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

　　这一晚辜莫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等了好一阵，等到她都快在柔软的大床上眯过去了握在手里的手机才震一下。
　　six发来一条消息：可以。
　　她努力保持清醒又等了十分钟，啧，这人没下文了。
　　半个小时前兴奋起来的神经这会儿又熄了。

　　就甩两个字过来，这答应的到底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嘛。也不知道学学她，说话还加个可爱的符号表情呢。

　　伸手把被子拉到自己身上盖着，她给自己做了五分钟的思想工作让自己别纠结了，结果刚拍灭床头的小夜灯想起来作业还有半页英语题没写，又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

　　今晚夜黑风高，辜莫卿一边写着字还能一边走神。
　　潦草的字迹在纸张上划下，她思绪早就飘了，开始反思起最近自己的种种行为。
　　确实有点热情了。
　　半晌，心里感叹一声。
　　妹妹啊，你不高冷了。

　　于是第二天一到，辜莫卿决定还是得树立一下自己的雇主身份，吃午饭的时候尽量保持沉默。
　　其实是记仇了，因为昨天对面这人回复的太高冷了，有点中伤她的热情。
　　陆巳云吃到一半发现这姑娘今天有点反常，刚夹起的西蓝花还没塞进嘴里，先问她：“你嘴怎么了？”
　　？
　　辜莫卿抬头看他：“我嘴怎么了？”
　　陆巳云：“能说话啊，我以为你嘴被胶水糊了呢。”
　　“……”这丸子吃起来一点也不香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说话这么恶毒呢。
　　辜莫卿还是持续她的高冷模式，一直到俩人回教室了这一中午都没怎么说上话。
　　陆巳云就纳了闷了。
　　趁走廊上没老师他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眼聊天记录。
　　见鬼了，确实是她发的消息啊，而且他也答应以后放学陪她回家了。
　　那今天是闹哪出？

　　明明是一起下课的，但江逸凡现在吃饭的时间基本都和他岔开了。
　　现在的陆巳云回教室的时间几乎都要比他晚。
　　正想着，江逸凡就看他的六哥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走进教室。
　　这人路过的时候他没忍住嘴欠了一句：“干嘛啊你，表白被拒了？”
　　陆巳云看他一眼，莫名其妙：“我表哪门子白？”
　　“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看他脸臭的，江逸凡都不敢提。

　　说到这事，陆巳云眉头皱的更紧了，也不管旁边的空座是谁的，拉过凳子就坐下来：“你说，她真喜欢我吗？”
　　是谁没说名字，但江逸凡心里可太清楚了。
　　他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像是在忍笑。
　　哟呵，这和尚庙里的高僧什么时候考虑过这种问题啊。初中的时候人家女孩的情书都戳他眼前了他连接都不带接的，还能一脸坦荡的劝人家好好学习。
　　啧啧啧，少年心事愁的哟。

　　心里揶揄归心里，嘴上江逸凡还是正经回答：“那肯定啊，一桩桩一件件不挺分明的吗。谁家姑娘愿意每个月花两千让你陪她吃饭啊，闲的吗？虽然你最后只要两百。”
　　话一说完，抬眸对上陆巳云一副“你说呢”的表情，江逸凡自己也愣住了。
　　嘿，你别说，这事放别的男生身上肯定不可能，但丢在陆巳云身上还真说不准。
　　三中名号响当当的大帅哥，成绩还一骑绝尘，吃个饭说不定还能带动点学习成绩。
　　你还真别说，可能还真有大把的妹子愿意。

　　然后他就又想了套说辞：“反正我觉得我大姑妈就是喜欢你。”
　　边上路过一男生，听见这话后有一种被雷劈的感觉，双眼瞪的老大看向陆巳云。
　　陆巳云脑子里本来就一团乱麻，这下更烦了，张嘴也没好气：“滚一边去。”
　　然后这男生就灰溜溜的跑开了。

　　等人走了江逸凡又接着说：“那她对你感觉就是不一样嘛，你想想下雨那晚她还亲自给你上药，之前你还说她想包你一学期的饭。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了，你说她没朋友，我就想着昨天你不在那我陪她吃饭呗，结果人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很明显啊，她一开始就是直冲你来的。”
　　江逸凡这一顿分析下来头头是道，陆巳云感觉自己已经被他说服了。

　　“所以呢，你今天到底咋了？”
　　一张大脸都快贴他脸上了，陆巳云伸手把他推开，站起来了：“觉得她今天有点怪。”
　　“哪怪了？”
　　“不太爱说话。”
　　江逸凡想了一下，没想出个名堂来：“她不就是不爱说话吗？”
　　陆巳云已经要回自己的座位了，分了个眼神给他，傲的很：“那是对你。”
　　“狗东西。”江逸凡骂他。

　　太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到窗沿上，陆巳云把窗户推开深呼吸了一口。
　　窗外有棵树，长得很高，树冠已经长到这层楼了。冬天的时候光秃秃的，丑的堪比他家楼下那户人家养的冠毛犬。现在抽了新芽，嫩绿嫩绿的，别说，还挺养眼。
　　他就这样站着盯着看了老半天，心情稍微静了点才坐到凳子上。

　　说实话，昨晚辜莫卿发来那条消息的时候他是有点慌。
　　正是花季妙龄，她好端端的突然蹦出句要一起回家的话，弄得人莫名小鹿乱撞的，也别怪他会多想。
　　所以有点心慌的他就想了老半天该怎么答应她才能显得自己没多想。
　　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只回复“可以”两个字。
　　简洁，明了，又不会表现自己的想法。多好。
　　唯一搞不明白的是她今天中午怎么跟昨晚判若两人。

　　桌肚里的省物理竞赛集锦被他翻出来，没写两道江逸凡这厮又跑过来，在他桌边上贴着：“今天晚自习翘了呗，东街那边开了家新的台球厅，这两天半价优惠呢。”
　　“不去。”
　　“别啊，老陈他们都去，你都多久没参与我们了。”
　　“真不行。”黑色签字笔在他指尖转悠，“我得陪我们大小姐回家呢。”

　　刚说完的时候江逸凡还没反应过来，心里过一遍又对上这人嘚瑟的表情，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
　　不是，十分钟前这老狗还不是这幅嘴脸啊。
　　“不不不。”他声音炸开来，“怎么就要一起回家了？”
　　陆巳云耸肩：“昨晚答应她的。”
　　江逸凡内心：不是？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好像有一堆看不见的信息向他砸来，他隐隐嗅出点不对劲的味道，试探地问道：“你们最近是不是发生啥了？”
　　“哦，上周末我和她去看电影了。”
　　看看！看看！人家说的多云淡风轻啊！
　　都能单独出去看电影了刚刚还一脸愁容的问他个什么劲啊。

　　江逸凡努力表现得有耐心，面带笑容咬牙问他：“还有吗？”
　　陆巳云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笔，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趴在他桌边上表情丰富的江逸凡：“然后出来的时候看见我妈了。她给我那宝贝弟弟买了个会发光的小球，你大姑妈怕我看着难受，为了安慰我就给我买了一整筐的发光小球。哦对了，全在我家呢，你想要的话可以去我家拿两个走。”

　　江逸凡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如沐春风了。
　　如果他早出生两辈生在他爷爷那个年代，现在就能受到“春风应景，咱老百姓有的是力气”的影响，拿着锄头下地去耕两亩地。
　　嘚瑟，太嘚瑟了。
　　合理怀疑这狗东西十分钟前郁闷的样子是装来逗他玩的。

　　江逸凡接着问，声音从牙齿缝里透出来：“那怎么就到陪她回家了呢？肯定还有什么吧？”
　　“哦，这个啊。”陆巳云换了个姿势，背靠在墙上，双手搁在腿上，看上去惬意的不得了，“昨晚我从外面回来，想回学校那两本书的，结果刚好碰见她请假提前从校门口出来。然后我俩就一起去吃了个饭，她回家前就让我答应她个事。没办法，人家毕竟也是我的小雇主嘛，我就答应了呗，就以后都陪她回家喽。”
　　“等等，我还想起来一个东西。”
　　江逸凡还没来得及骂他，就见他把挤在一旁的书包提了起来，扯着一根粉绳从侧口袋里拉出一个白色的小猫挂件。
　　江逸凡怎么看都觉得这玩意跟这人不搭调，话没说出口，他又听见陆巳云得意地说：“这个，她送我的。”

　　他话音落下，周遭安静了两秒。

　　江逸凡脑子跟被炮轰了一样，宕机地处理了一阵信息，张嘴就骂人：“你狗东西，悄摸着泡妹是吧，刚刚装什么呢，还问人家是不是真喜欢你，还跟我装呢，心里乐坏了吧你这装货。”
　　他在教室里咆哮，声音还真不小。小范围的一圈人都朝陆巳云这个方向看来，大有看好戏的架势。

　　陆巳云挠挠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定的很，还能调侃他：“凡哥，你这心理承受能力很差啊。再说了，我跟她又真没发生什么，不就是看电影吃饭吗，你要是想我也可以陪你。”
　　“滚吧你，你才不舍得抛弃两百块钱请假一天来陪我呢。”
　　听出他这话大有怨妇的味道，陆巳云被逗笑：“你给我补上那天的两百不就行了。”
　　“滚蛋。”

　　午休那阵，班上带手机的人都爱趁着那点时间玩会儿，于是这个中午一半的人都看到了江逸凡那条充满怨念的非主流味满满的说说：
　　——所谓的友谊原来如此不堪一击，是我错付了！
　　下面还有一条陆巳云的评论：傻缺。

　　下午吃饭那会儿夕阳特别好，橘色的边勾勒在每一栋楼的边缘。
　　辜莫卿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高高瘦瘦的少年靠在阳台上，身后是风光无限好的黄昏，背光的他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只感觉人很温和，手里还拿着一瓶她爱喝的草莓牛奶。

　　想起自己中午那个不理人的态度，辜莫卿有点不好意思了，慢慢挪到人面前：“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
　　陆巳云睨她：“会说话了？”
　　知道这个还不简单吗，十次吃饭有七次她从食堂出来后要去小卖部买瓶这个牌子的草莓牛奶。
　　他这脑子又不是白长的。

　　辜莫卿犯别扭，但还是默默伸出手去：“说什么呢你，我又不是哑巴，当然会说话了。”
　　她手还没碰到瓶子，陆巳云就一个抬手把东西举过头顶，唇角扬起，把调戏人的坏心思写在脸上：“谁说是给你的了？”
　　大小姐脸上一热，嘴角拉下来，一双杏仁眼不满意地瞪着他，颇有些嗔怪的味道。
　　陆巳云不逗她了，手放下，把瓶子递给她：“惯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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