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新启

　　顾萧启像是读懂了他的疑惑，道：“微信，你发吧！什么都可以，以后我都会及时回你。”

　　光线太暗了，夏枳南只能看到对方泛着光晕的脸颊轮廓线，在雨打在伞面上的“咚咚”声里，听到的语气沉稳笃定，像句承诺。

　　他迷茫的眨了好几下眼，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但话说出了口，才猛然反应过来。
　　老脸一热，手捂着脸，撇开视线去。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太像小情侣在埋怨对方不回复消息，特意说出来撒娇的。
　　想到顾萧启刚刚说的话，他就感到一阵羞耻，不敢去看对方现在是什么表情。

　　见他低头掩着脸，顾萧启问：“怎么了？”
　　夏枳南赶忙放下手，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随后赶忙岔开话题：“刚听你说回了北京，是工作吗？”

　　顾萧启不疑有他，没再追问，点头道：“嗯，之前在北京的一个案子，需要收尾就回了一趟。”

　　夏枳南听说过ZL律所，这家律所是全国有名的四大律所之一，全国各地设有分部，总部位于北京。
　　像顾萧启本身就是北京人，业务能力强，正常来说，应该留在总部才对，怎么会来广州？
　　难道是案件失误，被下放了？

　　想到这个可能，夏枳南用视角余光偷偷看着旁边的人。像是不经意般询问：“你之前一直在北京工作吧？怎么调到广州来了？”

　　顾萧启说：“公司准备在广州做业务拓展，所以我就申请来了。”

　　夏枳南恍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了，放下心来。

　　“到了。”顾萧启说道。
　　夏枳南抬头，墙皮灰白剥落了一半的小楼就在眼前。
　　他刚刚出神，都没发现两人说话间已经到家楼下。

　　两人走到斑驳的铁门前，夏枳南掏出钥匙开门。
　　楼梯间的感应灯仍然没有修好，他打开手机灯照明，回头发现，顾萧启仍撑着伞站在外面，似乎没有进来的打算。

　　夏枳南愣了下，问：“你不进来吗？”
　　顾萧启：“不了，你早点休息。”

　　此刻已是零点，夜深人静，如果不打算留宿，的确应该就此为止了。
　　但今晚发生太多事，他有很多想问，但是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嘴唇微张，却最终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夏枳南抿了下唇，只轻点了头，道：“好，谢谢你送我。晚安。”

　　手机灯光太弱，只能看到一些轮廓。
　　但当夏枳南说完这句话后，他却好像看到了顾萧启嘴角勾起，微微一笑的样子。

　　顾萧启说：“晚安。”

　　.

　　碎尸案的发生，让众人更感压力倍增。
　　同一片区，两个案子相距不足三公里，居住在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开始纷纷猜测是连环杀人犯，变态杀人狂，肯定会再有案子发生。
　　连各大新闻媒体都开始各种窥探案子的进展，让人烦不胜烦。

　　1013专案组未结，却也不得不分出人手调配到碎尸案来。
　　卓蒙城和老吴因为是第一批接触的警员，所以很自然就被分配进了新案件里。

　　老吴吃完午饭回来，正准备到外面抽个烟。路过技侦部时发现办公室门大敞，眼角余光恍惚看到个人影。回头定睛一看，发现卓蒙城竟然还在这。

　　老吴顿住脚步，朝里走了进去：“没去吃饭吗？”

　　卓蒙城面向门口坐在电脑前，双手环胸，一脸沉思地盯着屏幕看。
　　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嗯”了一声后，又继续看电脑屏幕。

　　老吴走到他身后，看到了屏幕上的画面。
　　这是一段视频监控，应该是民房主人监控大门出入而设置的监控。
　　视角在民房一楼屋顶角落，画面一半是民房一楼大门，另一半则正好看到城中村的路口，所有从这条路进出的人员都能被拍到。

　　屏幕右上角的数字随着画面变化跳动，显示这段画面是在昨天，也就是10月16号下午5点50分左右拍摄的。

　　视频时间里正值下班时间，路口人来人往，车子进进出出。
　　但天气阴沉，整个画面都灰暗看不出色调，最多只能从身形人影判断这人是男是女，手上有没有领东西，其他却看不出来了。

　　老吴跟着盯了两秒，觉得这段监控有些似曾相识，道：“这段视频不是看过了吗？”
　　他记得吃饭前，卓蒙城就在看这段，怎么他都回来了还在看？

　　难道……
　　老吴单手撑在电脑桌面，低头看监控画面，语气急道：“是不是找到嫌疑人了？”

　　发现碎尸的垃圾点是临时堆放区，居民楼离得很远，没有监控能拍到这个地方。

　　所以今一早，他们几个刑警加上其他派出所民警，只能把周边监控全调了回来看。

　　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一点，一连看了五个多小时。排除了几个短时间内进出的可疑车辆，其他一无所获。
　　几个民警看视频看得只想吐，受不了借着午饭时间出去透气去了。

　　如果能在这段监控里发现嫌疑人踪迹就好办了。即便视频不清晰，但按照形态特征和出现的时间走向，总能在其他相对清晰的监控里追踪到人。

　　卓蒙城将时间后退几秒，指着屏幕右边角落某个人影。

　　“吴叔，城哥，严队说开会。”

　　卓蒙城和老吴两人抬头看去，是其他派出所来协助的小民警，年纪小，有些咋咋呼呼的。

　　小民警站在门口，笑着招呼两位前辈开会去。但当两位前辈都看着自己时，突然发现现场气氛有些凝结。
　　好像高中班会迟到，被班主任抓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老吴朝小民警应了声“好”，随后拍了下卓蒙城的肩膀，说：“先开会吧！把视频拿过去。”
　　卓蒙城点头。

　　两人是最晚到会议室的，李队特意在严队旁边给他们空了两个位置。

　　所有人落座，坐在窗边的民警拉上窗帘，整个会议室暗了下来。放映机投射在白布，光线昏暗，仅能看到自己旁边的是谁。

　　严队仍坐在首席位置，这次没再做多余的开场白，直言道：“之前负责1013案的部分同志转到碎尸案去了，也有些来协助的新同事，所以两个案子都在一块开会，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今后负责哪个案件吧？”

　　一片静默，所有人都在看向严义清。

　　“知道就行，转去碎尸案的同志跟负责1013案做好交接。”
　　大家多日来的疲惫，让整个会议室气氛的人压抑严肃。不过无人应答，说明也无人反对，会议继续。

　　严义清揉了下砰砰直跳的额角，抬了下手：“1013案先说最新情况。”

　　因为刑警分成两队，因为老吴转到碎尸案，所以现在负责1013案侦查汇报的，是另一名四十八岁的资深刑警老魏。

　　老魏让电脑旁的民警播放幻灯片，墙上白布显现出一男一女的证件照。
　　男人国字脸，剃着过时的板寸头，看起来二十八九，浓眉大眼，看起来有几分英气。
　　女人脸颊消瘦，长发绑在脑后，一双眉眼温柔和蔼，说不上漂亮，但看起来很舒服。

　　老魏抽烟抽得很凶，声音沙哑低沉，他说：“这两天，我们调查两名死者的人际关系，发现死者张悠悠，与出租屋房东儿子张俊琪关系密切。”
　　老魏站起身，走到投射的白布前，指了指上面的男子。随后又指向女人说道：“经调查，在案发前一周，张俊琪的妻子李美灵曾经跟两名死者发生过争执。李美灵称，在案发一周前发现丈夫有出轨迹象，随后去到两名死者出租屋辱骂，但并没有做出格行为。”

　　李济国听完汇报，问道：“我记得案发当晚，李美灵是在家吧！”

　　“对。”
　　老魏介绍完基本情况，又回到座位，点点头说：“案发当晚房东一家都在。但据张俊琪所说，他跟李美灵分房睡了一个多星期，所以他也不能证明，李美灵那晚是不是都在房里睡觉。”

　　“充足的作案时间。”李济国喃喃说道。

　　“没错，这个李美灵具有作案动机和时间。所以半个小时前，我们把她带到长兴派出所做调查审讯，但目前没有供认案件相关情况。”
　　老魏做事很严谨，在确定嫌疑人具有动机时间犯案时，才向上边申请调查令抓人。所以调查进度慢，但所有手续齐全，绝没人能抓到他的错处。

　　然而老吴却略带深思，回想昨天见到的李美灵，怀疑问了句：“一个女人，可以做到连杀两个人吗？”

　　在此之前，调查重点都是男性，毕竟法医检验时都说，能用刀捅刺到肋骨骨折，说明凶手是一个力气很大的男人可能性更大。

　　不过，从血脚印来看，这个凶手身高只有160到165。
　　对于男性来说，这个身高又的确太矮了。

　　老魏则像笃定了李美灵就是凶手，朝老吴解释道：“别忘了，李美灵是个护士，有强大的心理素质。”

　　既然负责这个案子的人都这么说了，老吴自然也就没再提问。

　　而严义清听完也点点头，案子有了进展，脸色稍微好些，道：“行，有进展再单独汇报吧！那碎尸案……”
　　然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严队，我这边也做下汇报。”

　　声音来自会议室最远处一角，严义清眯着眼去看，奈何光线太暗完全看不清。
　　“你要汇报什么？过来这边。”

　　那人从角落走来，白布反射的光线让大家看到面容，正是是前不久调任过来的刘行军。
　　老魏看到他时，脸上有点怪怪的，皱着眉好像有些不太高兴。

　　新调入的人严义清都不太认识，不过对刘行军有点印象，不知道名字。但他记得上次会议，坐在卓蒙城旁边的就是这人。
　　严义清疑惑：“你是？”

　　李济国在旁边反应过来，赶忙解释：“哦严队，他叫刘行军，几个月前刚从地方派出所调任过来。”

　　严义清点头，对年轻人他总是包容一些，问刘行军：“你调查发现了什么？”

　　“有个人有点可疑。”
　　刘行军低手按了几下手机，将一张照片发给播放投影仪的民警，随后一张公安系统调出来的身份证出现在白布上。
　　身份证上男子容貌清瘦，太阳穴凹陷，一双眼睛无神望着镜头，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刘行军说：“这个魏金山是死者大学同学，曾经多次追求被拒。据称，一个月前因为看到张悠悠上了个陌生男人的车，然后就没再追求。”

　　严义清看着那张身份证照片，默默听完，问：“你怀疑他？依据是什么？”

　　办案调查，最重要的，是看嫌疑人有没有作案动机、时间和空间。
　　但就刚刚刘行军说的，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年轻男孩女孩追求被拒绝都是稀松平常，就因为这个列入嫌疑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刘行军：“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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