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涡恨笼

　　罗书屹在来罗秀这儿的第三天，就在花园后边遇见了付霄。他一开始只觉得有点儿眼熟，并没有认出来，但对上付霄的眼神，突然就想起来了。
　　罗书屹大声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做工，负责打理花园。”付霄答。
　　“谁让你来的？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是罗夫人雇佣我的。”
　　“撒谎！”罗书屹大喊，肯定是罗恩玉把他安排进来的，她在他们面前摆出一副任劳任怨的可怜样，背地里却在家里养小白脸！
　　他故意刁难：“花园后面的喷泉池，你去洗干净！晚上没洗干净就开除你！”
　　见付霄没动，罗书屹催促：“愣着干什么？现在就去！”

　　罗书屹单独跟罗秀说：“姑妈，那个付霄之前是个服务员，想要勾引小玉被我打了一顿，是不是小玉把他安排进来的？”
　　“什么叫勾引恩玉?”罗秀问。
　　“他在餐厅就看上小玉了，故意接近她。”
　　罗秀见他说不出个前因后果，并没当真，说：“我知道他喜欢恩玉，是我雇他到家里来的。”
　　“姑妈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罗书屹急了，“您不会是想让他们俩在一起吧！”
　　“别一惊一乍的，你要学会控制情绪。”
　　“我是担心小玉，千万不能把付霄留在家里，他一看就是那种用恋爱骗钱的男人，哪天小玉肚子大了就不好办了。”
　　罗秀皱眉：“恩玉她有分寸，这件事你不要管，你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
　　罗书屹不信，他猜肯定是付霄已经傍上了罗恩玉，罗恩玉一哭二闹三上吊，罗秀没办法，只能让付霄住进家里了。

　　罗书屹点了根烟，站在一旁监督付霄擦喷泉池。正月里天还冷得很，他倒要看看付霄能撑多久。没等来付霄求饶，先等来了罗恩玉。
　　“付霄，你出来。”罗恩玉几步走到喷泉边。
　　付霄站起来，脸上沾着泥，嘴唇冻得发紫。他从喷泉池里出来时，双脚又红又肿，落地的瞬间还忍不住打了个颤。
　　罗书屹拦住罗恩玉，嘲讽说：“罗恩玉，这就心疼了，你们到哪一步了？”
　　“罗书屹！你够了！”罗恩玉怒不可遏，一巴掌拍掉他手里的烟，“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我怎么样也用不着你管！”
　　她转向付霄，放软了语气：“你不用听他的，快回去吧。”
　　付霄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但却坚定：“他会为难你的，我不走，我要保护你。”
　　罗恩玉心头一暖，说：“没什么需要你保护的，我们最多也就吵两句。”

　　罗书屹看他们说话，笑出了声：“干什么呢？我棒打鸳鸯了？”
　　他继续嘲讽：“罗恩玉，说，你把他带到家里来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在图谋姑妈的财产?”
　　罗恩玉不想理他的胡搅蛮缠，拉起付霄的手腕想带他走，却被冰凉的触感惊到了。
　　罗书屹冲上前来，插进两人之间，抬手就给了付霄一拳。
　　“罗书屹！疯子！我不欠你的！”罗恩玉抬手，狠狠扇了罗书屹一巴掌。
　　“你就为了这个小白脸跟我翻脸？”罗书屹气得脸都扭曲了。

　　罗恩玉红着眼反驳：“你以前把我推进了这个池子！”
　　那又怎样？罗书屹放狠话：“你等着，到时候被人骗得一干二净，哭都没地儿哭去！”
　　“就算被骗，那也是我的事儿！你这种心里只有算计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真心！你生病跟我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去找罗文轩，找钟芸啊！冲我撒什么气！我是养女又怎样，我是被正规收养的，光明正大！你呢，你妈是小三，你就是个私生子，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你以为你是谁啊！”罗恩玉把心里的委屈、愤怒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罗书屹攥紧拳头，说：“你终于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说完，他猛地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吼出这些积压在心底的话，罗恩玉感觉像是卸下了一身沉重的枷锁，浑身畅快，连呼吸都变得轻盈起来。
　　她转身看向付霄，说：“你回去吧。”
　　“恩玉，对不起。”付霄心疼又愧疚。
　　“你没有错，不用道歉。”
　　不，他有错，付霄保证：“恩玉，我爱你，我不会骗你的，永远不会。”
　　“我表哥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有精神病。”情绪释放后，冷静下来罗恩玉有点儿后悔，她或许不应该这么刺激一个精神病人。
　　付霄听出了罗恩玉低落的情绪，安慰道：“你刚刚做得很对，他欺负你，你就反抗回去。”

　　罗恩玉送付霄回住处，她说起了痛苦的经历：“我刚到这个家的时候，被罗书屹推进了喷泉池。池水很难闻，我很害怕、很冷，浑身湿透地从水里爬出来，他却在一旁哈哈大笑。”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他欺负了我很多次，每一次我都选择默默忍受，谁也没告诉。我怕惹妈妈和舅舅不高兴，怕被送回孤儿院。”
　　罗恩玉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付霄很心疼，下意识地抬起手，却瞥见自己满是泥污的手，又默默放下，安慰道：“你今天很勇敢，早就该这样了，别再委屈自己。”
　　罗恩玉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泥渍，眼底带着歉意：“对不起，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还受了很多伤。”
　　“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付霄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微凉的指尖传来，“你从来没伤害过我，不用道歉。要是你愿意，以后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说。”
　　罗恩玉抽回手：“你快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别感冒了。你不要理罗书屹。”
　　付霄答应：“我会避开他的。”

　　罗书屹意外地没有到罗秀面前嚷嚷，他在房间里待着，晚饭也没来吃。
　　罗恩玉跟罗秀说了喷泉池边发生的事，罗秀没说什么，问起她和罗书屹跟付霄之间的事。
　　“如果不是表哥打人，我和付霄也不会认识。”罗恩玉实话实说。
　　罗秀听完后，感叹了一句不知道书屹以后会怎么样，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书屹不喜欢付霄在家里，那就让付霄离开吧。”
　　罗恩玉没有意见，反正付霄迟早要离开的，早几天也好。
　　但这天晚上医生来了后，罗书屹就吵着要搬走。罗秀说：“书屹，不是说好了至少待上一个月的吗？怎么又反悔了？”
　　靠坐在床上的罗书屹看了眼罗恩玉，装可怜说：“我也想多待啊，但是这里有人不欢迎我。”
　　真作，罗恩玉没有接话，看着罗书屹演戏。
　　“姑妈，下午在喷泉池，小玉为了付霄骂我是私生子，我很伤心。”

　　罗恩玉对上罗秀看来的目光，心里一阵刺痛，罗秀明明已经知道罗书屹一直欺负她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探究的眼神看她？难道就只许罗书屹欺负她，她不能反击吗？
　　“她还说我得病是我活该，不关她的事，要赶我离开呢。”罗书屹继续拱火。
　　“是，我都说了。表哥，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罗恩玉厌烦了厌倦了，她不想做过多的解释，解释了也没有用，罗秀能拿她亲侄子怎么办呢？还不是嘴上说两句，最后事情被罗文轩他们知道了，还要反过来说她惹事让罗秀费心。

　　“恩玉，兄妹拌嘴很常见。”罗秀说，“书屹，不要再欺负妹妹了。”
　　“我没有欺负她。”罗书屹得意。
　　罗恩玉生气：“表哥，妈妈是长辈，她年级大了，关心你才答应你来家里调养身体，你就安分点儿不要让她为你操心了，毕竟你的病和妈妈，和我都没什么关系。”
　　“我就是个累赘，我走！”罗书屹从床上跳下来，穿着睡衣赤着脚就要走。
　　“书屹！”罗秀喊道。
　　“妈妈，让他离开，好吗？”罗恩玉说。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罗秀叹气，“话说多了都成仇了。”

　　他到哪儿都是被嫌弃的，都是多余的，罗书屹气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罗恩玉那副“就嫌弃你你能怎么样”的表情他真的想冲上去打两拳，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他从楼梯上冲下来，正好碰见罗恩玉和罗秀刚从电梯里出来。
　　“书屹，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罗秀上前来拉住了他，“你答应了我，要好好养病的。”
　　“姑妈，我答应了，可是我做不到。”罗书屹退后了几步，罗恩玉才看清楚他脸上的暴戾和焦躁，她走上前拉回了罗秀。
　　罗恩玉想他肯定是发病了，安抚道：“表哥，就像你来的第一天那样吧，我们好好相处，不开心的事情不要去想不要去做。”
　　“又来假惺惺了。”罗书屹呼吸急促，眼圈渐渐红了，一下子向后倒在了沙发上，大声哭了起来。

　　罗恩玉拦住想上去安慰的罗秀，在她耳边说：“妈妈，表哥现在情绪不稳定，你别过去。”
　　说完，她让女佣联系司机，把不久前才离开的医生又送回来，这个过程大概半小时，罗书屹一直在一楼客厅发疯，又哭又吼还砸东西，最后还是保镖按着人，让医生打了镇定剂。
　　“他是狂躁发作了。”医生说，“如果经常发生不能控制的暴力行为，还是建议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罗秀还是第一次见到罗书屹这个样子，被吓到的同时也非常担心，她问：“吃药不能治吗？”
　　“能治，但前提是他配合吃药，住院也是为了避免伤到家人。”

　　这一趟折腾下来，已经十点多了，罗恩玉送罗秀回到房里睡觉，又说了一些宽慰的话，从她房间里出来已经十一点了。
　　她发了信息给罗文轩，告诉了罗书屹发病的事情，她写道：书屹表哥差点儿伤害到了妈妈。
　　罗文轩这个时候竟然也没睡，当即发了信息说立马让人把罗书屹接回去。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接罗书屹的人来了，他们把沉睡着的罗书屹放进保姆车，带走了。
　　终于清净了，可这个时间罗恩玉已经没有睡意了，她想到罗秀只要晚了点儿就睡不着了，轻手轻脚进了房间，看见罗秀闭着眼，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罗恩玉侧头，又看见了相框里的邹兴靖，他依旧笑着，真是没良心，妈妈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小玉，有你在妈妈身边照顾，我很放心。”
　　门被关上了，罗恩玉的手从门把手上放下，她走向自己的房间，很生气：“你放心什么？她是你妈妈，应该由你来照顾。”
　　“小玉，你累了吗？快点儿休息吧。”
　　“我现在很兴奋。”罗恩玉拐了个方向，走向楼梯。
　　“你要去哪儿？去找付霄吗？”
　　“不是。”罗恩玉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半瓶白酒。
　　“喝酒对身体不好。”
　　“这不是喝的酒，这是做菜的酒。”罗恩玉直接用瓶子喝了两口，看见瓶子里的酒不多了，拿到水龙头下面去接水。
　　叮当的清脆一响，是酒瓶碰到了玻璃杯，罗恩玉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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