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熟时

作者:鱼香肉丝只加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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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步


      待在乡下这几天,童舒岚困的没边没际,她靠在坝子的椅子上小憩,碳盆摆在脚边,一面风冷天寒,一面是热烈温暖。
      这架势是要感冒的节奏,大表哥周晓东收拾完走出来摇醒她,道:“童童你去睡下吧,我和余歌起来换你。”
      童舒岚的黑眼圈高挂,对着周晓东有气无力的“嗯”了声,转头艰难地爬上楼,她一身都是香灰味道,床上却还很干净,童舒岚仅剩的清醒支撑着她脱下外衣,其余衣不解带。
      掀开被窝小小的一角,下半身探进去,转身平躺,被子上的灰色睡衣轻轻搭在上面,童舒岚扯一扯,将它拉得更近,深深嗅闻…
      实在太舒服…她感叹不出来,眼睛早先一步闭上。
      童舒岚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然而几天辛苦,法事超度,她却也真的希望亡人能接受到这一切惠利。
      再上几天班,终于又到周末。父母要通过收拾屋子来走出伤感,童舒岚也要找点事情做。
      瞌睡欠下了就不好补,难得正儿八经有个周末,童舒岚不想浪费,这一两年的社交极近于无,她想了想,在微信里叫老周出来吃饭。
      童舒岚朋友不多,她不爱维护关系,与学生时代的同学朋友渐行渐远,难得的是,反倒在大学遇到了“臭味相投”的好友——老周,甚至毕业后也将这段友谊延续下来。
      老周是女孩子,本名周畅,自称老周,越叫越顺口,童舒岚就一直这样叫她。童舒岚和老周兴趣相投的一点就是爱吃,咸鱼气质一脉相承,约吃约喝,口味相似无比。
      两人坐在火锅店摆在街边的一张桌子,童舒岚调小了火,沸腾的热气消散了些。随口问了句:“张鑫怎么没来?”
      老周和张鑫在一起快三年了,情侣档向来是公不离婆。
      老周敛眉,不情不愿道:“吵了个小架,最近在谈结婚的事,但我们公司因为疫情订单一直都在下滑,效益差,哪儿敢结婚。又说买房,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谈不到一起。”
      提到结婚,买房就像中国年轻情侣和双方家庭命中注定的一道劫难,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是永远跳不过的话题。
      “那房子到底准备买在哪啊?”童舒岚喝了口北冰洋,碳酸的气泡冲得人想打嗝,她来了些兴趣,稳了稳声音,又问:“你是想你们俩一起吗?”
      “不,分开的,自己买自己的。”老周夹了块麻辣牛肉,显得很纠结,也不知道是在纠结该不该吃,还是纠结该不该买房,拧着眉道:“但是我架不起劲,不知道买哪里,也不知道买多大的…”
      这事童舒岚一想就明白了。老周不是本地人,家庭条件不错,只是在买房这件事上既不了解,又很迟疑。
      不过她也没立场催促,只是说:“如果你们有结婚的计划,那你最好还是提前看,现在成熟的地段没什么新房…”
      火锅的热气往上升,白乎乎的好似看不清他人的脸,老周正好喝完一罐凉茶,道:“你有空的话陪我去看房啊!”
      童舒岚周末没事一般都要回来,社交很少,有时宅在家里看本小说就是一天,倒是没怎么犹豫,便回应道:“嗯,把你对象拉上一起,不过我不一定每次都有空。”
      “行啊,看你时间,张鑫又不坐班,我们时间挺多的。”老周有点惆怅,停了筷子,人本来都兴奋得都坐直了,这下又摊弯了背脊,有些无奈的说:“我看好多同学微博和朋友圈,有的都生孩子了…”
      “呃…”这是童舒岚无法参与的盲区话题了,毕竟在体z内夹缝生存的西化人员,对这个话题有种天然的抵抗。
      见童舒岚不说话,老周看了看周围,颇为好奇,神秘兮兮的问:“你在你们那里找到了吗?”
      “找到?找到什么啊??”现在烟火嘈杂,人声鼎沸,旁边好几个提着保温瓶卖绿豆汤的阿姨转来转去,吆喝售卖,童舒岚的声音融入其中,慢慢被淹没。
      乡镇上的年轻人都见不着几个,基层的干部虽然人是五花八门,性格迥异,但性取向貌似是千篇一律。
      她并不强求找到什么“同类”,也不擅长伪装,只好装作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减少工作以外的同事交往,杜绝某些相亲的介绍。
      仔细想想,上班这几年,正好赶上口罩和几个大项目落地,夏季又常驻村上搞森林防火,经常被拉着在周末加班。她觉得自己有限的生命在各类压榨下迸发出了无尽的生机,这些生机叠起了无用功的铜墙铁壁。
      透支过后,留给她自己的,只剩下精神上的深刻疲乏,她努力压抑内心的狂热,背地里却像一条游移的青蛇,梦回之际,幻想抬头,仅有的道德感又来掐住欲望的脖子,可怜得一切只能依靠自己。
      童舒岚的脑子里过了这一连串的想法,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念头蹭蹭往心里钻。她有些委屈,这是多么短暂的一个周末,可她真想让这样的日子再长一点。
      “我觉得上班好累…”童舒岚叹了口气。
      很快得到老周的共鸣:“为什么90后这么累,我看前几天的新闻,延迟退休也在搞了。”
      “是啊,等下我要去买一个芝士蛋糕,安慰下我受伤的心灵…”
      为什么说唯有美食才能慰藉心灵呢,也许因为胃是情绪器官,美食是最低成本取得幸福的一种方式。童舒岚对此深以为然。
      老周震惊,她们吃了八九个菜,喝了好几瓶水,“你这还吃得下啊!”
      “我上班吃,真想在那边开一家好吃的甜品店。诶,旁边不是开了家烤鱼吗?下次来吃吧。”
      “吃吃吃,你最近比我还爱吃呢,你这上班后胖了多少?”老周打量着童舒岚,眼神灼灼,戳中了童舒岚的伤心事。
      童舒岚遮遮掩掩,很不愿回答,半晌,才扭捏道:“十来斤吧…我这真的是过劳肥。”
      “我才是啊!我胖了十五斤了。”老周捶天震地,痛心无比地说。
      “不像,你是幸福肥哈哈哈,不过我觉得我这样也挺好,胖了一点,显得更可爱了。”
      老周对着她的难得的自恋翻了个白眼,但事实确实如此。
      童舒岚胖了点,其实比大学时候好看,大学时第一眼见童舒岚,一张白皙的脸,下颌线都凸显出来,虽然眉眼黑黑,唇红齿白,但那纤细的手腕好像一下就能拧碎,那时候总感觉这人文弱有余,生机不足。
      “确实是。”老周想了想,还是说道:“你现在的体重合适了,显得健康有朝气多了,之前确实太瘦了。”
      “时光雕刻了我的美貌。”童舒岚吃到开心,回应得自恋无比,唇色早已被辣椒辣出了一圈红印。
      “你开心就好…”老周撇撇嘴,注意到隔壁烧烤摊有几个有街头风打扮得男人在打量这边。
      她随着对方的视线,一脸“果然如此”的往童舒岚身上瞄,提醒道:“说不得,有几个男的在看你。”
      童舒岚锐利的眼神看过去,又见鬼一般低下脑袋,活像被喂吃了鸟屎:“看吧,让他们看看我脸有多臭。”
      没在意这些事,两人又谈了些吃吃喝喝的东西,老周想到童舒岚之前带的特产,说到:“你上次给我说你们那里柑桔好吃,到季节了记得给我带点。”
      “好。”童舒岚擦嘴,天色已晚,时间差不多了,她又问道:“还吃不?我付钱去了。”
      “不吃了,走吧。”
      刚才看她们的男人抬头,有一两个跃跃欲试,老周第一个拉下脸子,晃到童岚旁边,稍显亲昵的挽住她。
      童舒岚一钝,顺着老周的眼神瞄过去,脸垮下来,不声不响的任由老周挽住出去。
      转出去没多远,老周放开了童舒岚,憋不住笑,道:“笑死我了,你没看那几个人的表情,又怂又想上的。”
      “还是你机智。”童舒岚夸赞道,老周知道自己的脾气,最烦来搭讪的男人。
      说不定阴阳怪气嘴贱一番惹麻烦就不好了…
      老周在这方面游刃有余,其实帮她避免了很多麻烦和尴尬。
      “嘿呀,这话我爱听,聪明的老周带你去买蛋糕哈哈哈。”
      她们走出去不过几米,旁边的烤鱼店走出两个人。
      “小鱼,这新店人太多了,我们下次别来了,味道其实一般啊…”
      文涓看了眼时间,感叹到。
      陈瑜站在前面,眼神没收回来,文涓拍了拍她的肩头,不解到:“看什么呢?”
      陈瑜摇摇头:“看见一个人。”
      文涓随着她目光看去:“这是两个人。”
      陈瑜冷脸看她一眼,实实在在地被冷到了……
      那家好吃的蛋糕店就在转角街头,招牌不大,但是口碑很好。
      老周没忍住诱惑,东挑西选,买得比童舒岚的还多,张鑫过来接她,俩人又是一顿吵吵闹闹,童舒岚看他俩在一起,气场自动屏蔽了她这个单身狗,她忽然觉得自己多余,兴致缺缺。
      “你们俩能不能注意一下,身边还有个我。”童舒岚万般无奈,出声提醒。
      “小童,你也找一个,就只有你给我们秀恩爱的份儿了。”张鑫向来是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而且他叫她小童,童舒岚心里总听着不得劲,以往还要呛几句。
      但童舒岚这回没有不耐烦的叫他闭嘴。
      “你们慢慢回去吧,我吃多了,散步消消食。”童舒岚看路程,走路回家要四十多分钟,左右无事,索性散散步。
      “好,你到了给我发微信。”老周嘻嘻笑笑地牵着张鑫,他俩毕业后一起都胖了不少,搭在一起一看就是一对相处许久的快乐情侣。
      童舒岚视而不见,挥手道别。
      江城夜色斑斓,夜景久负盛名,两江交汇处被沉郁的雾气遮挡,迷朦的水波掩盖了霓虹灯的华光。
      桥上行人不多,轮渡的号角一波又一波的传来,江风袭人,吹得童舒岚的耳朵冰冷,她双手交替提东西,想要捂着耳朵,心却舒服得好似准备起飞。现下,童舒岚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客体,享受着这种奇妙的自由。
      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再平凡不过是生活,最舒适不过也就是生活了。
      陌生的小情侣迎着江风,牵着手,走得慢慢悠悠,大桥旁的人行道并不宽敞,童舒岚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个女孩的声音很突出,情侣狎昵的幸福样子啊…
      上次和那对情侣在异乡偶遇,她还记得三木最后的调侃。
      那女孩颇有眼色,也许是看见她对着手机发笑,手里转动的米酒杯停下,问她:“她知道么”
      童舒岚那时候不知如何作答,现在再想起来,就有些想哭了。
      有一些时候,她也期待着有人分享这一份“自由”,也期待着被牢牢束缚,不过这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她捕捉到危险的期待,又觉得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爱人,也从未真正体验过真正深入的关系。
      想到自己暗自收留了陈瑜遗失的口红,无人之处,她偷偷涂抹在自己的嘴唇…同事夸这个颜色好看,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兴奋又羞耻。
      她在某些方面幽深难缠,唯一的好感也许也表现得横冲直撞…
      恐惧由此而生,她的贪心如果泄露…
      忽而清醒,车水马龙之间,童舒岚立即体会到期待之后的失落,她快步走起来,衣摆被风吹得呼哧呼哧,快到桥头,才冷静下来。
      别担心,别担心,这没什么大不了。
      陈瑜不会发现。
      她擅长对自我的安慰,走到桥头路边,竟有劫后余生之感。
      桥边,一家花店还没关门。
      必须得做点什么压抑它,她没细想就走进去,才发现这家店选址真别有洞天。大门隔绝了喧嚣的车流,内部的窗口探出去就是江天一色。
      店员小姐姐比她还着急,走出柜台道:“快下班啦,要什么?”
      童舒岚拿起最后的两只百合,小小踱步。
      店员扫过一眼,走上前来,道:“抱歉,这刚刚有人要啦。”
      童舒岚眼睛眯起来,撤回看着那几只百合的视线,看出她的着急:“好吧,风信子怎么卖?。”
      她控制不住的又想起陈瑜,她没有送过别人花,陈瑜会喜欢什么样的花呢?结了账,她拿着这束风信子慢悠悠走出。
      而五十米外,文涓不解:“这小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走走停停,突然又走得太快了…诶,她手里是啥花?你那百合定没有?”
      陈瑜不答,她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琢磨的喟叹:“你说,遇到了一个人,就会一直和她遇见吗?”
      文涓看着陈瑜的侧脸,又望了望前面那个走远的人影,这个问题令她心念一动,上次那个戛然而止的问题重新起航:“小鱼…你有没有觉得,我只是一个猜测啊…就是说,好像你和男的不太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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