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故人归

　　等行歌不再拥抱夜千雪，那温暖的感觉也跟着消失，夜千雪也不再哭泣。

　　夜千雪看着行歌的眼睛，深邃似月华，就是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夜千雪每次看到它都觉得愧疚、心痛。

　　对两千年以前发生的事都一无所知的夜千雪来说，要想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她自然要问那些年发生了什么，她也想知道，曾经的雪三上神到底是怎么一个人。

　　于是，她终于开口问：“那些年，发生了什么？”
　　薇翎、行歌：“……”
　　众人都沉默，窗外的竹叶飘落声声声入耳。

　　夜千雪轻笑一声，嘴角在嘲笑自己：“不愿意说算了，我……能帮你们什么？”

　　还没等行歌回答，云铃也走了过来说：“我也能帮你们些什么吗？”

　　云铃帮自然是帮不了什么，她刚刚学会修炼，连灵力都不知道如何使用，真到兵临城下的时候，连自保都难。

　　行歌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保护好自己。”

　　保护好自己，这是云铃该做的，那夜千雪呢？她是应该保护好自己，还是她的问题根本没有得到回答？

　　就算没有回答，夜千雪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护这天下苍生。

　　夜千雪推开房舍的大门，暮秋的傍晚竟然开始凉了起来。

　　“我们去赴宴吧。”

　　昆仑派每月考核后，温枫便会办一场宴席来庆祝考核通过的弟子，对于那些考核没有通过的弟子而言，这也是他们在昆仑吃的最后一顿晚餐。

　　云铃出来这里时便对这场宴席充满期待，但如今，她心里不知时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云铃跟着夜千雪走了出去，这个房舍里有太多让人难过的气息，不如走出去，还能让自己开心。

　　看着夜千雪和云铃走远，薇翎换回云花的模样，对行歌说：“有些事情，她迟早都会知道的。”

　　行歌轻笑一声，也换回云月的模样：“她现在不需要知道。”

　　薇翎看向天空，黑色慢慢席卷整个天空，长夜又将来临。薇翎走出房舍，准备赴宴。

　　夜千雪来到前院大庭的空地处，这里虽没有鼓瑟吹笙，但好在有玉盘珍馐，夜千雪也不觉得无聊，随便找一个空位坐下，好像今日从未发生过什么。

　　云铃跟着夜千雪坐下，心不在焉地吃着桌上的菜肴。

　　薇翎和行歌也是这时走来的，后面跟着的是温雯和温枫。

　　夜千雪有意避开他们的视线，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她现在用的还是云雪的模样，可她的心境早已没有云雪那么平静。她迫切地想知道太多，好奇心没有被满足的她就是这般难受。

　　前院大庭刚好能装下不少昆仑山派的弟子，而不羡殿里便是师父们共饮佳酿的地方。

　　“姐姐，吃完饭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若不是云铃这样问她，夜千雪还没意识到他们并没有通过考核，理当离开昆仑。这也是他们故意将考核不通过的理想结果。

　　“嗯。”夜千雪冷冷回答道。

　　“好吧……”云铃心情低落。

　　“你舍不得离开这里吗？”

　　云铃放下筷子：“嗯，我很喜欢昆仑，对这里有着不一样的情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溪师尊的缘故，昆仑像是我的家。”她倏尔笑道，“当然了，还有你们的原因，只要你们在，我就觉得很安心，就像重新有了一个家。”

　　夜千雪抬头看向天空，此时繁星点点，化为明光试图照亮这漫漫黑夜。

　　这昆仑山承载着太多，不仅有云溪的故事，还有昆仑山派万千弟子的故事。夜千雪他们不就是这芸芸之一吗？

　　她也想留下，可有太多事情将她从昆仑山这层茧层中剥离。
　　夜千雪不得不离开，云铃也是。她不再是云溪，而是凡界神女云铃。

　　正当觥筹交错，众人沉醉美酒佳肴之际，夜千雪蓦地闻到一股气味，不浓。这让她觉得到不对劲！这股味道，不是神仙的也不是妖魔的，而是六界之外的煞气。

　　煞气来源于孤魂野魄之怨，一般修仙的人都不会轻易沾染上煞气，更何况是在昆仑这么纯净之地。

　　夜千雪转头去看向薇翎和行歌，想必他们也闻到了这股煞气。

　　可谁人会沾染煞气后来到昆仑山派？他来昆仑又有什么目的？

　　可想而知，是踏雪令碎片。

　　夜千雪起身，想寻着那股煞气找到源者。可在这酒香浓烈的宴会上，她不用法术根本找不到是谁散发出的煞气。

　　没办法的她只能在宴会上巡行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就又回到座位上。

　　既然这个沾染了煞气的人要来昆仑山派夺取踏雪令碎片，昆仑山又有踏雪令碎片做结界，那这人一定是昆仑山上的弟子。

　　这人会是谁？

　　还没等夜千雪想出答案，一声惊叫打破了宴会的气氛：“玉秋师父被人……刺杀了！”

　　“什么！”众人都一惊。

　　夜千雪逐渐感觉不对，温睿身上有踏雪令碎片这件事情从未有几人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温枫和温雯赶忙去不羡殿里查看，发现剩余七名师父连同也受了伤。

　　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将昆仑山派的师父们伤成这样？

　　夜千雪再也想不了那么多，自己是九尾天狐妖，她的血可以治疗百病。可温睿不同，他是仙，甚至是凡人修炼的仙。

　　凡人修炼成仙要脱胎换骨、重塑血脉，如果他再喝下夜千雪的妖血，只怕他会血液相融，立刻死亡。

　　夜千雪用神识一探，踏雪令碎片还在温睿体内，她也放心让行歌他们去治疗。

　　夜千雪离开不羡殿前向薇翎说了句：“保护好云铃和自己。”

　　能在昆仑山待这么久不被夜千雪发现，在宴会正直热闹非凡之际刺杀昆仑山派几位凡仙师父的人，绝对不简单。

　　昆仑山派的弟子听说温睿师父被刺伤后，个个落荒而逃。宴会秩序被打乱，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指挥大家安全回到房舍，而是你追我赶、你逃我跑，根本不像在昆仑山修炼那么久有的素养。

　　庭院里的弟子们很快就跑完，桌上的酒杯倒地，餐具也被丢在地上。

　　平时训练有素的昆仑山派弟子，一到关键时刻就临阵脱逃。

　　夜千雪拿出折梅剑，她时刻准备将那沾染煞气的人击杀。她再用法术探测这煞气去向何方。

　　夜千雪其实害怕，如果这人刺伤温睿后逃跑了怎么办？但直觉告诉她，这人不拿到踏雪令碎片不会罢休。

　　于是她跟着法术指引，按照煞气的足迹，一步一步来到女子房舍门口。

　　夜千雪蹙了蹙眉，为什么这人敢去弟子的房舍里？难道他真的是昆仑山派的弟子们？为什么她在这一个月里毫无察觉。

　　夜千雪跟着法术指引一步一步迈进一间房舍。推开门，是与她一起修炼的两位女子，和一位她不认识的女子。

　　煞气的气味越来越浓烈，夜千雪害怕这人会对其他两位女子做出伤害，先道：“别害怕，我是来保护你们的。”

　　三位女子抱在一起，泪如雨下。夜千雪根本分不清这煞气到底是哪位女子的。

　　夜千雪拿着折梅剑，平时的她练功根本不用心，现在又拿着一把剑，实在是令人怀疑。

　　一位女子道：“云雪，你为何拿着一把剑，温睿师父该不会是你刺杀的吧。”说着，她哭了，“你该不会也要杀了我们吧！”

　　她哭地更大声，夜千雪连忙否认：“我知道是来保护你们的。”

　　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她被那三位女子的言语一步一步逼到向后退。

　　为什么不相信她？她明明想保护你们啊！先只有三位女弟子在妄下断语她是刺杀温睿师父的人，接着好像所有的人都相信了这个事实——夜千雪就是刺杀温睿师父的的人。

　　她百口莫辩，明明那人刺杀温睿的时候，夜千雪也还在宴席上，为什么众人都相信了她们的话，不相信夜千雪的话。

　　“轰！……”

　　一声震响又惊扰了众人，夜千雪离开房舍去庭院查看，竟然是踏雪令碎片所做的结界有了裂隙。
　　果然是昆仑的弟子，他现在正要离开昆仑。

　　刚才人多繁杂，那人肯定是趁此逃脱。

　　夜千雪看见行歌和薇翎已经开始用灵力修补这裂隙。

　　踏雪令碎片坚硬无比，这结界也是牢固得连折梅剑都无法划破，这人竟能让结界划破出一条裂隙。

　　夜千雪跑回不羡殿一看，云铃正被温雯搂在怀中，几位师父都疗好伤，温睿也暂时捡回一条命来。

　　夜千雪也放心和行歌、薇翎一起用灵力修补踏雪令碎片结界。

　　可这结界迟迟不见修复，薇翎平时很少耗用灵力，如今她已使用大量灵力，身体自然吃不消。

　　她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浑身的灵力开始在她体内横冲直闯，可她还在坚持，一定要看见这踏雪令结界被修补一点。

　　接着，夜千雪也吐了口鲜血出来，她平时都会控制自己的妖气，如今她再也无力去控制妖气的散发，现在众人皆知她是妖了。

　　“她果然是刺杀温睿师父的人！”
　　“她居然是妖！”
　　“我看到她的狐狸尾巴了！”
　　“对对，还有耳朵！”

　　那些声音接踵而至传入夜千雪的耳朵，她也知道仙妖两族对立，她现在暴露身份，是必死无疑的结局。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昆仑山派的弟子是靠着踏雪令碎片的灵力而修炼。每日他们都靠着踏雪令碎片的灵力而活，现在踏雪令碎片结界出现了裂隙，他们绝对不会安然无恙。

　　“不……我不是……”

　　夜千雪想解释，但她说的话没有人会听，也没有人会相信。

　　夜千雪现在还没有找到是谁刺杀温睿，她现在还不能分心，她要继续用灵力修补踏雪令碎片结界。

　　夜千雪朝温枫说道：“快去核实一下昆仑弟子谁不在昆仑！”

　　温枫这是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事情啊！

　　夜千雪再一次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血渍沾污了她的白衣，她也无心让这衣服如同雪般白净。

　　但好在，这裂隙终于补合了一些。

　　煞气之人不见，温枫也去核实名单，夜千雪暂时能休息一下。就这样，她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调节灵力。

　　“她果然是妖啊……”
　　“是妖为什么还要来昆仑……”
　　“妖都没有一个是好的……”

　　议论声不止，夜千雪也只是轻轻一笑。

　　夜千雪来到不羡殿，温睿正在接受治疗，她再一次放心到庭院继续修补裂隙。

　　“雪三上神……”温睿喊道她。

　　这个名字，没有人对她喊过。夜千雪一怔，她以为温睿叫的不是她。可雪三上神，不就是夜千雪吗？

　　夜千雪转头看向温睿，温睿正用忧愁又带有希望的样子看向夜千雪。

　　夜千雪走向温睿，道：“我是妖……”

　　温睿却摇头笑笑，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身体里拿出一片透明绚丽的叶子出来，要拿给夜千雪。

　　“师父不要！”\“大师兄不要！”

　　夜千雪睁开眼，喉咙沙哑，颤巍着声音道：“不要……”

　　温睿把踏雪令碎片拿给夜千雪，等同意味着温睿失去踏雪令碎片，将死……

　　踏雪令碎片重回夜千雪的身体，夜千雪感受到的不是灵力回归的充沛，而是痛苦，无尽的痛苦，让她陷入深渊。

　　可得到踏雪令碎片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真蠢啊……”夜千雪快要流出一滴泪来。

　　踏雪令碎片回到她体内，昆仑山的结界也将消失。夜千雪还没来得及调节刚到她体内的踏雪令灵力就跑了出去。

　　天空长夜漫漫，同样的繁星点点，却让人如此寂寥。

　　“雪三上神找到了！是李欣怡！她不见了！”

　　雪三上神……又是这个称呼……
　　李欣怡……是那个第一个说她刺杀温睿的那个女子。

　　夜千雪轻笑一声，心脏又开始疼痛起来。

　　天空中的踏雪令结界确实开始消失了，温枫突然惨痛一声引起夜千雪的注意。
　　接着，更多的弟子开始疼痛。

　　他们靠着踏雪令碎片的灵力修炼，如今踏雪令碎片的结界消失，他们离开温柔的茧房，像一只暴露在黑暗之中的蝴蝶，弱小又脆弱。

　　夜千雪连忙为温枫输送灵力，可是这都无济于事。她又换为一旁倒地的温雯，再次为温雯输送灵力，温雯也是因为灵力消耗大而痛苦。

　　“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救不了她们……”

　　“看啊！那只妖，杀了温睿师父，得到踏雪令碎片，还要置我们于死地！”那是李欣怡的声音，夜千雪没有听错。

　　夜千雪再次使用法术，靠着仅存的煞气继续寻找李欣怡在哪里。

　　她缓步走向快要全部因为痛苦倒下的弟子们，可他们一见夜千雪朝他们走来，连爬都要爬走。

　　夜千雪轻轻一笑，道：“你不走，是等着我杀你，还是等着看我笑话？”

　　李欣怡不再装那些弟子中的一个，站起身来道：“痛苦吗？”

　　夜千雪颤了颤睫毛没有其他表情，一直看着李欣怡没有说话。

　　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夜千雪确实很痛苦。她明明是要守护这天下苍生，为什么会把昆仑惹成这副模样？

　　夜千雪长叹一口气，将折梅剑抵在李欣怡的脖颈处：“你这煞气是哪里来的？”

　　李欣怡轻笑：“无可奉告！”

　　夜千雪轻“哼”一声，毫不留情将折梅剑刺向李欣怡的肩膀。

　　是傀……

　　只是很浅的一剑，这个傀儡就死了。

　　“杀人了！……这只妖……杀人了！”

　　直到痛苦成起不了身的模样，这些人还是相信妖都是坏的。

　　夜千雪再也没多的力气在于他们作斗争，她回到庭院，想问行歌和薇翎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她回去，她看见有一个女子正被行歌抵着剑，像是要杀了她。

　　夜千雪走近，看见那人如果她没有记错，是李诗涵。

　　李诗涵……李欣怡……竟然是姐妹。

　　夜千雪问李诗涵：“李欣怡的煞气是哪里来的？”

　　李诗涵没有回答，而是笑着，笑的很诡异：“你们说我名字寓意不好，那我们就让全昆仑的人都尸寒！”

　　“疯子！”行歌骂了一句。

　　夜千雪倒是内心没有太大波澜，她好像也知道了，这个李诗涵也是傀儡。

　　傀儡师不会离她的傀太远，她们背后的人一定还在这个昆仑之中。

　　所以夜千雪要找到傀儡师，不再理会李诗涵，也不再想这李诗涵怎么又来了昆仑。

　　夜千雪不能使用威力太强的法术去寻找，否则昆仑的弟子也会因此收到伤害。

　　事到如今，她还是如此保护着昆仑的弟子们，可是昆仑的弟子们胆小怕事、随波逐流。

　　夜千雪想护他们一世，却护只能护他们一时。毕竟他们是仙，夜千雪是妖，夜千雪的灵力他们根本吸收不了太多。

　　李诗涵又说：“夜千雪，你害了那么多人，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你究竟配不配拥有这踏雪令？”

　　还没等夜千雪回答，行歌便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配拥有踏雪令的只有夜千雪一个人。”

　　李诗涵又笑道：“是啊，神至高无上，哪里会懂得我们的痛苦。你们用着最肮脏的手段做着伤天害理之事，到最好还要为自己称一个守护天下苍生的善良神仙的称号，讽不讽刺？”

　　“我……”

　　“你不记得你之前做过什么事吗？”李诗涵问道，语气毫不客气。

　　“不要说了。”行歌将剑再次抵在李诗涵的脖颈处。

　　“行歌神君，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道神仙，结果也是一个为虎作伥、圣人私心的伪君子。”

　　行歌一怔，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最多不过十人，这个只是凡人傀儡的李诗涵背后的人傀儡师究竟是谁？

　　“不要再说了。”夜千雪说道。

　　“不让说，还是不愿意面对。”
　　“你当初将踏雪令碎片……”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夜千雪瞬移到李诗涵面前，睁大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李诗涵。

　　“昆仑今日有这般情形，还是拜当初你让整个轩辕尸骨寒透整个仙界所赐！”

　　夜千雪被彻底惹怒，身体的灵力早已不受控制。夜千雪想杀了李诗涵来解这心中之恨。

　　可李诗涵只是一个傀儡，杀了她也什么用都没有。

　　夜千雪看见一旁的温枫拼了命要爬向温雯，要为她输送灵力。温雯有气无力的躺在温枫的怀里，温枫也颤抖着手要使用灵力，但他使不出分毫。

　　两人的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说：“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夜千雪痛苦地蹙眉，心中如刀割，这骨头也倏然软了下来，她跪在地上喘着气。

　　为什么……她要护的苍生……会变成这样？

　　夜千雪又看向那些弟子们，他们一个个都躺在地上，生死未知，夜千雪也再也不没有力气去看他们了。

　　李诗涵更加肆意笑道：“哈哈哈，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夜千雪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后悔。

　　夜千雪掐住李诗涵的脖颈，她心念道：“她是傀儡，可以杀，对吧？”

　　随着她将李诗涵掐死在此长夜下，夜千雪掉了一滴泪下来。

　　她跪在地上痛哭：“为什么？我说好要守护天下的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行歌抚摸着她的后背，很轻很温柔，是这漫漫长夜里唯一的月光。

　　“千雪……”薇翎看着她那么痛苦，自己的心脏也开始如刀绞。

　　“主人……”梅梅偷偷从折梅剑里出来。

　　“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云铃蹲下想安慰夜千雪。

　　云铃只是刚刚成为凡仙而已，她又能懂什么？她只是知道夜千雪真的有在守护天下，她相信这不是夜千雪的错。

　　可她相信、行歌相信、薇翎相信，那又何妨？世人该诟病就诟病，该诋毁就诋毁他们没有亲眼看见，只是道听途说，但他们就是相信那些虚假的，不愿意去了解真正的真相。

　　“轰！……”天空再次轰鸣，几道雷电闪过。

　　众人看着天空。

　　“雷劫！”行歌颤抖着嘴唇。

　　眼看那道雷快要劈在夜千雪身上，夜千雪急忙用法术变出一个结界来挡住雷击。

　　“薇翎快带云铃离开！”夜千雪快坚持不住。

　　薇翎见状将云铃从结界中拉出来。

　　那道雷雷力惊人，没劈几道就将夜千雪的结界劈破。

　　夜千雪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是杀了李欣怡和李诗涵，还是让全昆仑人处于生死未知状态？

　　她轻笑，世人看不破这真相的迷雾就算了，连天道的眼睛也这么被雾霭笼罩，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光明的？

　　雷劫便雷劫吧，夜千雪做了就是做了，就算要惩罚，也理当知道原因。

　　但天道没有回答，这雷是天司雷仙君【1】的法器控制的，天道让他们如何做，他们也只能听命于此。

　　一道道雷刑而下，夜千雪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断裂，寒风吹起，随着这雷击将夜千雪置于无尽的苦楚中。

　　她浑身无力，雷击击在她身上，不久便有几处鲜明可见的伤痕。

　　行歌将夜千雪护在身下，九九八十一道雷击，剩下七十道雷击全都击在了行歌身上。

　　夜千雪虚弱地说道：“你傻吗？你为我扛下雷击你也会遭到反噬的。”

　　雷声浩大，夜千雪只能听见行歌说：“这是我的雷劫。”

　　怎么可能……那雷劈向自己，分明是自己的劫。但无论如何，长歌在这时还要护着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感情？

　　夜千雪倏然觉得这心脏又多了几分疼痛，行歌为他做了太多太多，她对不起行歌这种愧疚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占据了她所有感觉器官。

　　“对不起……”夜千雪又哭着。

　　明明自己有能力，在这种场合，自己也只能躲在比自己强的人的背后。

　　“对不起……”

　　明明自己那么想要守护天下苍生，偏偏把昆仑弄成这副模样，那是自己的错，一切都是夜千雪的错。

　　“对不起……”

　　她对不起神女这个身份，对不起妖界对她的期望，对不起他们之间的感情。之前的种种猜疑、仇恨，都被这雷击地烟消云散。

　　“对不起……”

　　她又何曾记得当初的自己是怎样一个人？又记不记得青丘的桃林长什么样了。离家太远，时间说长也不长，她想回家、想桃林、想看雪、想青丘、想那个安定的天下。

　　“对不起……”

　　对不起……行歌对不起……夜千雪永远对不起行歌……夜千雪对不起天下苍生……

　　“夜千雪！”行歌轻唤着夜千雪，可夜千雪也昏迷了过去。

　　“主人！”雷劫完毕，梅梅冲到夜千雪身边，“长熠仙君你快救救她啊！”

　　梅梅不知道长熠是行歌，听到梅梅喊自己长熠，行歌也是一阵心痛。

　　刚经历雷劫，行歌早已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他抱着夜千雪，用自己的唇去贴夜千雪的额头。

　　这个雷劫他每一百年都会经历，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做，雷劫也会如约而至。
　　一百年了，他等了故人一个又一个一百年，再带期约之时，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雷劫如何痛，行歌再清楚不过，所以他知道夜千雪根本熬不过这雷劫之刑。既然是他的雷劫，他自当要自己抗的，只是他不知道这次的雷劫为什么会击向夜千雪。

　　三千年的痛与如今的每一百的雷劫相比，最痛的还是他亲自尘封夜千雪的记忆，用着长熠的身份活在仇人的统治之下。

　　现实太痛了，那就睡一觉吧。可是神仙没有梦境，只能创造幻境。

　　凉风吹拂着昆仑山，没有踏雪令碎片灵力的作用，连树叶都变得萧疏。
　　留给他们的念想，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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