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经过

　　红板上绑了四排五颜六色的气球，宁栩瞄准其中一个扣动扳机，“砰”的一声，一发出去气球毫发无损。
　　宁栩慢慢瞄准第二次，耳旁“砰砰砰”接连几枪响起，木迟开枪很果断。

　　游戏摊这块地方正是他们上一次进来的入口，那时秋高气爽，许多小孩在此地游玩。
　　今天人不多但也有生意，两个不怕冻手的小朋友在小长桌前玩沙画，她们的妈妈坐旁边协助；几个站在套圈摊位旁的大人小孩看着站中间扔彩圈的男孩跃跃欲试；有人被射击摊位上的奖品吸引，然后拿起□□端详尝试。
　　“20块钱20枪，全中抱一个大娃娃回家！！”老板在边招揽游客，看到木迟和宁栩过来：“姑娘小伙子来试试，20发全中任选一个抱走。”
　　男生对枪啊剑的没法拒绝，木迟对宁栩说：“玩不，一人20发。”
　　“我打不中。”宁栩觉得二十块钱好贵，她不可能百发百中，空手而归连块棉花都没有。
　　老板说：“你看这奖品多呢，只要中一发就有小礼品。中十发能拿一个小公仔，十五发一个中等大小的玩偶。”
　　“好久没打游戏了”，木迟提及：“未迟和木羽好久不见。”
　　宁栩：“......这不一样吧。”
　　木迟：“中国有句古话，来都来了。”
　　还是古话好使，宁栩听到这话妥协了。刚好射击摊剩两空位，她和木迟一起上场。

　　来都来了，木迟这趟没白来。宁栩二十发结束那边老板已经在喊木迟选奖品了。她不管自己的板子先看木迟的，粗略数下少了二十个气球。
　　“丫头打中八个气球。”
　　“尽力了。”
　　“没事，来看看要贴纸还是挂件。小伙子想好没，要哪个玩偶啊。”
　　木迟无所谓地笑：“我一大小伙子要什么玩偶，给这个姑娘吧，问问她喜欢哪个。”
　　将要拿挂件的手倏然顿住，宁栩：？
　　木迟看着宁栩的眼睛：“挑吧。”

　　宁栩喜欢大只的毛绒玩具，抱在怀里满当当的很踏实，她从来没有过所以一直很想要。
　　“可以……”宁栩壮着胆子问：“可以把小挂件和大娃娃换成两个中等公仔吗？”
　　老板快速衡量后说可以，宁栩又跟木迟说：“你一个我一个。”
　　木迟说行。
　　宁栩这次没精挑细选，她看有皮卡丘便伸手拿来。

　　小时候老电视只有十个频道，唯一的儿童频道轮到哪个动画片宁栩就看什么，她看过的动画少且都没看全，比如神奇宝贝她不记得故事和人物，她只记得超级可爱的皮卡丘。

　　木迟随便挑了一只，宁栩看这玩偶眼熟：“这不是……”
　　“妙蛙种子。”
　　“蒜头王八。”
　　木迟：“你说他叫什么？”
　　宁栩：“原来它叫妙蛙种子啊。”

　　“我不记得它的名字了。之前有同学重温这部动画片，给我看它的图片边喊它蒜头王八，我就记住了。”
　　“这你倒是记得住。”
　　“很形象呀。”宁栩轻易夺过木迟手里的玩偶，侧过来给他看：“蒜头、王八。”
　　“小东西长得太别致，我看更像□□。”木迟纠正：“蒜头□□。”
　　“要不这个也给你。”木迟没要回去的意思，倒是宁栩听了立马把东西还给他：“不要，说好了一人一个。”

　　“左走前面有个商场，去买奶茶？”木迟对这附近不熟悉，万事靠地图。
　　“嗯嗯。”宁栩走路不忘摆弄她的皮卡丘，拽拽耳朵揪揪尾巴，双手捏着她两只耳提到眼前：“太可爱了。”
　　宁栩的喜悦溢于言表，木迟说：“喜欢就好，这趟没白来。”

　　“是啊没白来。”宁栩想起打气球：“我今天真的尽力啦，打中八个耶。”
　　她用皮卡丘耳朵戳了戳木迟肩膀：“知道我上次战绩如何吗？”
　　木迟有所猜测，但他略给颜面：“两个？”
　　“零。小学五年级的战绩。”宁栩为小有进步而开心，她先前一再拒绝，正是因为怕梅开二度。
　　“小学五年级……也对，上次你说经常放学过来玩。”
　　“这儿有山有水有凉亭，小小年纪没有零花钱，我说的玩是指和几个同学来玩捉迷藏、在广场上踢毽子、跳绳，累了坐下聊聊天也算玩。”

　　宁栩回忆：“那天我和一个同学放学来这闲逛，到了射击摊她突然提议要玩。我没有钱，但是她说要请我希望有人可以陪她一起玩，软磨硬泡了一阵儿我便答应了。”
　　木迟顺着问：“她打中了？”
　　“打中了好几发，我当时心里想学习好的人连玩游戏都厉害。”说到这宁栩觑了身旁人一眼：“现在也这么想。”

　　木迟：“你又不赖。况且享受到了过程中的乐趣，结果并不重要了。”
　　“哎——”却听宁栩一声长叹：“是这个理，过程中挺开心的。”她笑了笑，话音变得低沉迅速：“然后回家被骂了。”
　　“被骂了？”木迟听清了。
　　宁栩说得轻松：“在公园被家长看到了，她以为我乱花钱。”

　　“不过我向家人解释了，是同学请我的。”到了奶茶店，宁栩快步走上去：“你好，中杯的珍珠奶茶，不加糖。”
　　“你从全糖变成不加糖，跨度挺大。”接着木迟也报了一遍要喝的饮品。
　　“我发现这家奶茶不加糖也很甜，对我刚刚好。”宁栩从书包外层口袋翻找现金：“你别动，我一起付了。”
　　她记着明信片和射气球都是木迟付的钱。

　　小学时候一家人都在南屿，那天宁栩回到家迎来的第一句便是：“玩高兴了回来咯。”
　　宁栩身体陡然僵住：“什么？”
　　“你去和夕公园打枪了是吧，我和小奇都看见呐！”奶奶气恼道：“你跟一个小女孩子在一块儿，我跟你弟弟在你旁边都当看不见。”
　　如一盆冷水兜头倒下，宁栩浑身血液倒流：“我没看见，你们没喊我。”
　　“就站你旁边你能看不见？小奇还想找你玩的，我拦住了说姐姐嫌咱碍事装看不到。”

　　“那种小摊子玩一次得多少钱，你真敢花，以后不给你零花钱了，我叫老头子也别给你了！”
　　宁栩被指着骂，急得面色涨红：“真没看见，我也没钱，是同学请我玩的！！”
　　她一周只有个三块五块，够她在校门口买点辣条小零嘴吃。

　　向来争强好胜的老人听到这更来气了：“你人缘很好吗人家请你，你不会拒绝吗，欠别人要还的你知不知道。我们家怎么出个你这么没出息的丫头，以后别找我们要钱了，就等别人请你吧！”
　　爷爷还没下班，妈妈在做饭，弟弟安静地看电视，宁栩被最敬爱的长辈指责后站在客厅进退两难。

　　不够。
　　奶茶只能抵掉明信片。
　　等奶茶的间隙，宁栩攥着纸币问木迟：“你收现金吗？”
　　“不收”，木迟回拒。
　　“……这样，我把钱给喻燃，麻烦她给你转账。”
　　“麻烦。”

　　……宁栩仰头看着木迟，快跳起来跟他急了。
　　好在木迟提了合理要求：“一中小卖部，下次我去买东西喊你帮我付。”
　　“行。最好是中午或者放学，课间十分钟太赶了。”奶茶好了，宁栩有了快乐水又恢复心平气和。

　　回程不用导航，两人各自一手玩偶一手奶茶，在路人的目光下悠哉漫步。
　　宁栩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取明信片？”
　　木迟没细考虑：“至少高考完，一年两年，可能更久。”
　　“你有没有想过”，宁栩眨巴双眼：“万一哪天四季小店倒闭了？”
　　……好现实的问题，木迟没想到：“这不能吧，怎么着也得开个半年。”
　　“但愿吧，我喜欢那个店的风格环境，希望它开得久一点。”
　　那面墙上停留过的美好祝愿和隐晦的心意，都希望能保存的久一点。

　　宁栩到了家楼下，试图把玩偶塞进书包。
　　头和身子进去了耳朵露出来，她把耳朵掰向空隙塞进去，但书包拉不上了。
　　作罢，宁栩把玩偶拿出来，耳朵瞬间复位，她顺着捋了捋毛，再拍走莫须有的浮尘。

　　宁栩光明正大地拿着毛绒玩具进门，宁桂茹正在抹桌子，盯着女儿手里的娃娃直到她进了房间。
　　很快宁栩又从卧室出来，今天比往常到家得早，晚饭还没做，她进厨房淘米先把饭煮上。
　　全程面无表情，宁栩自觉把该干的事儿干了。炒菜交给宁桂茹，她厨艺一般每顿做个三两道菜糊弄，口感统称柴米油盐味。

　　经常宁栩是最晚回家的，赶上晚饭便忍着闲言碎语坐下来吃，赶不上自然也不会有人等，冰箱里剩菜剩饭热热就行。
　　有时候一粒米不剩，或者宁桂茹上班，宁栩自行将就着解决。
　　从上了高中起便是这样，她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随时迎接着骤雨。

　　夜晚，宁栩准备睡觉时才再次揉弄她的皮卡丘。
　　她想，即便遮遮掩掩地带回家，在家里也随时会被发现。干脆大大方方的，放在床头，谁要借此说道批判她都接受。
　　宁栩的第一个毛绒娃娃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大号泰迪熊，但好在，她也有玩偶陪她睡觉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