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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城(03)
回忆起那日的场景,桑慕华只觉得脊背发寒。
她曾试图跳入沧溟海,却被虚妄之镜的镜灵拦于海面上。
镜灵名唤镜离,曾为上古神见青神君的神器。自见青神君陨落后,她便化做沧溟海,以此来躲避九重天众仙的追踪。
若非他们寻找溯洄轮的小队曾误入沧溟海,并解开了镜离为他们设下的幻境,他们怕永远不会知晓,原来眼前一袭红衣的女子便是虚妄之镜的镜灵,更不会知晓,这凭空而现的沧溟海就是虚妄之镜。
“镜离,你让我进去!”桑慕华焦急开口。
镜离并未现身,海面的波浪随风游动,清冷的女声从幽深静谧的海下传出:“抱歉,我不能放你进去。”
“你知道师兄在做什么?对吗?”桑慕华见镜离拒绝她如此干脆,立即明白了镜离与周裔的计划。
镜离并未立即给她回应,而是沉默良久才继续道:“抱歉,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他帮了我,我必须还他。”
“镜离!”桑慕华捶打着那深不见底的海平面,试图用双眼看清海下的场景,可她什么也瞧不见,“他会害死阿月的!”
镜离见桑慕华还在执着,遂封闭了五感,不再理会她。
二十年前她与周裔达成了一笔交易,周裔帮了她,她必须还他一次,无论是好是坏。
“镜离!”
“镜离,我求你放我进去!阿月她是我下界后唯一的朋友,我求你放我进去救她!”
桑慕华跪于沧溟海上,指节已然被她敲击沧溟海之时渗出血来,滴落于沧溟海内,随着水波纹流向更远的地方。
“镜离,我求你,让我去见一见阿月,就见一面,我就见一面……就一面好吗?”
桑慕华颤抖着嗓音,哭红了双眼,泪水混杂着血液,一起滴落海内,都未曾唤醒镜离。
冬日的沧溟海上的风的寒意刺骨,来时身着一身淡绿色衣衫的桑慕华早已变枯黄,发间的桑叶似乎也随着季节而枯败。
哪怕桑慕华早已历劫成仙,但原身为桑树的她,还是无法抵御这刺骨的寒意。
她已经在沧溟海外守了一年的时间,镜离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就连每隔一年时间便会出来一次的周裔也未曾现身。
海上倏然飘了雪,冰冷的雪花落至桑慕华的手背时,桑慕华才察觉,原来已经进入深冬了。
往年深冬之时,她的两位师兄都会渡给她灵力,令她熬过严寒。
可今年,他们谁都没来。
桑慕华昂首,倏然觉得头有些沉重,身子摇摇欲坠,几乎下一刻便会倒下。
关闭五感一年的镜离本以为桑慕华早已离开,这才重新打开五感,缓缓掀起眼帘的那一瞬间,她一眼便瞧见了那棵枯黄的桑树。
明明已经成仙了,她却依旧害怕严寒。
望着执着跪于沧溟海上的桑慕华,镜离长叹一声,向她渡去柔和的灵力,令那原本枯黄的桑树重新焕发生机。
感受到磅礴灵力的桑慕华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那随着她的灵力散去而变得枯黄的罗裙重新变得翠绿。
她以为她熬过了寒冬,可偏头望向两岸,只有枯黄一片的山头。
海面之下,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她的体内,那样的温暖。
桑慕华下意识地低头瞧去,她问:“镜离,是你吗?”
镜离并未理会她,只默默地替她撑过难挨的寒冬。
直至迈入春日,镜离才停止向桑慕华输送灵力。
桑慕华也没再执着进入沧溟海,而是扶着麻木的双腿站起身来,静静地等待周裔再次走出虚妄之镜,去九重天寻她。
她就在这里等着他,等着他出来,等着他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她还未曾等到周裔出现,沧溟海内突然发出异动,巨浪翻滚而来,险些将桑慕华吞没。
在海浪拍打向她时,桑慕华怔愣地站在原地。
在沧溟海外等待的时间长了,桑慕华险些忘了她是九重天的上仙。
桑慕华腾云而起,躲过了差一点伤了她的海浪。
这股异动整整持续了两日,桑慕华以为是虚妄之镜的大门要开了,她一直紧盯着周边,等待着周裔现身。
可周裔却迟迟未能现身,反而一月之后,人间下起一场春雪,周裔失魂落魄地重现于沧溟海上。
瞧见周裔的桑慕华立即上前质问他,可却在对上他那双悲伤的眼眸后,泪水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
“师兄,”桑慕华握着周裔的臂膀,昂首望向她的眼神里含着红红的血丝,“阿月她……”她哽咽着,试图从周裔的口中得到证实,“阿月她……她……她……没事……没事对吗?”
她握着周裔的手紧愈发紧了,周裔只麻木的站在沧溟海上,在听到她提起苏扶月时,他的眼神里才有了略微松动。
“阿月……”周裔昂首望向那春雪,慌乱地甩开桑慕华,转身离开,“我要去寻阿月。”
桑慕华不可置信地看着周裔离开的背影,立即跟了上去。
可周裔的动作太快,她还是跟丢了。
再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周裔。
思绪从往事中回笼,桑慕华缓缓沉下眼帘。
苏扶月的目光紧紧落于桑慕华身上,她见桑慕华垂下眼帘,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桑慕华见苏扶月放于床榻上的手又紧了几分,她才抬起眼帘望向苏扶月。
她握住苏扶月的手,掌心的温热感瞬间温暖了她冰冷的手。
“阿月,”桑慕华望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思念,泪水不住地向下滑落,“我没有告知师兄。”
得知桑慕华并未将她在永徽城的消息告知周裔后,苏扶月才暗暗松了口气。
桑慕华将苏扶月失踪后的事情简单地叙述给苏扶月,“我不知为何,师兄他不愿我见你。”
桑慕华句句泣泪,苏扶月的心脏处突然如同刀割一般。
望着她那双柔软的双眸中,她感受到了她真切的关心与担忧,也明白,她是真心待她。
若是往常,她定然会亲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
可如今的她与周裔决裂,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桑慕华的真心,也不知该如何讲述她与周裔之间所发生之事,更不知该如何向桑慕华坦白,坦白她并非此世界之人。
“抱歉,”苏扶月别开落于桑慕华身上的目光,“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你。”
“是因为阿尚吗?”桑慕华忆起与周裔容貌相似的阿尚,“是阿尚令你们离心,师兄不慎伤了你,才如此吗?”
桑慕华的猜测既对,但又不对。
“若是这般,你当如何?”苏扶月并未主动回答桑慕华的问题,而是将问题又抛给了她。
桑慕华垂下眼帘,并未立即给出回答。
苏扶月并不意外桑慕华的反应,毕竟,在遇到她之前,她与周裔的感情要比她深许多。
“阿月,”桑慕华只垂着头,并未敢抬眸看苏扶月,“我不知,我不知该如何做。”
一位是自幼护她长大的师兄,一位是她的挚友。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苏扶月问桑慕华。
桑慕华点头,认真聆听着苏扶月讲给她听的故事。
“其实我失忆了,”苏扶月提前告知桑慕华,“我只能讲给你听,我失忆后到如今的故事。”
“好。”
桑慕华心有预料,毕竟,苏扶月醒来时,抬眸望向她的神情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便一直生活在他为我创造的幻境当中,日复一日,重复着相同的生活”苏扶月将从她迈入春水镇开始的故事,简略地讲给桑慕华听,隐去了她并非这个世界之人的事实,平静地讲述着她编造的谎言:“来到春水镇的第十年我发现了镇子的异样,脑海中逐渐涌现起一些陌生的记忆,他同样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趁我昏睡之时,他用噬心铃再度夺走了我仅恢复的记忆,之后他每一年,都会杀一个幻境中的傀儡,作为对我的惩罚,而我的身体,也因为长期被噬心铃夺取记忆,而变得虚弱不堪。”
“直至阿尚闯入了幻境,我才知晓噬心铃的事情,为了寻回记忆,阿尚助我夺取噬心铃,”提及此,苏扶月倏然叹息一声,“可惜我们被周裔发现了,噬心铃也在我们即将夺到手的那一刻被他毁了,我和阿尚趁他不备,夺过破幻碑,打开结界,逃出了春水镇。”
“离开春水镇后我的身体愈发虚弱,阿尚一直在寻找救我的办法,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弥补噬心铃带给我的伤害,我们决定再度前往沧溟海,寻找解救之法。”
“我们一同寻到镜离,问她,噬心铃可有机会被修复。”
“她告诉我们,可以。但我们已然错过了噬心铃修复噬心铃的机会,因为一千年后的世界里,噬心铃碎片也灰飞烟灭了。”
“好在,我还有溯洄轮,可以利用时空回溯重塑噬心铃,于是我们询问了她关于噬心铃碎片的位置,这才来到了永徽城。”
苏扶月的故事讲完,桑慕华眼底的震惊之色更浓,似是未曾料到,她与周裔和苏扶月分别之后,两人之间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桑慕华还欲问些关于噬心铃碎片的事情,门外倏然传来一声“救命”声。
“啊——”
“师父,师妹,救我!”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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