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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由于昭华公主薨逝,嘉安的婚事便往后推了。
半月后,皇后被解了禁闭,邀京城各世家参加宴会。这宴会,明面上是联络情谊,赏风雅,暗地里,却不知涌动着多少心思。
宴会设于雅文殿,分男女两区。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初冬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酒食的暖香。
女宾区这边,世家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低声笑语,或矜持端坐。话题无非是时下流行的胭脂水粉,书画珍玩,或是插花品茗。
宋乐安独自坐在相对僻静的一处,无神地盯着一处看,她向来就不喜欢这种文雅的宴会,无聊的很。凝夏和望秋侍立在她身后。
就在这片喧闹中,殿门口内侍一声高亢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瞬间,殿内所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立刻起身,垂手恭立,屏息凝神。
皇后身着正红色宫装,头戴凤冠,在宫女的簇拥下款款步入殿内。她的容貌温婉贤淑,谁人看了一眼不夸,不愧是母仪天下的风范。她目光平和地扫视全场,在宋乐安的方向似乎微微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移开。
“平身吧。” 皇后的声音清越温和,“今日邀诸位前来,不过是想在这初冬时节,与大家聚聚,赏赏冬景,论论诗文,以解寂寥。不必拘礼,随意便好。”
众人齐声道谢后纷纷落座。
皇后在主位坐定,含笑宣布:“本宫设了几个小游戏,权当助兴。第一项,以‘冬’为题眼,限时一炷香,作诗一首。不拘是男宾女宾,皆可参与。稍后选出最佳之作。”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众人期待的脸庞,“第二项,比拼射术。第三项,个人写一上联,投入箱中,再互抽一签,对出下联。此三项,若有一项胜者,可凭自己心意,向本宫提一个奖赏。”
皇后挥挥手,宣告宴席的开始。
众人纷纷跃跃欲试,宋乐安却不想参加这种游戏,作诗,她一点不行,而射术,也只是平平。她暗自叹了口气,打定主意只安安静静做旁观者,熬过这场无聊的宴会。
皇后命人向各个座上发宣纸,慵懒地倚在凤座中,指尖轻点扶手,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殿内。
宋乐安僵坐案前,那支笔悬在手中,仿佛有千斤重,她看着周围几位贵女已搁笔,姿态优雅地将写好的诗文交由侍立一旁的宫女,心口愈发沉闷。良久,她轻声叹了口气,轻声道:“下去吧。”宫女极有眼色地微微躬身,无声地退下了
而后,进行第二项,射术。
“臣愿先来!” 一个清朗又带着少年意气的声音骤然响起,盖过了殿内的细碎议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安阳候世子燕淮已大步跨出席位,行至殿中空地。宋乐安不由地望去,虽因距离和光线,他的五官有些模糊,但身姿挺拔如松,一身锦缎劲装,玉带束腰,少年英气扑面而来。
燕淮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张强弓,握紧弓臂,试了试弦。他站定,深吸一口气,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只见他稳稳开弓,弓弦被缓缓拉至满月,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周遭一切皆已虚化,“咻——!” 箭矢离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满堂瞬间爆发出热烈的喝彩与赞叹,连皇后唇角也噙了一丝赞许的笑意。燕淮收弓,面上掠过一丝少年人的矜持得意,抱拳向四方略略示意,退下了。
一女子开口了:“燕世子好箭法,不过——,本郡主听闻这征远候之女程春杳箭法甚是精妙。”,宋乐安望向说话的女子,她身着一袭云水蓝缕金宫装,一张明媚的脸,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眼尾微挑,天生带着矜娇与打量。
“哦?竟有此女,何不一试?”皇后的唇角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一个角落,宋乐安也随之望去,那女子并未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而是一身简洁的靛青色窄袖胡服,一条乌发只用一根素银发带高高束成马尾,她脸上脂粉未施,眉目疏朗,鼻梁挺直,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有神,带着勃勃生气。
程春杳起身行礼,道:“那臣女便献丑了。”
还没等其拿起弓,那女子忽又轻笑道:“久闻程家箭法精绝,不如?程姑娘为我们展示一下蒙眼射箭,可好?”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分明是在为难人,可又有谁敢出来阻止。
程春杳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应下了。她接过宫人呈上的玄色蒙眼布,利落系好,搭箭弯弓,马尾随风扬起,只听破空锐响,那箭稳稳落在靶心,尾羽震颤。众人皆是一惊,喝彩声比先前又大了几分。
宋乐安出神地望着她,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忽地,便发觉有什么东西撒到自己的衣服上了,定睛一瞧,是位宫女不小心将茶水撒在自己身上。宫女战战兢兢跪倒,茶盏碎在旁侧。“奴婢罪该万死!”小宫女带着哭腔叩首。宋乐安发觉掌心沁出薄汗,定了定神,仍安慰道:“无事,无事。”
皇后闻声看来,吩咐身侧侍女:“带嘉安公主去暖阁更衣。”
走到室外,宋乐安总觉得有些燥热,凛冽寒风扑面而来,可不知为何,那寒意非但没能驱散这燥热,反像冰火交织,激得她轻轻一颤。
宋乐安摇了摇愈发沉重的头,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腿也有些使不上力气,侍女便搀扶她走,渐渐的,宋乐安发觉更不对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那股燥热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皮肤变得异常敏感,衣料的轻微摩擦都带来一阵难言的酥麻。
她猛地想到了最坏的原因,她被下药了,之后的剧情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她忙甩开侍女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用,我回自己的宫里换。”
侍女却再次缠上来,语气焦急,动作强硬:“公主您的寝宫离着太远了,一路走去会得风寒的,就这近换了吧,前头就有暖阁…”
宋乐安着急道:“不行,不行不行”
她知道,再拖延片刻,自己便会彻底失去意识。就在视线模糊扫过身旁的事物,她瞥见了那片在夜色下泛着幽光的池塘,而池塘边恰好围着低矮的石栏。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借着侍女拉扯的势头,随即毫不犹豫地向后一仰。
“噗通!”
刺骨的池水瞬间淹没了她,那冰冷的寒意与灼热的肌肤相交锋,让她混沌的头脑获得了短暂的清醒,她听见岸上侍女那充满恐慌的惊呼声。
几乎是顷刻间,脚步声,询问声,便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群人纷纷围拢到池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惊讶,担忧与看好戏的微妙气氛。
皇后在宫人的簇拥下疾步而来,一脸凝重,紧盯着那侍女,眼神闪过一抹狠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威严,扬声道:“还都愣着干什么!快!快把嘉安救上来!若是公主有半点差池,你们谁担待得起!”
还没等会水的内监下水,一道身影早已落日水中。然而,水中的宋乐安察觉到有人靠近,心中警铃大作!她深知此刻若被陌生男子所救,名节便彻底毁了,不过,好在自己会游泳。
冰冷的池水暂时压制了药性,她挥动双臂猛地挥动双臂,双腿有力地蹬水,凭借着记忆中对岸边方向的判断,奋力向岸边游去。刚入水正准备施救的燕淮,只见那身影竟迅速游开,不由得一愣,动作瞬间停滞,公主会水?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宋乐安很快游到岸边,宫女们合力将她拉上来,给她披好披风,送上暖手炉。皇后快步上前,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关切与果断,“快,立刻送公主回甘泉宫,传太医好好诊治!再用本宫的轿辇,务必不可受风寒。”
这时,燕淮也默默游回岸边,在内侍的协助下上了岸。他一身华服尽湿,却顾不上自身狼狈,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正迅速离去的那抹身影,目光里充满了浓重的疑惑与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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