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公里

　　老板是一位女士。“两位先生下午好呀，有什么能帮您吗？”

　　“我们看看。”伍原飞道。

　　老板点点头。“我们店里主营钢琴，国产的日本的都有。”

　　“可以试试吗？”乔延修突然道。

　　“当然。”

　　伍原飞确实没想到乔延修会弹琴。

　　乔延修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一架钢琴前落座。

　　“先生好眼光，这是我们这里最贵的一架琴，您试试。”

　　伍原飞没学过乐器。这也是一首伍原飞并没有听过的曲子。曲子整体偏舒缓风。听到琴声，二楼一个女孩探头出来。原来是学琴的孩子。

　　一曲毕，女孩啪啪拍手。

　　“小伙子一看就是童子功，弹得不错。”老板点头道，顺便朝女孩招招手，“芊荷，下来吧。”

　　叫芊荷的小女孩登登登跃下楼梯，女孩看着六七岁的样子。“哥哥弹得真好听。”

　　乔延修看伍原飞一眼，转头冲老板说：“老板，我看你这招聘店员，我能应聘吗？”

　　伍原飞着实没想到。

　　“可以呀，小帅哥想什么时候来？”老板似乎很满意。

　　“我的时间不太确定。”

　　“小帅哥还在上学？”

　　“不，我毕业了，现在算是在实习。”给老板说规陪老板估计也不懂，乔延修干脆就说自己实习。

　　“这样啊。”老板有点犹豫。

　　“老板，我就在前面那个医院，有空我就过来。”

　　“医生啊，你们医生很忙的咧！”老板思索一下，“好吧，你先试试吧。”

　　走之前乔延修买了把吉他。

　　往回走的路上，乔延修背着吉他一直没说话。

　　“怎么突然想到找兼/职？”伍原飞点燃一支烟。不过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从乔延修的情况看，显然是缺钱,行李一个箱子都没装满。不过倒是挺能造的，吉他说买就买了。

　　“赚钱。”乔延修倒是很直接，“我得自己赚生活费。”

　　伍原飞点点头。其实他还是挺佩服乔延修的，他刚毕业的时候，还得靠高学义和家里接济，就规陪那点钱吃饭都不够。

　　“挺好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得靠家里。”伍原飞抽一口烟，轻轻呼出。

　　“我父母跟我断绝关系了。”

　　伍原飞猛地一转头，“为什么？”他觉得他跟乔延修还没到说这个的份上。但嘴一快就问出去了。

　　乔延修突然停下，他比伍原飞稍高一点点，抬眼平视对方。“因为我喜欢男人！”

　　伍原飞指尖夹着烟正准备吸，听到乔延修的话突然抬头。

　　两人对视间，伍原飞看到乔延修眼中的坦诚，伍原飞没说话。他只是没想到乔延修直接给他来个大的。他只是带教老师，这是学生性倾向问题，他没有发表任何带感情的言论，只嗯了一声。

　　周围街道嘈杂，人来人往。伍原飞突然想到乔延修曾听到青让的留言，接到青让的电话，甚至看到青让大半夜等他。估计乔延修已经猜到什么，而且已经把他当成同类，所以才敢坦露心声。

　　“有烟吗，老师？”

　　伍原飞从裤兜掏出烟盒连并打火机一起递过去。

　　两人继续并肩往回走。这个食消得，真是！

　　“毕业前，他跟我提分手。”乔延修开始讲他的过往，“我不同意。当初是他先招惹的我，我们就这么断断续续一年多，今年我来规陪才知道他已经跟别人好上了。我不相信就去问他。”

　　乔延修抽一口烟，“上次，就前两天我专门去找他，然后就看见他真跟别人在一起了。为了他我当初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我也是为了他学的医，其实我并不喜欢。”乔延修自嘲般笑了笑。

　　伍原飞一直默默倾听，没有说话。

　　“我的钱都给他花了。”乔延修冲天空吐一口烟，“所以我得赚点生活费。”

　　“嗯。”伍原飞没再细问。两人很默契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继续沿着街道往回走。等回到宿舍都快8点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困难，给我说。”伍原飞想着能帮点就帮点，自己也是那时候过来的。

　　“谢谢！”

　　“我先冲个澡。”毕竟是夏天，伍原飞刚出了点汗，衬衣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洗完澡出来伍原飞换一件宽松的短袖。打开电脑，继续工作。虽然出来了，但是课题不能耽误。

　　乔延修洗完出来正在擦头。伍原飞手机响了。

　　“是我啊，伍医生。”

　　青让收到伍原飞信息时正在跟工程管理科主任孙平海说话。

　　孙平海想在工地上放一辆自己的挖掘机，这都属于你懂我也懂的情况。

　　李渡安排青让去交接一下，主要是安全问题。

　　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是以个人的名义，一般都是信得过的亲戚或者朋友来做。

　　“青哥，等到路修好，这绿化的活咱包了吧。”孙平海走后，郭一鸣来找青让。

　　“行啊。”青让一手敲文件一手准备给伍原飞回信息。

　　“净蒙人。”郭一鸣盯着文件，“你看看，这都一个萝卜一个坑，早都埋好了，还能轮着我？”

　　“你知道啊！”青让敲完文件递给郭一鸣。

　　“青哥，咱们干个工程累死累活的，才挣几个钱啊，脏活累活都干了，好处是一个没落下。”显然这种操作不是第一次，郭一鸣气不顺。

　　青让拍拍他，“我去打个电话。”

　　郭一鸣：“给谁打，那位医生吗？还没追到啊。”

　　郭一鸣显然高估了青让的魅力，“哎，哥，不是，你这不行啊！”

　　“小孩子家家的。”

　　“不行，下次你去我也去，高低我得看看到底是个啥样的人，还有我青哥搞不定的！”

　　伍原飞踱步到窗边，“外卖收到了。”

　　青让：“味道怎么样？”

　　伍原飞没有说话，他听到乔延修在吹头，“真的不用这样。”

　　青让：“不用什么？可是我说了要追你啊，我不能天天来见你，我总不能光嘴上说说吧。我是认真的，伍医生等我过两天来给你做饭。”

　　青让最近确实忙得脱不开身，要不然早来了。

　　“下个月初我要出去一趟，义诊。”

　　“义诊？去哪里？”

　　“那曲一个县城。”

　　“那正好，我来接你。”

　　正说着伍原飞听到有人在电话里叫青让，俩人互道晚安。

　　难得不上夜班，伍原飞看文献看得眼睛酸涩，干脆躺床上酝酿睡意。

　　等乔延修出来正好看到伍原飞趴在床上，脸冲外已经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乔延修被电话声吵醒，按亮灯一看原来是伍原飞的手机。

　　“老师，电话。”

　　伍原飞正在梦中，猛然被推醒。

　　“电话。”乔延修递过手机。

　　伍原飞眯眼看，是科室。

　　“伍医生，不好了，尼梅朵拉从晚上10点多开始就没有胎动了，这会胎心监测数据一直往下掉。”小护士急的不行。

　　伍原飞欻地从床上弹起来，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短袖短裤趿着拖鞋就往外跑。

　　“联系手术室，通知家属到场。”伍原飞对小护士道。

　　“走，去科室。”

　　乔延修拿上房卡跟伍原飞一起朝医院奔去。

　　“化验结果我看下。”伍原飞直接奔向胎心监护室。

　　尼梅朵拉很紧张，她的丈夫还有妈妈都守在旁边。

　　刚好医生推着b超机子过来。最终显示胎心不稳。

　　伍原飞决定即刻行剖宫产手术。尼梅朵拉很害怕，拉着妈妈的手不放。

　　丈夫似乎不想剖，“能自己生吗？她已经足月了。”

　　伍原飞将手术知情同意书递过来，“来不及。这会胎心往下掉，很可能孩子会缺氧窒息。”

　　一听到窒息俩字，妈妈坐不住了，“为啥呀？”

　　伍原飞：“她的胆汁酸一直偏高，有可能是激素的问题，也有可能本身肝功能有问题。”

　　妈妈急的团团转，“可是怀老大的时候没问题呀，二胎为啥会这样啊，我们之前都好好的。”

　　小护士看不下去，这家人磨磨叽叽，现在时间就是生命，“现在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孩子胎心不稳，随时有可能胎停。”

　　伍原飞没有否定，继续道，“你们现在越耽搁，孩子越危险。”伍原飞忽然想到昨天跟尼梅朵拉一起来的小男孩，伍原飞望着尼梅朵拉道，“你总不想这个孩子跟松格一样吧。”

　　松格是尼梅朵拉大儿子的名字，伍原飞听到外婆这么叫他，昨天还专门问小护士松格是啥意思。

　　小护士告诉伍原飞，松格在藏语里是狮子的意思。

　　还没等尼梅朵拉反应，外婆直接瞪大眼睛，这些年她一直带着孩子做康复，受了不少罪。

　　“我们做，医生，孩子千万不能有事。”

　　最终丈母娘说服女婿签了字。尼梅朵拉被推进手术室。

　　麻醉医生，器械护士都已经准备好。扎留置针备皮插导尿管注射麻药。

　　乔延修第一次上手术，作为伍原飞的一助，他有些紧张。

　　正好今天梁柯晴夜班，她抽空跑到手术室围观了好一会。

　　等孩子被取出时浑身青紫，被紧急被送往新生儿科。

　　回到医办室伍原飞指导乔延修完善病例。

　　梁柯晴双眼呆滞，瘫倒在椅子上。“不生，我以后绝对不生。”

　　“病例写完了？”伍原飞问道。

　　“老师，这太可怕了。”梁柯晴答非所问。

　　“确实，女性怀孕生产都很辛苦，生不生都是你的自由。先别自己吓唬自己。”

　　梁柯晴把头摇得呼呼呼，“nonono，没有男人值得我这样。”

　　伍原飞记得小时候妈妈一边上班一边带自己。经常放学去妈妈学校办公室，一直等到妈妈改完作业才回家。回到家妈妈还得做饭做家务，爸爸工作也忙，所以伍原飞小时候很懂事，尽量不给妈妈添麻烦。妈妈确实很不容易。

　　梁柯晴边打病例边自言自语道：“我不结婚，不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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