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槊奏歌

作者:月映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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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玉志斋中,一如往常。秦随愈从槛窗处向外望去,外面下起小雨。

      柳慧成讲了两个时辰,终于还是下课了。秦随愈原本也想出去走走,何卢青却坐在了他桌旁。

      何卢青问:“秦哥,你感觉最近学得怎么样?有进步没?”

      秦随愈听了这话,心里觉着沉闷。该学的他一窍不通,更别提进步了。

      他摇摇头:“一个字都听不懂。”

      柳慧成讲学时,满嘴的知乎者也。他的确一个字都听不懂。

      何卢青闻言,便也替秦随愈担忧起来,他喃喃道:“这该怎么办……”

      “有了!”何卢青眼眸一亮:“你可以找人帮忙啊。”

      何卢青自觉只学了些皮毛,学艺不精,便想另寻他人。

      可又该找谁呢?又有谁会愿意耐心地教一个文墨不通之人识字?

      秦随愈抿直了嘴角。他越发觉得,这事可太难了。

      忽而,何卢青将声音放低,他对秦随愈道:“何国器写的字在学堂中可谓是一流,黄学究都夸他有谢卫之风。”

      秦随愈没有接话。他不知道什么是谢卫之风,但他很欣赏字写得好看的人。何卢青的言外之意秦随愈能意会,可何国器不近人情……请他帮忙比登山还难。

      此时,黄应恒出现在了门外,他将何国器叫走了。临走时,黄应恒还不忘向秦随愈眨眼睛。

      黄应恒带着何国器穿过回廊,向学究休憩的雅间走去。黄应恒不言,何国器亦不语。

      黄应恒心中不免懊恼。他生性嗜酒,且一喝就收不住。上次,他刚把埋在竹林里的一坛老酒挖了出来,便喝得人事不知,倒在地上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他无意间瞥见墙上那张牧童骑牛的图画时,才好似想起了什么。

      他答应了秦随愈,会让他学会提笔识字,便不能言而无信。

      何国器走进屋中,便见桌上铺着一张缀着碎金花边的纸。纸的一角用酒壶压着,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一首五言律诗。何国器将这诗默念一番,心中有了一丝赞叹之意。

      黄学究的才情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何国器接过了黄应恒递来的茶。他回想起来,这应当是他第二次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八岁那年,何亮宽带他来学堂外报名入学,遥遥望见众人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何国器排在最后一位。

      何亮宽不爱凑热闹,他拉着何国器与其他人保持距离。有时,一些好奇的孩童会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张望,何国器只当没看见。偶尔会传来议论声,何亮宽也不理会。

      轮到何国器时,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何亮宽拉着何国器走向前,登记名册的人正逐页翻阅着,只听他轻声嘀咕:“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登记名册之人是保长派来的,与村中人并不熟识。他抬眼望向何国器,便对何亮宽道:“你把女娃领来作甚?不知道学堂不收女学生吗?”

      何亮宽明显愣住了,却笑道:“他是我儿子。”

      此话一出,登记名册的人也愣住了。那人盯着何国器仔细瞧,何国器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故而别开了视线。

      何国器长得白净,衣裳也穿得整洁,不比村里那些在泥坑里打滚的娃娃。

      何亮宽又道:“他真是我儿子。”

      奈何何亮宽与那人争辩了许久,却是有理讲不清,那人坚持不给何国器记名。

      正在两难之际,何国器只见一位身着长衫的儒雅之人寻声而来,他口中念着:“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何国器心下鄙夷,这人卖弄文才,木兰诗他四岁便能熟读了。

      登记名册的人认出了黄应恒,故而恭敬非常。黄应恒对何亮宽道:“不怪别人眼瞎,你儿子长得倒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儿郎。乡野之地,哪里能见到此等人物?”

      何亮宽一听此言,自谦道:“言重了。”

      黄应恒这才看向登记名册之人,指着何国器说道:“我要把他收作我的记名弟子,这名字你不记也得记。我敢以学究的名义担保……他是绝对是个男的。”

      何国器心里表示,其实他不是很想做这个记名弟子。

      登记名册的人见如此,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有学究担保,就算出了差错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何亮宽心中感激,便问:“敢问学究姓名?”

      “黄应恒。”

      何亮宽一听,却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而何国器分明记得,自己在一本诗集中看到过这个名字。

      在这之后,黄应恒便请何亮宽父子二人来学堂中洽谈。

      何亮宽依旧不敢相信,这个黄应恒是真的黄应恒。也对,北幽这么大,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此黄应恒非彼黄应恒……

      何国器自持年少,不慌不忙地问道:“观碧这首诗是你写的吗?我以前看过的诗集上有你的名字。”

      黄应恒咳了咳:“这……不是我写的。”

      黄应恒又问:“你觉得……那首诗写得如何?”

      何国器点头称赞:“好。是有大才之人才写得出。”

      说罢,何国器看了黄应恒一眼,似是在说,你不是那个大才之人。

      黄应恒被何国器的话逗笑了,继而问道:“那你说说,那诗好在哪里?”

      何国器也不避讳,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吐露而出,三人便围坐在一起论起诗来。

      黄应恒看向何国器的目光中露出赞赏。他想,此子若得良师教导,才情必不下于我……没想到今天出一趟门竟捡到宝了。

      而现在,黄应恒的脸露出为难的神情。他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斋中新来的那个人吗?”

      何国器知道黄应恒说的那人是秦随愈,只道:“知道,但不熟。”

      黄应恒痛心疾首道:“那人情况特殊,家里穷,凑不齐学费,晚了三年才入学。而现在……他字不会识,笔不会拿……真的好惨啊……为师实在不忍心将他抛弃,所以……”

      黄应恒期待地看向何国器:“你去教他识字吧?”

      何国器神色不变:“学问长进只靠自己,他人爱莫能助。而且……我如何能教?”

      黄应恒道:“当然能教。你和他同在玉志斋中求学,朝夕相见,自然会越处越熟,若我教他,反而适得其反。”

      何国器淡淡道:“不熟。”

      何国器又道:“他也不像是个读书人。”

      黄应恒愣了愣。心里嘀咕道,你既然都知道他不像是读书人,这......还能说是不熟?

      黄应恒当真是无话可说了,他百般相劝,何国器都未曾动容。黄应恒只好把何国器送出门。

      黄应恒知晓,秦随愈是他收入学堂的,而他自己本就不靠谱,他不能教导秦随愈,便只能找一个合适的人。所以,何国器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人选。

      黄应恒在屋内来回踱步。

      他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确了,只是没料到何国器反应会这般冷淡。也不知道何国器会不会改变主意……

      如果这次不行,那他便再试一次,直到何国器答应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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