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人了

　　微微的痒，从心脏顺着血液，爬向四肢，又爬上喉咙，意欲破口而出，博度的喉结不停滚动，一瞬间，难以忍受的饥渴摄住了他的心神，也摄住了他的唇舌。

　　那一刻，格外漫长。

　　博度面无表情，一双金色的眼眸变成竖瞳，一动不动地盯着晏明羽，从晏明羽口中吐出的关于首饰花了多少精妙心思的话语都远去了，耳边一片模糊。

　　不，不能吓到明羽。

　　博度勾了勾手指，茶壶自动飞起，倒茶水进杯中。

　　杯子飞来，他一口灌下，仍觉不足，连喝了五六杯才停下，竖瞳恢复成正常形状。

　　“师父，你很渴吗？”晏明羽转过身，担忧地看着博度，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没事啊。

　　按照他生病的经验，人无缘无故特别口渴，恨不得不停地喝水，轻则感冒发烧，重则住院，此时会喝到想吐为止才能勉强止住。这种喝水法其实对身体不好，容易败坏胃口，一点东西都不想吃。

　　“是啊，某人不回来，我连喝水的心思都没有了。”博度垂着眼，幽幽地道。

　　晏明羽白了他一眼，让侍从把礼物摆好在床榻前，狡黠一笑，“师父，你猜，这么多脚链，哪个是我设计的？”

　　“我猜中了有什么好处？”

　　“可以哄我开心。”

　　“哦？看样子我是非猜中不可了，要是没猜中，你不会哭鼻子吧？”博度抬起眼睛，调笑道。

　　“师父你真讨厌，我都多大人了，怎么可能这么幼稚？”

　　“那我开始了？”

　　“快点！别啰嗦！”

　　不愧是万宝楼出品，果然都是精品，打眼一看过去，便有百数脚链躺在铺了素白绸缎的托盘上，华彩熠熠，流光溢彩。

　　款式也多，唯一的共同点是每条脚链上都至少有一个小铃铛。

　　博度捞起一条羊脂玉平安扣脚链，“这个是你设计的？”

　　晏明羽摇头，“不对。”

　　博度指着珊瑚红绳脚链，“是这个？”

　　“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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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向步步生莲粉水晶脚链。

　　“哎呀，还是错了。”晏明羽急了，“师父，你怎么一个也猜不对？”

　　“好明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好吧，最后一次了。”

　　博度拿起一条猫爪脚链放在掌心欣赏，黄玉雕刻的猫爪胖嘟嘟的，分外可爱，他认真道：“这个是不是？”

　　“是！”晏明羽大喜，呱唧呱唧鼓掌，“师父，你终于猜对了。”

　　博度挑眉，继续拿起一条红鲤鱼脚链。

　　“这个也对！”

　　再拿起一条铜钱脚链。

　　也是对的。

　　屡猜屡中。

　　晏明羽：……

　　晏明羽一招饿虎下山扑向博度，“好啊，你居然敢耍我？”

　　博度张开双臂将他抱入怀中，脸上带笑，拒不承认使坏，“没有，我只是在排除了那么多错误选项之后，终于选对了而已。”

　　晏明羽臭着脸，“你伤害了我的感情，我不会再原谅你了。”

　　“啊，不要啊，那样我岂不是要伤心死了？”博度可怜兮兮地说，“天哪，求求明羽了，这世上最美丽、最可爱、最善良的明羽，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晏明羽绷不住了，哼了一声，“好吧，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原谅你了。但是，你要记住，我的谅解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也不是什么人都给的，你要珍惜。”

　　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骄傲。

　　他晏明羽的心意永远宝贵，任何人都应该珍视。

　　博度听出了玩笑背后的认真和自爱，眨眨眼，收起了嬉皮笑脸，神情真挚，像是起誓一般，郑重道：“好，我一定好好珍惜。”

　　“倒……倒也不用这么认真。”

　　见对方这样认真，晏明羽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师父，你最喜欢哪条脚链？现在戴上吧。”他眼睛亮晶晶的，期盼地看着博度。

　　说实话，博度是他见过的最符合修仙背景的人。

　　因为……他不穿鞋。

　　是的，博度一直赤足而行，脚踝上永远戴着有小铃铛的脚链，走起路来叮铃叮铃地响。

　　忍不住好奇心的晏明羽还问过他这样走路会不会脏脚。

　　那时候，晏明羽还天真地想，会不会法力高深的仙人都是餐风饮露、不染尘埃的？所以才不怕光着脚走路。

　　博度的回答直接打碎了他的幻想。

　　“其实是会的，所以我每次走路其实都会悄悄飞起，离地一寸。”

　　破案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神奇的法术，就是单纯的不下地。

　　这些脚链都是成双成对的，博度挑了可爱的猫爪脚链戴上。

　　见此，晏明羽终于心满意足了，又把几套看好的、风格很适合师父的首饰送他，就再也熬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打算回去睡觉了。

　　轰隆——

　　打雷了，苍白的电光打在窗上，将院子里的景象照得一览无余，哗啦声响起，一场瓢泼春雨说来就来。

　　博度劝道：“下雨了，今天晚上就在我这里睡吧。”

　　晏明羽揉了揉眼睛，睡意汹涌已经容不得他多加思索，只模糊应了一声便倒头就睡。

　　次日太阳升起，晏明羽又投入了修行之中。

　　半月后，山里的桃花开始盛放，妘彩通过天机玉盘发来消息告知晏明羽，姜河跟姬月回来了，就是语气有些慌里慌张的。

　　算算时间，上一次出门都是半个月前了，晏明羽当即决定休假。

　　实在是卷不动了，还是出门放松一下心情吧。

　　大日仙宗占地面积特别大，摘星峰距离外门起码八千里远，熟悉的雨花台莲花法宝又出场了。

　　路过一处山峰时，晏明羽远远就看到一群灵鸟驮着一帮内门弟子飞来，那些灵鸟都长得十分灵巧美丽，虽体型大，速度和反应都极快。

　　一身羽毛更是镀了金似的，灵光四射。

　　灵鸟停下，弟子们毕恭毕敬上来行礼，“弟子拜见师叔祖。”

　　晏明羽木着脸，“免礼。”

　　灵鸟们发出了清越的鸣叫，仿若仙音，衬得脚下云雾缭绕的山峰越发仙气飘飘，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都忍不住目露骄傲或欣赏。

　　只有晏明羽那张俊俏的脸板得更正了。

　　因为他听得懂这些灵鸟在说什么。

　　【你们看，这些人真好玩，见面还要互相伸爪子拜拜，好可爱哦。】

　　【是呢，小小的一只，小时候指甲盖那么点大，长大了有我一根爪子那么大，就再也不会长了，哭起来的声音也是小小的，超可爱。】

　　【嘻嘻，不但如此，我养的人还喜欢骑着我出去打架，输了就躲在我翅膀底下哭。】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人喜欢给我涂香香。】

　　【我家的喜欢抓虫子喂我！】

　　【我家人喜欢穿我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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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只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既骄傲又在强行掩饰的语气道：【我家的收了我最漂亮的那根羽毛。】

　　其他灵鸟：……

　　沉默一会儿，众灵鸟开骂了，【变态啊你，居然看上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崽！】

　　——这就是晏明羽不愿骑灵鸟出行的原因了。

　　但凡你养了一只，从此以后你在灵鸟圈就再也没有秘密了，连底裤是什么颜色都能扒得干干净净。

　　跟呱噪的灵鸟们分开，雨花台很快就到了外门。

　　大约是因为宗门不炒地皮，所以人均居住面积都特别宽敞，哪怕是外门弟子，也是单人单间。

　　晏明羽来到姜河宿舍，一进门就发现他受伤了，躺在床上，浑身上下绑满了绑带，活像个会动的木乃伊，双眼生无可恋。

　　妘彩也在。

　　“河哥，你怎么伤得这么重？”晏明羽忍不住问道，“宗门下发的任务这么危险吗？”

　　“还不是为了给你抢舜华草？”妘彩咬牙道。

　　“这是什么？”

　　下一秒，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闭嘴……”

　　“一种可以提升修行资质的灵草，千年一熟。”

　　晏明羽心情复杂，很想说你别忙话了，仙家宝物都改不了我的命，这种东西就更别想了。

　　姜河深呼吸，“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是看我受伤了害怕而已……”

　　“谁害怕了？”妘彩跳脚。

　　姜河不理他，继续说：“我和姬月故意抢舜华草，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像是回忆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姜河不顾疼痛，得意地笑了起来。

　　“什么嘛，明明是那些人先给你们挖坑的！”

　　姜河的脸僵住了。

　　哦，天哪，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好像有人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晏明羽微笑，“哦？挖了什么坑，仔细跟我说说。”

　　闭上双眼，不愿再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要不是现在动弹不得，姜河真想挖条缝钻进去算了。

　　花灵发出了嚣张的嘲笑，【哈哈哈，阿河你也有今天！】

　　只有妘彩一副找到靠山的模样，瞥了姜河一眼，恨恨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事情很简单，无论什么时候，空降派、关系户总是招人恨的。

　　当然，有太上长老这张王牌在，没人蠢到当面为难姜河三人，但暗搓搓的排挤、冷落是少不了的。

　　对姜河、姬月这种心性坚定的卷王来说，只要不影响我修行，什么孤立、排挤都无所谓，没有乱七八糟的社交活动，正好，能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

　　对妘彩这种爱热闹的年轻人来说就有点难熬了。

　　这也没什么，日子磕磕碰碰的总能过下去，再加上晏明羽掌握的权力不断增加，又隔一段时间就出来探望一次，最近已经逐渐有人开始向这三人聚拢了。

　　柏音就是动手最快的那一个。

　　抱大腿嘛，不寒碜。

　　但也总有不吃这一套的人，比如裴森，眼见着修为比不过姜河、姬月，两年后就是外门大比了，就想着提前送人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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