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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刑
士兵很快包围了杨振行的府邸,他双手上了枷锁,寸步难行地被三四名士兵同时看管。
他收藏的宝物被粗鲁地扫到地上。有多少人是借着搜家,给这位前大理寺卿大人下脸子。
将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下,也是他们平庸人生中难得的趣味。
“皇上的旨谕是搜到那把剑,并没有让你们毁了我家。”杨振行官场城府数十年,多少是有威压在身上的,他沉声责问,“这位大人,若没有搜出那把剑,那么我现在损失的这些宝物,请问是你由来承担么?”
头戴红缨帽的官员脊背生凉,他只以为皇上既然都叫他们来搜家了,肯定对杨振行的罪行有了十足把握,因而才敢在他家中如此大举放肆。
没想过,若这只是皇上的误会该怎么办。
皇帝误会了杨振行,赏点银两就翻篇了。
杨振行手下还有很多学生与他同在官场为官,他要是将人得罪了,在朝廷上可就得四处受掣肘了。
官员赔了个笑脸,“杨大人莫怪,我这就吩咐下去,叫他们小心些......”
“大人!找到了!”士兵抱着一把通体漆黑的玄剑,疾步飞奔出来。
官员细长的眼眸眯了眯,接过辉光,将剑出鞘。
这质感和外形与他们要寻找的证物一致,杨振行的罪证就在他手上。
“好你个不要脸的贪官,还敢诓骗老子。”官员一脚将杨振行踹了个趔趄,大声吩咐,“把他给本官押上囚车,听候皇上发落!”
官员特意将囚车往经过菜场的那条路走,不明所以的群众看着囚车上手脚皆被锁链困住的男人,都默认他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纷纷用烂菜砸他。
“你这个罪人!”
“去死吧,死刑犯!”
“看他的眉毛和眼睛,一瞧便知是个坏人!”
......
等进了皇宫,他身上那身衣服已经污秽到不能看了,臭鸡蛋湿濡了大半片前襟,烂菜叶东一根西一根地挂在他肩膀和背上。
大太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进殿禀告再出来后,大发慈悲般让他去换身洁净的衣裳,免得脏了皇上的眼。
“罪臣杨振行叩见皇上。”杨振行跪拜磕头,黑玉砖的寒意从膝盖透进他的骨子里。
宣珏站在一旁,见杨振行佝偻着脊背,觉得他仿佛一日之间,老了几十岁。
人的贪念到底如何才会有止境。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官几十载,有光明未来的杨振行,为何会选择贪污官盐。
为了隐瞒真相,他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替他挡罪。
或许人心只有剖出来,才会安分。
皇帝将从他府中搜出来的辉光剑扔到他面前,“这把是从你府内搜出来的剑。朕问你,它是怎么来的的?”
杨振行波澜不惊道:“是前盐铁使王磊送给罪臣的。”
他在犯下那个错之前,就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天。
既然选择做了,那么所有风险他也一并承担。
皇帝盛怒,当即拔了剑要砍死他,“畜牲!”
当年他有多信任他,现在就有多想杀了他。
杨振行先与王磊狼狈为奸,事情暴露后又将王磊推出来顶罪,自己私吞了官盐。
他不仅让那么多人枉死,还将他也骗了过去,如今真相大白,他该如何补偿那些死去的人?
如是全天下知道了案件的真相,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权威。
皇帝气得胸闷,他哐当一声扔下剑,坐回椅子上抚着胸口喘气。
宣珏倒了杯温茶,“父皇喝点茶,别气坏身体。”
皇帝缓过劲来,接着问道:“当年你是如何劫走官盐的,你如实告诉朕。”
那时官盐名义上被土匪劫走丢失,皇帝补购了丢失的那部分,最后却在王磊家找到少了的那部分的官盐。
本以为他会同方才一般老实吐出真话,结果这回他却封死了嘴巴,一声不吭。
“好,好,好!把他打入诏狱,不审个明白,不得放出来。”皇帝猛地拍了下桌面。
宣珏喃喃道:“我就没听说谁进了诏狱还能活着出来。”
听见“诏狱”二字,杨振行的脸色微微发白,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皇帝冷哼,“知道怕了也晚了,去诏狱好好反省吧。”
杨振行被拖了下去,他离开后,宣珏迫不及待道:“父皇,既然知道了杨振行才是真凶,那么是否能为从前被他诬蔑的人翻案,洗刷他们的冤屈。令他们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皇帝不带感情地看了宣珏一眼,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朕累了,你先回去吧。”
宣珏一怔,低低应了声,退了出去。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在揣测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杨振行他无疑也是同样痛恨的,但对于为枉死官员翻案,他的态度却模棱两可。
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想,父皇不愿为他们翻案。
毕竟若是重翻案件,不就变相地证明,连皇帝都被几个贪官迷惑过去。
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她并不希望见到这样的结果,只能让自己尽量往好的地方想。
-
诏狱里血腥味浓重,里头不见天光,伸手不见五指。
杨振行刚上完夹棍,双手血淋淋地僵直在半空,他被羁押他的士兵用力推进狭小牢房,眼看就要脸朝地,下意识双手一撑,顿时便是钻心的疼。
他龇牙咧嘴,流下细密冷汗,“你们这是屈打成招!”
审讯他的官员踱进牢中,抬脚踩在他血红的手上,鞋底重重碾了碾,“还有三天时间,你自己寻思寻思,该什么时候说。”
诏狱中,审讯七日为一周期,这一周内每日都会给犯人上不同程度的刑罚,第一周期过后,进入第二周期,将会用上更为残忍的刑罚。
叫人生不如死。
杨振行才在诏狱里待了四天,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闻言,他眸中不自觉流露出惶恐,牙关愈发咬紧,似在挣扎着什么。
官员冷哼,“你自己掂量掂量,能撑过第几个周期。”
他们离开后,牢房内复又只剩杨振行,他躺在稻草垫上,浑身发冷战栗。
十指连心的痛令他彻夜难眠,翌日天还未亮,一盆冷水便泼到了他脸上。
强壮的士兵一左一右架起他的手臂,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受刑。
这样高强度的审讯和残酷的刑罚,即使是神仙来也受不了,更何况杨振行一个肉体凡胎。
第一周期还没熬过,杨振行便只剩半口气了。
他被倒挂起来,朝下垂着的脑袋充血,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红。
身上一条一条的,都是被挂着倒刺、浸满盐水的马鞭抽出来的血迹。
行刑的士兵高扬手臂,正要再挥下去,却见杨振行的嘴唇动了动。
他连忙凑过去,听见他口中发出微弱的几个字,当即大喊:“大人,他招了!”
官员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连抚掌,将杨振行的所言记录下来后,再在文书上盖上他的指印,对着烛火将其看了又看。
“快禀报陛下!”官员唾沫星子飞溅,洋洋得意道,“本官可审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杨振行虚弱道:“大人可别望了禀告陛下,罪臣是为了将功赎过,才咬出这人的。”
那封带着血印的审讯文书很快送到了皇帝手中,他皱着眉看下去,胸膛剧烈起伏。
文书上,杨振行道出了当初官盐在经过白雪关时,被土匪劫走的真正原因。
原来都是他们自导自演,同一批土匪合伙盗走官盐,将其私占为己有。而后再申请补发,事实上被偷走的官盐全被他们卖了。
在王磊罪行暴露,成为废子后,杨振行毫不犹豫舍弃了他,让他成为替罪羊。
王磊一死,便再没有人知道官盐事件的真相了。
他心思缜密,一环扣一环,若不是当初王磊为了贿赂他给他送了一把暗市得来的剑,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能捉到他马脚的地方。
而最让皇帝最意想不到的,就是那群土匪竟由韩易组织。
韩易这个名字,在皇帝眼里还是那个本该无限辉煌,却英年痴傻的小将军。
他完全无法将他和文书里那个贼喊捉贼的土匪头子联系在一起。
堂堂九五至尊,却被人玩弄于鼓掌中。
皇帝气到心口痛,他猝然扯断手中佛珠,厉声道:“传令下去,给朕株连杨振行的九族!还有韩易一族,一并抄斩!”
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官员小心翼翼问:“罪名是按贪污官盐来吗?”
皇帝眉目中怒火正旺,沉声道:“不,按受贿之罪处斩。韩易也是如此。”
官员不明所以,但仍照做下去,可惜杨振行以为能戴罪立功,却不知天家怎会有情面呀!
-
“你说什么?”
手里的瓷瓶脱手而出,在地上清脆碎裂,宣珏讶然,抓着晚香的手,再次问道:“你再说一遍,韩易和杨振行是怎么回事?”
“快来人把这里清理了,别让殿下受伤了。”晚香指挥着叫人来打扫,把殿下拉到远离碎片的地方,“杨振行受贿的事都传遍了,他已经在午市上了断头台。还有韩易与杨振行私相授受,同流合污,也一并处斩。”
“杨振行的九族都被绑了,而韩家上下也被团团包围,等着秋后问斩。”
说着,晚香忽然用手遮住了嘴,小声道:“但我听人说,韩易偷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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