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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5
赵云珂办完事正要下山,路过寺庙门口时,双腿本迈出门槛,又退了回来。那棵老槐树下懒洋洋倚着的人影,不是萧懿安又是谁?
她歪着脑袋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晃悠,正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日头透过叶缝洒在她发间,为乌发镀了层蜜色的光,几缕发丝被风吹着,一下下拂过她瓷白的脸颊。
赵云珂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步子已经朝那边挪去。
待回过神时离人只剩三两步,慌得他扭头就要走,偏巧踩断根枯枝。
"咔嚓"一声,惊得萧懿安倏然转头。
方才还懒洋洋的萧懿安立刻活泛起来,忙不迭地挥着手:"赵公子!咱们可真是有缘!"
赵云珂听到这一嗓子,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佯装没听见,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
可萧懿安哪肯罢休,她可是在这生生等了一个时辰呢。
自她在普贤殿见过赵云珂后,再未瞧见他的身影,在庙里东逛逛西晃晃也没找到他。
寺庙进出只有这一条道,她特意问了守门小沙弥,确实未见一个超级大帅哥下山,故而在此守株待兔。
眼见赵云珂又要逃离,萧懿安几步小跑上前,直接挡在赵云珂面前,杏眼弯成月牙。
“赵公子,认识我是什么很丢脸的事吗?装作不认识我可不行,今儿个说什么也要和你一道下山。”
赵云珂抿着唇不作声,侧身就要绕开她。
萧懿安偏要追上去,还一定要挨着他走,边说还边伸手,想要拽住赵云珂的衣袖,大有他不答应就绝不松手的架势。
"……"赵云珂被她缠得没法,长叹一声,默许了她的同行。
山道两旁的野芍药开得恣意,绛红鹅黄的花瓣随风翻飞,时而掠过赵云珂的衣角,时而擦过萧懿安的绣鞋。
萧懿安一路上像只欢快的山雀,忽而踮脚指着云海惊叹,忽而蹲下身采摘石缝间冒头的野菊。
然而,赵云珂始终目不斜视,神色淡漠,自顾自地稳步前行。
他步履如风,转眼就把其他人远远甩在了石阶尽头。
萧懿安朝阿暮和萧起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跟得太紧,自己则小跑着追了上去。
“赵公子,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呗。”
赵云珂头也不回:"在下有要事在身,萧小姐还是同你的婢女侍从一道为好。"
萧懿安看出他并不想理会自己,心想若再不行动,任务还怎么完成?自己今天这个山岂不是白爬了?
这样想着,她绣鞋在青苔上一打滑,惊呼道:"哎呀呀,赵公子,我脚崴了!"
赵云珂听到呼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萧懿安张着手朝自己扑过来,只一瞬间,两人的脸就迅速靠近,赵云珂脸上的冷漠瞬间被震惊取代,双眼瞪得滚圆。
他虽震惊,但还是很有绅士风度地扶稳了她,然而扑过来的力度太大,他身形一歪,直朝着下方的阶梯滚了下去。
“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滚了七八级阶梯,终于被老松树拦住,赵云珂狼狈地趴在地上,白袍子滚成灰扑扑的麻布,手背还被碎石划拉出血道子。
赵云珂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萧、懿、安!”
“赵公子!”萧懿安吓得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好半晌,才想着跑过去扶起赵云珂。
赵云珂却毫不客气地挥开她的手,自己费力地站起身,他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吼道:"萧懿安!你分明是存心的!"
“没,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极力否认,奈何话语中止不住的心虚。
萧懿安确实是故意的,才不是什么崴脚。
正所谓,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电视剧里崴脚拥抱感情升温的剧情简直不要太多!
只不过,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根本没有把控好扑上去的力度,所以才出了岔子。
"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赵云珂气得手指发颤,指向石阶上的萧起,"方才我要跌倒时,为何你身后那个侍卫脸上带笑?"
“他笑了吗?”萧懿安回首看向萧起,萧起脸上看不出半分欣喜,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争论。
“他没笑吗!”赵云珂都快咆哮出来了。
这不是一句疑问句,而是一句陈述句。
……
萧懿安见赵云珂说得真极了,于是问:“小起,你笑了吗?”
“属下没笑。”萧起目不斜视说完这句话。
“呵!”赵云珂嘲讽道,“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
萧起道:“多谢夸奖。”
赵云珂白他们主仆二人一眼,抬腿欲走,谁知右脚刚一着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撩裤腿,只见他的脚腕肿得有馒头那么高。
见状,萧懿安讪讪开口:"赵公子对不住,害你崴了脚。你可千千万别逞强了,这样,我扶你下山罢。"萧懿安心中内疚,诚心想要扶赵云珂,说着背过身半蹲,甩手招呼,示意赵云珂揽住她。
赵云珂冷着脸别过头:"多谢萧小姐的好意,男女授受不亲,你若真为我好,就离我远一些罢。"
萧懿安以为他顾忌礼数,忙道:"那让小起扶你!"她转头去唤萧起,却见这平日令行禁止的侍卫竟杵在原地不动。
“……小起?”
奇怪,平日里,无论萧懿安吩咐什么,他总是毫不犹豫地立即执行,可眼下却一副极其不情愿的样子。
僵持半盏茶功夫,萧起终是沉着脸走到赵云珂身旁,动作僵硬地架起赵云珂左臂。
赵云珂本不想承这对主仆的恩情,尤其是在他亲眼看到萧起幸灾乐祸以后,然而他实在无法动弹,侍从亦不在身旁,周遭的行人脚步匆匆更是无心帮助他,无奈下,只能接受萧懿安的“好意”。
四人踩着暮色下山,萧懿安不敢再作怪,老老实实和阿暮在前头开路。
赵云珂呢,踉踉跄跄地走着,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因为他每蹒跚一步,都能听见身侧萧起若有若无的冷哼。
一路上,他都在提防萧起。
好在,萧起的脸色虽十分难看,却极其顺从萧懿安的命令,一路步伐平稳,将他带下了山。
山脚茶寮旁,各式马车前早已候着各家仆从。
萧懿安老远就瞧见赵云珂的那位书童,靠在马车边,极其不耐烦地踢着路上的石子,似乎等了很久。
"锦书!"赵云珂扬声唤道。
那书童看到赵云珂,立时换了笑脸迎上来:“公子,终于等到您嘞!”
等他的视线转到一旁的萧懿安身上,脸瞬间垮下来:“您怎么跟这丫头一起?”
萧懿安不满道:“怎么?不能在一起吗?你家公子脚崴了,若不是小起相扶,此刻他还坐在半山数蚂蚁呢。”
“你会这么好心?”锦书狐疑地问赵云珂,“公子,你怎么突然会崴脚,难道后山……”
赵云珂轻咳一声,、打断了锦书:“不是,是意外……”
说罢扶着车辕就要登车,偏那肿成馒头的脚踝一软,险些栽进锦书怀里。
锦书搀稳主子,一撩赵云珂裤腿,不由得惊呼:“天爷!怎么肿成这样?当真是意外?”说话间,怀疑的眼神直直落在萧懿安身上。
萧懿安抠抠脸:“好吧,其实,是我不小心扑倒了赵公子——”
"锦书!"马车内传出赵云珂的催促声:“还不快走!”
锦书应道“就来”,而后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对萧懿安道:“怎么每次都是你?我们公子一遇到你就会有倒霉的事发生!”
“哦?没想到我这么特别。”萧懿安笑眯眯地道。
锦书虽然在挖苦她,可她心里却欢喜。毕竟,这可是言情小说里,男女主火花怕碰撞的经典台词呢。
锦书歪头,满脸问号:“我刚刚说了什么?”
催促声再次响起,锦书连忙上了马车。
萧懿安趁他撩帘子的瞬间,对里面的赵云珂笑道:“赵公子,城门口,酸辣粉铺子等你~”
而后,便上了自家马车。
车轮滚滚,吱呀作响,于黄土官道上缓缓碾过。
车窗外,广袤的田野翻涌着绿浪,田埂间,几株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绽放,星星点点。
阿暮问:“赵公子会去吗?”
萧懿安支着头,望向远方的连绵起伏的山峦:“肯定会去。”
赵云珂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傲娇狂。
她想,他会去的。
果然,当萧懿安的马车缓缓驶到酸辣粉铺前时,赵云珂正坐在木桌上,喝着茶。
锦书在一旁黑着个脸,拿绢帕反复擦拭条凳,抱怨这抱怨那:“公子,这种腌臜地界,当心吃坏肚子!”
煮粉大哥铜勺敲得铁锅铛铛响:"小郎君这话岔了!咱家小铺最干净,周边的人都说咧。而且,萧府的两位小姐都爱来我这吃粉呢!萧府你知道不知道?萧将军府。"
“知道知道,萧府有什么了不起的……”
赵云珂道:“锦书,慎言。”
这时,萧懿安下了马车,坐在赵云珂对面。
“大哥,我们这里劳烦五碗粉,一碗多加香菜。”
“看吧,我没吹牛吧!”大哥很热情地欢迎她:“萧姑娘今儿可赶趟,新熬的骨汤正滚着!”
锦书扭头抱臂:"我可不要!"
萧懿安耸耸肩:“好吧,大哥,你少煮一碗。”
“好嘞——”
“你!哼!”锦书见自家公子铁了心要吃粉,也不劝了,干脆躲到邻桌面壁。
萧懿安招呼两家车夫马夫坐下吃粉:“你们也辛苦了。”
早已饥肠辘辘的车夫们也没拒绝,纷纷谢过,随意找个位置坐下。
竹帘外飘来油辣子香,妇人端着木托盘而来。琥珀色汤头浮着翡翠碎叶,红薯粉浸着红油晶亮如玛瑙丝。
阿暮不等碗盏落定,竹筷已探向海碗里颤巍巍的粉条。
萧懿安也大口吸溜着粉条,酸辣的汤汁溅到嘴角也毫不在意,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大哥这手艺,御膳房总管来了也得磕头!”
赵云珂见她吃相,似乎极为嫌弃:“萧小姐的吃相,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萧懿安撇撇嘴,不理他继续吃。
萧起看着萧懿安吃得正香,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笑容,摇了摇头,也跟着动起筷子。
而赵云珂呢,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此刻看着面前这碗造型独特、气味浓烈的酸辣粉,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他打量一番,用筷子挑起几根粉条,细细端详起来。
萧懿安看得好笑:“赵公子,放心,好吃得紧!”
赵云珂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犹豫好一会,终于小心翼翼尝了一口。
起初,他吃得微微皱眉,可很快,他慢慢适应,不一会,碗中便已见底。
赵云珂用绢帕拭过唇角:“味道,勉强下咽罢了。”
阿暮吃饱喝足,拍拍肚子,而后眼睛一瞥锦书:“这粉条滑似绸,辣子香透骨,可惜有人宁肯饿着肚子闻香哟!"
锦书重重“哼”了一声,扭头走到马车边。
“小姐,我再去巷口,给您买点红枣糕咧!”
萧懿安知道她馋虫上来了,点头道:“早去早回!”
众人吃完,萧懿安解下荷包准备结账,赵云珂拦住她:“不行,跟我一道,哪有女孩子破费的道理。”
言毕,指尖已探入前襟摸索。可左掏右寻,连带翻遍两袖衣褶,竟是空空如也。
看来摔那一跤把钱袋摔掉了。
锦书出门从不带钱,赵云珂只好拿出一块玉佩:“用这个抵账,余钱不必找还。”
煮粉大哥见那玉佩莹润生光,惊得铁勺都忘了放:"使不得!公子这玉佩够买下整个摊子了!我也找不起啊!"
萧懿安已然看出赵云珂没有钱,从钱袋里数出银钱,放在桌上:“大哥收这个便好。”
赵云珂哪里肯,将钱放回萧懿安的钱袋里,而后犟着一定要用玉佩支付,可煮粉大哥又坚决不收。
三人僵持良久。
萧懿安轻揉眉心叹道:"赵公子这么固执,倒叫我难做了。"转头吩咐,"小起,送赵公子上车歇着罢。"
萧起应声上前,如扛米袋般将人横抱而起。赵云珂崴伤的脚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塞进马车。
待他挣扎着掀车帘时,萧懿安与店家已经点完钱了。
"萧小姐!"赵云珂扶着车辕高喊:"待我归家,定差人双倍送还!"
萧懿安看得好笑。
看赵云珂这架势,恐怕从未让女眷破费,故而才如此执着。既如此,我偏要做第一个破费的女子,让他牢牢记着这遭新鲜事。
分离时,萧懿安嘴角一弯,用尽一切心机,露出各个角度都超美的笑容。
小样,记住这个不寻常的今天吧!
谁知她一笑,赵云珂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原本激动挥舞的双手瞬间僵住,瞪大了眼睛,随后立刻坐回车里,一声不吭。
就连一旁的萧起也有些愣住。
见状,萧懿安心里暗自得意,不枉费之前对镜子傻笑练习那么久。
就在她欲离开时,锦书叫住了她,萧懿安回头:“怎么?”
锦书的神情十分纠结,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
锦书面露难色,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快别笑了……”
“为什么?”
她的笑容有这么迷人吗?
萧懿安笑眯眯地看着锦书,心里默默脑补他说出那些经典台词——“你是第一个为公子破费的女子、“公子在你面前都爱笑了”云云。
谁知,锦书憋了口气,终于道:“你牙齿上粘了颗葱花!公子平时最是洁癖!”
一口气说完,他逃也似地上了马车,催促车夫驰骋而去。
万万没想到,菱花镜里练了千百回的笑,竟败给一粒葱屑!
太太太太丢人了!!!
萧懿安脸上一阵滚烫,几步跑到路边,蹲下身就哭了起来。
"小起……呜呜呜,我是不是……"她抽噎着,"像个唱滑稽戏的丑角儿?很丢人?"
见状,萧起急得手足无措,手悬在半空,落也不是收也不是,急得在原地转圈,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嘴里嗫嚅着:“没……没有,小姐不丢人。”
可这话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萧懿安哭得更厉害了。
微风轻拂,柳絮在空中肆意飞舞。
偏偏这时,有柳絮飘进了萧懿安的眼睛里,她难受地闭上眼,伸手胡乱地揉着,嘴里喊着:“阿暮,快来帮我吹吹。”
连唤数声,无人回应,忽觉温热气息拂面,有人正轻柔地帮她吹着眼睛,动作十分小心,生怕弄疼她。
萧懿安心想,这个阿暮平时大大咧咧,办起细致事也挺上趟。
片刻后,眼睛舒服些许,萧懿安缓缓睁开眼,本以为会看到阿暮熟悉的面容,却对上了萧起。
她这才想起,方才阿暮离开买红枣糕去了。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漫天的柳絮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萧懿安和萧起站在柳树下,柳絮轻轻落在他们的肩头、发梢。
萧懿安仰着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萧起面对她,微微低着头,面上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而后他退后一步,拉开一点距离。
漫天柳絮下,萧起道:“小姐,您方才一点不丢人,很可爱!”
*
夜幕如墨,狂风呼啸而至。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砸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
疾风骤雨中,寺庙里那棵如火的古树,被狂风肆虐着,树上的红绸纷纷被刮落,尤以枝头为甚。
树梢顶端的一条红绸,悠悠荡荡地飘落,借着微弱的光线,能隐约看到上面写着“奉轩静姝”四个字。
红绸被泥水浸湿,字迹渐渐晕染开来。
将军府内,睡得打鼾的萧懿安听到冷酷的系统音——
【叮!主线任务“情不知何时起”,任务失败!请宿主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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