人都知道，这会儿是丧尸围城的高潮期。

　　那不单单是挤的问题，搞不好，进得去，出不来。

　　但罗奇显然是这方面的老手，他举着钱一路高歌猛进，嗓门贼大。
　　“都让开！不要挤啊！！”
　　结果就数他挤得最欢。

　　旁边不少人向他投来幽怨的目光，统统被这厮屏蔽。
　　乔桉屿有时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这要换做是他，早给人道歉道得嘴皮子都磨破了。

　　俩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又两个穿高中部校服的人走了过来，戳在他们旁边不近不远的地方。
　　其中一个双手抱臂，看东西总是微仰着头，一脸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模样。

　　他身边那人喋喋不休。
　　“这次竞赛用的可是专业赛卷，看三班那帮畜牲还怎么得意。”

　　这人说：“用不着骂三班，主要是林澈，要是没有他在，三班狗屁都不是。”
　　他不屑笑道:“要说林澈也真挺神奇的，理科班那么多大神，居然打不过一个文科生，让一个文科生在竞赛榜前三挂那么久，说出去丢死人了。”
　　“不过，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在战场上厮杀的感觉了，也就只有林澈，能算得上我赵弘的对手了。”

　　他说完眉头一皱，对从里面刚挤出来的一个男生说：“怎么这么慢？要你有什么用。”
　　那人气喘吁吁，双手把刚买来的水奉上，解释说:“太挤了，我这还是托前面的人帮忙买的。”

　　赵弘一把夺过水，说:“无能就是无能，找什么借口。”说罢翻他个白眼，转身离去。
　　这人倒也不敢反驳，灰溜溜地跟在身后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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