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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二人进得屋中,丁一在碳盆里添了些柴火,丁氏吃不下丁一便又喂一片参,“老七你带着九弟去睡,今夜我守着娘,你不必起来了。”
丁七依言带着丁九去了,丁氏睡卧的屋子里长烛燃到深夜,丁七卧着想他这份算计,丁氏既不愿意给他,难不成还不愿意给丁一,家里总是对丁一透着亏欠,丁氏若愿意将宝物拿出来给丁一,便是丁氏走后,凭着这番话丁一也不能一个人独吞落了他这个弟弟。
丁氏神昏窍堵夜里咳嗽,丁一在灶台取了热水喂了几口,丁氏闭着眼神志却清楚,丁一又换上新的参片给丁氏含住,待到屋中静去,丁一吹熄了蜡烛。
靠坐在床边的儿郎给母亲掖拢颈边的棉被以免冷风灌进,丁一没由来的笑出了声,轻声问丁氏,“娘有什么东西要留给儿子吗?”丁一没有等着丁氏作答,因窗牖留出的一条小缝溜进来的风滚到床边的碳盆,里头的火儿乍出丁点的小火舌又霎时沉下去,丁一躺在另一侧竹床上拢紧棉被,丁七说的话实在令他不敢相信。
夜更静,床上的丁氏微不可闻的将头转向里侧,丁氏将口中的参片蠕吐到枕边,小时候的女娃娃啊睡在娘的臂弯里,娘哼着经年的歌谣,那声音柔啊传到儿的耳朵里哄着儿睡觉啊,娘的渔船在那无际的水面摇啊摇啊,小女娃伸长了手臂也够不到啊。
天见了几分白,丁一起身,丁氏伸出枯瘦的手毫无气力的搭住了丁一的衣角说:“儿啊给娘做棺吧。”
丁一悲从中来跪向床头握住丁氏冰凉的手塞进被里,“何至于此?娘…”
丁氏虚里实里做了一宿的梦,没气力再说什么话,待都起了来丁氏身边有了人丁一便去为丁氏做棺。
丁木匠做的棺有很多了,他各个都记得,丁一做的棺却少,为丁氏打的算一台。
木头堆在丁家院子里,沙沙的刨木声令丁氏多出几分神往,那草席子裹身子如何中用,后头工序到了精凿斧刻丁氏竟很想亲眼看看,丁一这棺做的慢,从冬日到了春日,丁氏常昏睡,有时也能吃下一碗稀粥,春上日头暖丁一打开了窗牖,丁氏看见了搭在长凳上木头色顶盖一边高翘的头。
那马疾驰而至,马背上的男子勒住缰绳马儿便急停在院门之外,是匹良驹,下得马来男子径直走向丁氏所在的屋子直喇喇的跪下,丁一丁七都被这身着绸缎的男子吓住不曾出声阻拦。
“娘,我是丁四,娘您变样子了,您看看我,我是小四啊。”丁四再看丁氏发现她已是病入膏肓的面貌,拉出丁氏的手来便号脉,“大哥帮我取马背上的包袱来吧。”
丁一依言取来包袱,丁四打开包袱里头全装着炮制好的药材,“这里有几味药娘用的上,还有几味药我去淘换,我去去就回,大哥多烧上些水。“
丁一此时想起了丁四,此时的丁四面庞年轻且不曾多劳,与丁一站在一处不像兄弟倒像父子,还不待丁一多问,丁四已经翻身上马去跑去府城淘换药材。
原以为丁四用水是为丁氏所用,不想这人在外已吩咐惯了家仆,丁四将淘换回的药材分了剂量丢给丁一,“大哥你快去为娘煎熬汤药。”丁四提着那一大桶水去了从前自己所住的房中冲净满身风尘换了一身半新的绸袍。
待丁一熬好了汤药,丁四便接过碗来,“大哥我腹中空空劳你弄些吃食。”
丁四等着药温下来,丁七在丁氏屋里守着,丁四已不认识他,便问:“你是我哪个弟弟?”丁四半托着丁氏起身,“娘,喝药了。”丁氏昏睡着听闻叫她微张了口,丁四喂了这一碗药下去,丁七与丁四说不上亲近,许多记忆已然忘却了只回答道:“丁七。”又告诉丁四呆坐在一旁的是丁九,丁四欲同丁九说话,丁七瞄着他手里的药,“药要凉了。”
药汁滴落了许多在丁氏身上与枕边,丁四在袖中拿了手帕给丁氏擦了擦,那绣着雀鸟的帕子便放在了丁氏枕边,丁一端来了吃食,“四弟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家中无甚好东西,将就着吃吧。”
丁四道:“多谢大哥,没想到我离家这么多年,家中还是如此潦倒。”
丁一闻言有些窘迫,几只碗筷放好招呼丁七与丁九来吃,丁七这时已经提起夜香桶要去倒了,丁氏病后虽无能侍奉汤药,倒夜香这活丁七也肯干,“大哥我先倒了这东西再来。”
往日都是黄昏去倒今日偏早了几个时辰,丁七从丁四身旁走过,丁四觉着那味道攀盈在鼻尖恶心的实在吃不下饭食,“大哥我还是吃不下,娘病了应该有些日子了,可用过什么药?心乏神伤当用温补,虚耗过重当下猛药。”
丁七回来坐在桌边吸溜着米粥,丁一未曾细说,只道:“用了参。”
丁四以为是药方中的一味,耳边是丁七难听的吃相,丁七持着筷子的手方才提过夜香桶未曾洗过,丁四胸中泛着恶心,“丁七食不言寝不语,吃饭轻声一些。”
丁一在旁吃饭都控制着慢了些,丁七浑不在意,上上下下将丁四打量个遍,“哪里来的公子少爷,少小离家不管爹娘,如今管起我来了,瞧不惯倒早些离了这潦倒人家,回你的地上做老爷去。”丁四登时脸上发烫,方才自己所言倒真有些嫌弃之言,丁七吸溜的声音更大了。
“四儿。”丁氏正解救了丁四。
“娘。”丁四坐去床边。
丁氏睁眼看将她手握住的丁四,为娘的哪能不认识儿子,又唤了一声,“四儿。”
“是我,娘,我回来看你了,您这病不妨事只要安心修养必然能长命百岁。”
丁氏如今看见许久未归家的儿子倒也不至于再灰心丧气,丁氏点了点头因病无甚力气又要睡去,烛火燃上丁四想尽些孝心,“大哥打些水来,我给娘擦擦脸。”
丁七收拾碗筷的声音奇大,隔着内墙听得一清二楚,“自己要献孝心倒叫大哥端水。”
“本也是要打水给娘擦脸的。”丁一端了水来给丁四,却不想丁四让到了一旁让丁一为丁氏擦脸,“大哥照顾娘辛苦,家中物什一应都老旧了。”
“你莫要见怪。”丁一拧了布巾,他啊实在喊不出这声四弟,丁四通身已与此处格格不入。
“我省得,这些年大哥与七弟经营家中辛苦。”
“娘这里还是我守着,我去与你铺床。”
这一夜因被衾未熏丁四不能安枕,腹中饥肠辘辘丁四起了个大早未丁氏诊脉,有所起色丁四没有变药方继续以药温病,待丁氏能下床后丁四才改了方子,下地接了地气后丁氏的精神倒一日好过一日了,只是相较从前气色还是差了三分,好在丁氏的命保住了。
丁四在家中停留的这些日子,缓缓知道了家中兄弟的事唏嘘不已,衷感命数索然,丁四便与丁一商量到坟地里祭拜先人看望兄弟,老实说来因丁四少小随师学医又兼离家多年,除却记忆里家中的贫苦依旧,骨肉亲情早已淡去不少,坟冢新旧远近的立着,丁四拜去四顾之间音容笑貌都已远去,丁家的祭拜过,又往自己师傅坟冢上磕头去了。
丁九待在丁氏身边,丁氏拉着小儿子的手放在手心里,丁氏已经大好正看着门外等着丁四回来,丁四与丁木匠一同进门,丁四见着丁氏便唤,“娘,我与大哥在村里走了走,倒都和从前一样,只是乡音依旧人面不再旧春风。”
丁氏见他们走来也笑,“娘炕了饼子你和老大吃去。”
“好啊娘,许久没吃过了。”
“老四得空给小九看看吧。”
丁四握着饼子知丁氏的心思,“我已看过九弟的脉,心窍失志不固精气,若起病时用药或辅以银针方刺穴能治七八分,如今九弟心病深陷,何况我只学得看病开方,行针一道半知而已,恐怕帮不上九弟,也许有一日九弟自己想明白了也能自愈。”
丁氏听闻后倒不再强求,那打磨光滑的老房晒在阳光下,“老大你们一会给这物件搬到屋里放着。”
“还不曾上漆,阴干十五日方算得成。”
“罢了,这样就成了,要那劳什子黑蒙蒙一层的做什么,抬进屋里放着罢。”
从这以后丁氏的屋子西角搭着长凳摆着这一所老房。
丁四归家日久闲来无事也往山中去采些草药,村里人也都知道了他的本事,有些病痛的都来丁家求医,门户冷落的丁家也有了几分热闹,丁四端的比这村里的人都多几分见识,平日看病也与乡人多说些话,乡人都说丁四在外头是得了些造化的,竟有人上门来打听丁四的亲事,丁氏只说还没有娶亲。
丁七娶亲的事自然更急,“娘也不多为我想想,我如今的年纪出去那一个不笑我?”
丁氏知他不过眼馋上门来问的都只提丁四,平素丁七为人有目共睹谁愿意自家的闺女嫁给贫家懒汉,丁氏只得说:“外头打听了这么久也该有音信了,再等等罢。”
“等?等到什么时候去?咱们家人丁还嫌不够少。”丁七这番横冲直撞的话冲的丁氏一阵讷讷无语,丁七自感失言但又想再迫一迫丁氏。
丁四听个正着便说:“你自己的事何故赖着娘,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争气。”
丁七正看丁四不顺眼想也不想就呛他,“你成日穿的公子少爷一般不知在外发了什么财?我在家中尽孝你在外享福,如今归家不说帮着兄弟,却在这说些风凉话,呸,真拿自己当哥哥的就出出钱来给我娶个媳妇儿,生了孙子也叫娘高兴。”
丁四哪里是丁七的对手,再吵下去一点兄弟情分都没了,丁一喊住丁四,“老四不要与丁七计较,他也是年岁大了着急。”
丁四讪讪地的坐到丁氏身边,“娘这几日常有人来,有合适的便说与丁七罢,我已在外娶亲了。”
“娶亲了?怎么不带回家来?”丁氏脸色变了又变,往那不好的事上想去。
“在家中带孩子,路途颠簸不甚方便来。”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男娃女娃?你家中都好?”
“女孩呢叫令安,家里都好,他们不能归家我不好提起,娘莫恼。”
“娘不恼,名字倒好平平安安的,女娃娃更要好生的教养,你不日便家去吧,娘这里不用你看顾。”四子归家丁氏怎么瞧都瞧不够,叫丁四早日回去自己又生不舍,只是那头小家更需丁四,丁氏不忍长留。
“过些时日我便要走,家中开着药铺,家兄还等着我去帮忙。”
说来丁四这段姻缘来的巧,当年丁四离家远游凭着几分医术一路治病一路远行,行至溧阳府城此地物阜民丰,丁四囊腹空空只能先暂借医馆容身为人看诊挣些口粮,丁四常在乡间走动看诊用药朴素又有奇效,若是家贫无钱的人上门求药丁四也不过开些地间随处可用的草药让人煎服,故而一夕之间丁氏所在的医馆皆是穷苦上门。
医馆祖传姓苟,这一代的掌事正值当年,丁四将这医馆弄的这般热闹苟郎中也不过给丁四些不饿着肚子的酬劳。
晚间医馆伙计收门,苟郎中正在查点药材,丁四正要去医馆后堂歇息,苟郎中便问丁四,“丁大夫这万里路难走,小铺难留大佛啊。”
丁四听出这意思是请他快些离开,拱手道:“明日我便动身,多谢苟大夫收容这些日子。”
“我这是担忧丁大夫行志有碍,若是丁大夫愿意也可多留些时日。”嘴上这样说来却并不见多少诚意。
丁四连连摆手,收拾了自己包袱等着第二日一早就走。
还未见天明,医馆下就闹开了,一群人乱哄哄的挤在医馆门前,只说是医馆开的方子医死了人,睡在堂中的伙计匆匆跑去苟府叫来了苟郎中。
苟郎中在医馆门前询问事由又让伙计去叫了丁四起来,丁四早已穿着整齐,待出现在人前,便有人指着他说:“就是他给我老爹开方子才煎了两副药,我老爹就一命去了。”
苟郎中此时已叫了伙计去报官,丁四站在人前百口莫辩求助似的看向苟郎中,苟郎中却一言不发直到官衙来人将事主与被告一同带走,衙差将人群驱散,苟郎中将一个锦囊给了衙差头子,“那丁四不过在我医馆暂度,不想惹下这样的祸事,想我医馆传下四代已过百年万万不会害人性命,还望您与大人美言几句。”
衙差捻着锦囊笑眯眯,“这是自然,苟郎中一家于溧阳府城百姓多少都有恩情,大人当然会秉公相办。”
衙差走后苟郎中只当做无事吩咐伙计将丁四的包袱尽数丢弃,照常开馆。
丁四身在牢狱上不见大人不能陈情,外又无人助其喊冤,日过不久丁四便生出绝望之感,只可怜自己年纪轻轻便要与人偿命,又深悔自己不该在此停留过久,正懊悔失意之时狱差开了锁,“丁四随我出去,大人已查清了案子。”
丁四当自己要出去听判,失魂落魄的跟在狱差身后,待重见天日狱差将他往前一推,“快走吧,磨磨蹭蹭在这还没有待够?”
丁四茫然四顾,此处已经临街耳中传来叫卖声,欲问问狱差何以就这样放过他,那狱差已转身走了。
行至街口,这样的死里逃生怎么不令人欣喜,丁四抬头让日光晒晒自己身上的晦气,耳边便响起了一阵笑声,丁四本不觉得这笑与自己相干,只是这人一直盯着丁四笑,待丁四看去那人便走近了拱手自荐,“有礼了,我乃是旬氏医馆的少东家,可否请丁大夫上门坐坐?”
丁四身无分文又经牢狱之灾,思来再如何也不过这样的晦气便答应了旬逾所邀,待茶点上齐,旬逾倒不拐弯直接问道:“丁大夫可愿意到我家医馆做坐堂大夫?”
“你敢用我?”丁四心间阴霾,言语间颇为自嘲。
“哈哈,贤弟莫怪,你所经不过无妄之灾,官衙已经查明,虽是你开的方子,死者因家贫并未在药铺中取药,而是自己在山间寻觅药材误服有毒之物致死,与你干系不大,贤弟清白之身何以自薄。”
丁四开方多取用百姓常用且能自认的草药,一则怜悯贫苦,二则他也有己志悬壶济世于其并非空文,丁四欲贯行于身。
“我不欲再在此地停留,是非之地必要远走。”
“枉我看重丁大夫如此结交,丁大夫连救命之恩也不报便要远走?官衙查案可不是只看证据的,那苟氏将干系撇的一干二净打定主意要让你认下这桩罪过,免得拔萝卜带泥污了他家招牌,若不是我上下走动,丁大夫还能吃上这样香甜的茶点?怕不是断头饭都吃过要走奈何桥了。”
丁四异常不解,“为何这样帮我?”
旬逾诚恳热切,“自然是敬重贤弟人品,我早说过了贤弟不须需自薄,贤弟来溧阳不过月旬多少病者诚心想你求医,贤弟开方至简至朴从不与病者为难,体恤病患仿若大德在世怎能不令我佩服?”
“不敢当,说来实在羞愧,我实在不好。”丁四满脸满身臊得通红连连摆手。
“贤弟定要应我所求,入我医馆助我一助。”
话说到这个份上丁四哪里还能推拒,“我应下了,东家。”
旬逾大喜,“我虚长于贤弟便称我一声旬兄又如何?千万不要看不起我啊。”
“不敢,不敢,旬兄大恩我无以为报。”
丁四出狱又入医馆,时时谨小慎微,虽旬逾不以身份压人丁四从不将其平辈待之,平日使敬而远,揣度行事。
旬逾待丁四一日好过一日,甚至有时带回府中与家人用饭,旬老爷有一儿一女,其子为旬逾,其妹养在深闺,丁四不曾见,只是听旬逾感叹其妹身弱养在家中,旬老爷随和看待丁四如同后辈,“丁哥儿一直独身,家中也不曾为你计较姻缘?”
丁四坦然道:“家中兄弟多,爹娘无暇为我筹谋,况我未曾立业何以为家。”
“诶,贤弟万不该如此自薄,我观贤弟人品厚道,又有一技之长,何愁不能全了志气。”
旬逾为旬老爷与丁四各自斟满佳酿,旬老爷附和道:“我观丁哥儿也是满意,成家立业何必先后。”
丁四低捧酒杯与旬逾稍碰,“旬兄待我胜如亲兄我无以为报,凭去这身医术全效给医馆旬兄不弃我便不走。”
旬逾笑道:“我自然不弃,我还要与贤弟真正做上一家人,如今许你一桩婚事可好?”
“这,旬兄莫要玩笑。”丁四只当被取笑,面颊都飘来红云,不想旬老爷却说:“这是正经话,丁哥儿嫌小女小女年岁大?”
“不敢不敢,这如何使得,旬老爷一家待我已是恩重,我哪敢…哪敢这般…”丁四已站在桌边连连躬身向旬老爷谢过。
旬逾拉他坐下,“既然不弃,你便听我一言,吾妹生来多病家里为她求神拜佛,有道长曾说吾妹须养在家中年过双十方能一生顺遂,先母早去我与父亲相看良久不想拖沓到今日,我与父亲观你日久都看重贤弟的人品,你虽小吾妹几个年头却自有一番见识,如蒙不弃我是真想与贤弟做一家人。”
“很是,很是,丁哥儿若愿意我家必不会亏待了你。”
旬逾接着说道:“贤弟不必今日就答复,人生大事必要缓缓思虑。”轻轻一碰丁四面前的小盏,将酒水一饮而尽。
宴饮过后旬府家仆鱼贯而入,井然无声收去残羹,旬老爷累了被人搀扶着去歇息,旬逾将丁四送至府门,“贤弟,我还有一句话,时命不待人,多少英雄不惧却恨东水长流。”
丁四喝得只知道点头,旬逾叫家仆用马车送他往旬府安排的住处去,马车遥遥晃晃丁四叫停后在路边大吐,脑中方才清醒,那些话就在耳边,丁四叫马车先回自己沿着街边走回去。
罢,罢,罢,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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