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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
皖平市的夏天悠悠慢长。整座城市,在朦胧月色下入睡,又在温暖日光下唤醒。
徐任蓬头垢面的从床上坐起来,抓起手机就先看时间,确保自己没有迟到。
他换上干爽舒适的白短袖,套上深蓝色的牛仔裤。
特意用发胶定型,站在镜子前,先是仔细照了两遍。盯着自己紧致、充满力量劲儿的身材,嘴角轻扬。他又举起胳膊,随意瞅了瞅。
结实的手臂上弯绕着根根凸起的青筋,无不散发常年运动的气息。这更衬得他张扬傲气嚣张的少年气息,这货满意极了。
暗地里想:行,这么帅,没白忙活!
徐任在客厅里翻箱倒柜的找自己之前闲置的一双球鞋,发出一通通刺耳的噪音。
那噪音吵得徐夫人推门而入,随后大黄也紧贴着徐夫人的小腿,悄悄跟随。
她身着真丝睡衣,脸上还敷着面膜也这盖不住疑惑不解的表情,“干什么呢儿子,不上学起这么早?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啊。”
“没事儿。妈,你见过我那双鞋没?”徐任掏出手机照片,快抬到他妈脸上了。
徐夫人一把拍开,不屑地说:“哟,我找自己的东西还晕头转向的。哪晓得你东西搁哪了,回头问问阿姨好啦,急躁什么。”
“我今天要穿啊。”
“穿什么,你有一大堆你不穿,干嘛突然想穿这双。”徐夫人双手环住双臂,悠悠地踩着棉质拖鞋走到玄关处,眼神微眯,狐疑地盯着穿戴整齐的徐任说,“怎么啦,你要跟谁约会去啊?”
“……我说没有,你信吗?”
徐夫人无情地回答:“我敢信你的话么。”
徐任无语地瞥过眼,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咖啡,先吞一口,然后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说:“今天周六,去参加市里面组织的数学竞赛。”
客厅里空调没开多高,还稍有热燥燥的。大黄那口水顺着粉嫩的舌头往下直溜溜地往下滴,眼神泛出清澈的愚蠢。
“啊,我滴乖宝贝!”徐夫人立马抽几张纸巾给它擦嘴,又转身命令徐任把空调温度调高点。
徐任照做后,垂眼盯着大黄那小胖脸,陷入迷惑,“洋里土气。还不如叫它大黄,好养活。”
这话可让徐夫人不乐意了,她那娇弱的身躯一把子恰住大黄圆润肥胖的腰部,拦在自己侧腰上,像抱一斤多重的小型犬。
她一手轻松摘下面膜,气得破口臭骂徐任:“土什么土!它整天吃吃喝喝,也不交新朋友,都是随主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倒是洋气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拉布拉多,你是什么。”
“怎么骂起来,连自个儿都骂呀您?”徐任忍不住失笑一声,正要转身,他妈一个狠劲照着他的背猛拍,“啪!!”发出回音震荡的巨响。
“儿子,你别逼老娘打死你!”徐夫人双眸里冒着燃燃火星,咬着红唇,怒气值暴增。
“得,皇上皇,您说得对,说得在理。”
徐任吃痛地躲到一旁,满眼不是对眼前即将发飙的女人的畏惧,而是笑嘻嘻地调侃,“您呐,成天就是带着它到处逛。就算它是个公的成天拴在身边,哪有母狗来感找它?魂儿都被吓飞了。”
“去去去,一边去!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倒是喷一口粪,赶紧滚!”
徐夫人气得大翻白眼,径直走去柜子里拿出一盒鲜牛肉罐头,夹着嗓音喊大黄“Aubers”让它过来吃饭。
徐任歪头笑笑,转身就坐到沙发上开始打游戏。
“有大黄在,我还有什么家庭地位可言啊。这狗纯粹是您替我养了…”徐任独自喃喃自语。
“滚!”
不等一会儿,徐夫人就气全消了。
她用脚踢踢大黄厚实的爪子,怕它热着让它往屋里靠近,对着儿子喊:“那什么呀,你赶紧收拾啊,别到时候迟到。”
徐夫人突然想起一桩事儿,粲然一笑,“噢对,晚点我跟你爸讲,你参加数学考试那事儿。让他坚信,自己儿子又支楞起来了!哎呀,你爸其实最近老想你了,什么时候给他老人家回个电话什么的。”
徐任刚想张口,徐夫人就又是一连串,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生怕自己儿子又开始嘟嘟囔囔的。
她想到儿子比赛时间快到了,就赶紧献上关怀,扯开话题。
“那你怎么去啊?远不远?要不我叫司机吧,让司机过来接你。”大黄又开始哼唧了,徐夫人象征性的摸了摸它圆滚滚毛茸茸的脑袋。
徐任说:“考场就在一中,我刚刚已经打电话给他了,过会儿就到。”
徐任前脚刚踏出门,又全身发出警报声他退回来一步,表情严肃,“妈,别跟他提我。”
徐任早就不愿意称呼徐江为爸了,他就压根不认他亲爹。
他太记仇了,这样的隔阂早在自己初中的时候就埋下,爆发是迟早的事情。
徐江思想保守顽固,对于自己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非常排斥,他说徐任就想当个搅屎棍,不正经。扯上他是反动的言论,又说这是低级思想和趣味。
总而言之,徐爹本不乐意自己儿子是个Gay。奈何是家里独子,他真没辙。
反观徐江一概认为是自己和妻子太宠徐任,让他现在不知好歹,胡乱来。
一开始自己确实不接受,本来有一段时间他想松懈,不想把自己儿子逼得太紧。谁料岑敬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乌烟瘴气。
也是为了避风头,又是为了教训教训徐任,就把他安排到皖平来上学。
刚好能让徐夫人放松放松旅游一下,再说自己的好友一家都在这里,相互也有个照应,所以就做此决定。
徐夫人扬起眉毛,两手一摊表示无奈,“儿子,不用我说。其实,你爸就已经知道了呀,你跟他作对就是自讨苦吃。不是我不帮你,妈妈也是属实无奈。”
沉重的声音钻进徐夫人的耳朵里,“行啊,那就继续派人视奸我,有本事他就把我关起来。”
“儿子,你是神经病啊?现在可是法制社会OK?你爹也没有那么变态。”
“他不变态,他老人家倒是嫌我变态!”
“诶,儿子!怎么…诶…”
不等徐夫人把话说话,徐任就夺门而出。
从楼上下来时刚好就碰见蒋学义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他斜眼瞟了他一眼就看见林晏姿拿着一个黑色的保温杯递给他。
林晏姿温和的说:“拿着这个,我早上刚熬好的。路上喝,到地方上个厕所啊,就赶紧进入状态,晚点的话你自己坐车回来。”
蒋学义乖巧的点头,接过保温杯就下楼了。他也没有跟徐任对视,自己走自己的。
徐任微微抬眉露出不屑的眼神,双手插在裤兜,微扬起下巴,神色轻蔑,也跟着一起下楼。
今早的很凉快,风卷野花,芬香缓袭。云层被烁光剥开,阳光直达地面,每走两步,灼热感立即快速蔓延全身,使得汗流不止。
二人刚走过那颗老榕树,蒋学义突然停住脚步回头。
“这次数学竞赛是市里自己组织的,范围的话和去年的差不多一样。按照高一组和高二组分。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成绩怎么样,但肯定也不差。”
徐任嘴角扬起弧度,语调散漫,“昂,还行吧。拖不了你后腿。”
什么意思?面瘫脸这是在小看自己么?他怎么可能拖后腿。要说英语竞赛,那还真是难为自己。
徐任深邃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烁着,懒懒散散的调调,“放心吧,到时候看着我的成绩,别打击到你自尊心了。”
蒋学义不吭声。
徐任又用胳膊肘碰碰他的手臂,“怎么?生气啦?”
真是幼稚,哪有那么多气要生。
“这又不是团体活动,卷子在你手上想怎么写不应该是你的事吗?你代表的是华复。不是代表我们。”蒋学义双手握紧书包肩带,目光淡然,“你…怎么走?”
“坐车。”
“哦。”
“你呢?”
“我打车。去一中的那趟公交车来得慢,等不了。”
徐任冷淡地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就站在榕树底下处在一片阴凉之地玩手机。
蒋学义沉默得垂下脑袋,垫着沉甸甸的保温杯继续往前走,不再想任何,只想快点到小区门口。
他刚到门口,拿出手机刚打开打车页面,就瞅见那辆宾利疾驰而来,不用想那个就是徐任家的车。
三分钟过后,那辆车就到了。
蒋学义屁股刚挨着座,腹部那块淤青一阵刺痛,让他不得已的微微弯下腰,屈背靠在脑袋窗户上让自己好受些。
考试点就在市一中,正处初中生放假时间占教师做考场。这次市数学竞赛,听说出题人知名度极高,是专门聘请的。
市里所有高中都要参与,采取奖金制度。即拿了名誉又得金钱,一手两得的事情自然吸引很多学生参加。
再说现在的政策,对于那些学习优异的学生格外珍重,市里的领导也会对这次竞赛的成绩重视,优秀的学生越多越好。
还没下车,大老远的就看见一起参加竞赛的女生和方老师站在一中校门口外的路灯底下,
她俩共撑着同把太阳伞,方老师更是全副武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蒋学义下车后朝她们走过来,跟老师打招呼。
见蒋学义一个人没瞅着徐任,方雯玥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她怕那混蛋小子没来。
“怎么徐任没跟你一起过来?”方雯玥声音有些急。
“他是他们家司机送,很快了。”
方雯玥点点头,“好,那就行。”她扭过头将女生拉到自己跟前和蒋学义介绍,“这是桐瑶,这就是我说的年级黑马,很厉害的。”
“你好。”
桐瑶有些羞涩,两边的八字刘海过长遮住了面颊两侧,风过稍许看见她耳根泛红。方雯玥看出她害羞了,拦住她的肩膀晃晃笑了笑,“害羞什么,都是同学。快说句话嘛。”
蒋学义替她解围,“没事,我知道她,最近几次考试排名一直在往上冲。”他露出淡然的笑容,“我都有些危机感了。”
桐瑶这时结结巴巴地抢道:“没、没有。还行吧,我、我还托人借过你数学卷子呢。”
蒋学义眉眼带着笑意:“嗯,我知道是你,所以就借给你了。也看见你在我卷子上替我纠正的字,谢谢。”
“客气、客气了。”桐瑶面色红晕充斥到耳根子,觉得有些别扭,揪着自己破旧的校服衣角。
俩人谈笑甚欢,方雯玥欣慰的看着俩学生讨论着。
阳光这时刺眼,周围人群攘攘热气腾腾准备往学校里进,可真像个大蒸笼。
她抬眼一看,徐任正朝着这边走来。
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格外的彰显生命力,头发被打理的很有型。下颚线深深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尽头,剑眉星目。
他眼眸忽闪忽闪的,把所有情绪都搓揉破碎,下一秒任何情绪就不见踪影。
方雯玥看了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就要进场,她深吐口气整个人从警惕到放松,“终于到齐了,感觉进场吧!”
蒋学义回过头,却诧异的发现徐任正莫名其妙的盯着自己和桐瑶看。
“你…”
徐任没有说话。
进场后,根据分配的考场进入高一考场在另外一栋教学楼,高二考场相对于学校大门近。
桐瑶在一楼的2号考场,蒋学义和徐任一起上二楼的时候心里还忍不住乱想,徐任竟然跟是自己一个考场的…
结果自己进入了10号考场,徐任往左拐进入12号考场。
这次竞赛出题标准完全脱离了教学课本,出的题目也是皖平史无前例的难。
考试还剩下半个小时,还剩下两道大题,蒋学义先往下看压轴大题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道题他的确见到过相似的,又或者说在原题上多加了其他的知识点。
这是一道立体几何的题目,但完全脱离课本,揉进大量的超纲知识。
蒋学义对于这道题的原题再陌生不过,因为那次做题的时候,思路就没有完全转过来。
可后面也被很多闲杂的事情给耽搁了,所以他也一直没有问老师。
他快速抄起笔在草稿纸上,尽力罗列出一道又一道的式子。逐字逐句的读题,试图从里面读出什么。
考试剩下最后十五分钟,铃声响起。
蒋学义这时平静的心动摇起来,握笔的那只手沾满密稠的汗,卷子上也因汗水而褶皱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四周,考场无一例外已经有人趴下睡觉,但还有人同自己一样专注在后面的大题。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道压轴题的大分扣光,自己回到家要面临什么样的境遇。
想来想去,蒋学义还是把这道题写完了。
尽管自己不确定他的正确性,但是他还是笃定自己的答案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能够写对两题。但最后一题的正确性,他自己也不敢保证。
铃声再次响起,所有竞赛考生离开考场。出来时蒋学义与徐任碰上面,蒋学义不吭声。
到了一楼就见到桐瑶和方老师早早的站在柱子旁边等他俩,方雯玥还贴心的为学生们各自买了奶茶。
“天气太热啦!来,过来拿。”
蒋学义拿到奶茶,还没喝,就听见桐瑶说了一句:“老师,我感觉我这次…”
方雯玥还没听完,便知道她什么意思,安慰道:“没事儿,这有什么的?全市那么多学生呢,一山更比一山高。还不说世界上,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你就算竞赛没有进前十啊前二十,这算不了什么。”
方雯玥摸摸桐瑶的脑袋,“以后要竞争的人更多,那就是全国的了。高考啊,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努力学习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这次数学竞赛的名次不重要。”
徐任和蒋学义心里直哭累!方雯玥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死活。
毕竟他俩还要靠名次抵罪呢……
徐任把蒋学义拉到一旁,问他最后的压轴大题写得怎么样。
蒋学义半天不吭声,最后拖拖拉拉地说道:“还行吧,比较复杂。”
“行,那回头有什么难点,我去你家问你。”徐任爽朗地说。
“别,我们家…不怎么。”蒋学义深呼吸,做好了完全的思想准备,“我妈妈,她不喜欢陌生人随便进我家。”
徐任感觉自己听了世界上最离奇的话,微眯着眼睛,冷笑道:“我妈还说过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媳妇儿呢。你丫自个儿算算,你去我家几次了?敢情你没把我当朋友、当同学啊,这是奔着我的念头来的?”
“你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啊!”蒋学义咬牙切齿,忍无可忍地看着他。
徐任哼哼一笑,用吸管插开奶茶,吸了两口,斜眼看着蒋学义沉沉地说:“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蒋学义还在气头上。
“想好,你怎么报答我。”
蒋学义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目光直冲着他拐,“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刚好啊,现在十一点多了。”他坏笑两声,“得,干脆就现在呗,我还能好好请你吃顿饭。那我可得说好,饭我请给你,至于报答我嘛你必须全部听我的。”
“行。”蒋学义答应的很爽快。
蒋学义真怕这大少爷整蛊自己,先打上预防针,“事先说好,我不干违背道德伦理,违背法律法规的事。我听你的话,但不要过界。”
“……”徐任微蹙起眉头,用奇怪的眼神粗略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丫…有病啊?”
蒋学义有些急了,他极力为自己辩解原因,生怕徐任误会自己,更怕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徐任眸光垂落在蒋学义清冷白皙的脸上,懒散地抛下一句话,“我帮方雯玥整理学生资料的时候,看过你的出生日期,记得我比你大几个月吧?”
“应该…吧。”
“那你叫声哥听听。”
蒋学义霎时愣在原地,他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四周,唯独不敢直视徐任的眼睛。要说他的要求也不无礼,也不过分…怎么就这么难以启齿呢!?
徐任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压重语气,“叫啊。”
蒋学义还特意站与方雯玥她们开,扭捏半天,小声嘟囔了一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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