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师父伪装的只有我一个

　　天界门近在眼前，容嚣尘收起佩剑，这次离开仙界的时间并不长，但与白清齐一同回来，倒是第一次。
　　这段日子的经历不能说不精彩，白清齐需要片刻去厘清其中的细节。即使他前世有过相似的经历，但模糊的记忆总归与再次身处其中有很大不同。
　　虽然师徒二人还是不幸身中血毒，但至少，让怀玉活了下来。
　　其实产生的变数不止这些，之所以白清齐会第一时间想到怀玉，是因为他现在脑海里最清晰的，就是怀玉的师父蓝田对他说过的话。

　　他总觉得容嚣尘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同上一世，一些微末的变化，他似乎能看出，却又看不仔细。
　　白清齐总觉得是自己记错了，相比于逐渐模糊的记忆，他更愿意相信眼下能看到的。
　　是啊，应当如此。
　　即使告诫自己不需要多想，但他无法忽略许多细枝末节。密密麻麻的，一齐随着与容嚣尘相处时间点增长而浮现出来。
　　白清齐发觉他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不仅是与白浮生的事情，还有蓝田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蓝田的话语也有些含糊：
　　“我曾经见过白大夫，或许是我的错觉。那时我还是只普通的蛇，过去太久了，我也不确定……”
　　“但我还是想同你确认一下，当时是在山间的一个溶洞中，他……”
　　“他要杀了我，不对确切来说是想吃了我，他用石头将我打晕……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我最终还是没有丧命，只是头疼得厉害。”
　　“是有些荒谬，但我也不确定，那些或许只是我被昏头的幻觉。”
　　说完这些话的蓝田仿佛如释重负一般，他有些困难的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遗忘那一些恍惚的记忆。
　　“你与白大夫似乎有些不同，我只是需要将这个恍惚的记忆找人倾诉罢了，如果让你困扰，先行致歉。”
　　“嗯。”
　　白清齐倒是没有埋怨蓝田的意思，但困扰也是真实存在的。
　　见到几乎满身伤的山暝的时候，他实实在在慌了神。
　　白清齐的第一个念头是：绝对不可以让山暝还没有上一世活得时间长。
　　容嚣尘那晚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忙，急匆匆丢下山暝让他先行医治就走了。
　　伤势不重，只是看着唬人，山暝甚至还能同他闲聊几句。
　　“容仙君好可怕，我再也不要和他打架了。”
　　白清齐帮他脱掉多余的衣服，容嚣尘把他送来的时间真是刚巧。再早一步，山暝都不会清醒过来有力气说话，再晚一些，鲜血便会凝固，和衣料粘连在一起。
　　“你又何必非要去找师父……罢了，我不会多说什么。”
　　“他待你如何？”
　　白清齐开口，一时间却无法回答。
　　“定是不像你与魔尊那般亲密，但也……”
　　但也还好，但也不差。
　　白清齐说不出口。
　　剑气如何削刮他的肉身，血毒如何折磨着他的心智，这些他根本无法摒弃。
　　“嘶——”
　　白清齐分神的一瞬，不小心将药多倒了些在伤口上，山暝哆嗦了一下，把白清齐的念想中断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分神了。”
　　“肯定没关系，只是没想到这个药这么烈。”
　　山暝其实能觉察出来，药正在被身体吸收，越烈的药效果似乎更好。他记得莲花瓣制出的药散发着一股血腥气息，花瓣更是连触碰到都会令人皮肤刺痛。
　　白清齐的回答与他所想的不同：“那是因为这伤口不需要这么多，药量多出所需的部分，便会残害自己。”
　　白清齐回身去换药，透过窗户，他刚好看到不知从何处回来的容嚣尘。
　　熟悉，却又不熟悉。
　　他张口回答了山暝的疑问：
　　“其实师父，待我挺好的，大抵是他第一次当师父吧，所以对我百般呵护。”
　　白清齐在窗前停留了片刻，不止是这片刻，他花了真的很长时间盯着容嚣尘看。
　　在他有意无意的时候，眼神总是追着容嚣尘。
　　无数抹烙印在他眼中的身影重重叠叠，直到容嚣尘开口提醒他：
　　“向掌门问好啊，清齐。”
　　等在界门附近的不只是负责仙界出入的修仙者，还有一位专程来此的人。
　　来人头戴掌门纹样的抹额，玉色锦袍修饰出健壮的身形，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理妥帖，背后背着一对和衣服有些不搭配的长剑。
　　容嚣尘有些意外，时望飞居然会亲自来天界门迎接他。
　　虽然时望飞辈分小一些，但掌门之间一般不会行什么礼。遇到容嚣尘时，时望飞出于礼貌，总会对他作揖致意。
　　白清齐看到这一对长剑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时掌门好。”
　　时望飞向他点头，他听闻容嚣尘拜托铸剑阁赶制一把趁手的佩剑，一早便在此等候。他想亲自带容嚣尘去铸剑阁处，也为白清齐日后来时树立些威信。
　　去铸剑阁的路上时望飞也会和容嚣尘闲聊几句：
　　“容掌门，进来的游历如何？可有新见闻。”
　　“见闻有许多，这次我与清齐去了榆木城，将那城中的失踪事件查清解决了，也抓到两只小妖。偏偏在与那两只小妖争斗的过程中，我发觉清齐的佩剑需要换一把。”
　　“关于佩剑的事，容掌门直接告知我便可，拜托长老也不比拜托掌门方便吧。”时望飞乐意帮容嚣尘一些，因为有救命的恩情在，他对容嚣尘的敬重是比任何人都多些的。
　　容嚣尘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我知晓，拜托你们二位中的任何一位，另一位都会对我埋怨，所以，我便直接拜托易长老了。”
　　这样一说，时望飞便认可了他的做法。
　　有时望飞陪着，容嚣尘并不打算继续跟他们一起，独自去掌管凡间事务之处汇报了这次榆木城的情况。
　　二人一同到了铸剑阁，以往白清齐只有资格进入最底一层。最底层无论何时都对外开放，领取修仙学子的统一佩剑和佩剑的修补登记都是在此处。
　　白清齐大致还记得整个铸剑阁的构造，再上一层便是冶炼修补基本佩剑的地方，第三层是供一二层人员休息的地点。
　　以此三层为循环，再三层是除普通长剑外的金属器具；再三层是高阶子弟的佩剑；再三层是长老武器冶炼之处；再三层，则是掌门专用器具的制作地。
　　白清齐本以为自己最多被带到第八层，结果时望飞领着他，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十四层。
　　铸剑阁从外看应该是十八层，多出的那三层，暂时未对外公布用处。
　　上一世他初次来此，晕乎乎不记得具体被带到了第几层。这次一点点数清楚，能来到如此高的层数还是有些吃惊的。
　　铸剑层内温度奇高，入眼便是烧成赤红的铁块，“铛铛”的打铁声不绝于耳，被高温烤干的水汽和打铁人的汗水中和，让屋内不至于过于干燥。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自角落走出：“时掌门，所来为何？”
　　“来取容掌门拜托的剑，易长老，今早我要取你说没做好，现在总好了吧。”
　　“剑早就做好了，只是差一个漂亮的剑鞘啊，纹样刚打出来。”二人随着易长老的指向看去，一把纹样精巧且有镂空的剑鞘摆在高处。
　　剑鞘的温度似乎还没降下去，并未显出银亮的颜色，反而有些发黑发红。
　　“没有剑鞘，哪算完整的剑呢？若是急着练手，先把这个拿去吧。”
　　时望飞接过剑掂了几下，重量尚可。继而拔出剑看了一眼，剑刃锋利，剑身映照出整个铸剑屋子中通红的火光。
　　品相也算尚佳，他将剑递给白清齐：“这个给你。”
　　“谢谢时掌门，”他顿了一秒，补了一句：
　　“易长老，谢谢。”
　　白清齐没怎么多看易长老，他对易长老的印象只有死的很早和铸剑很厉害两点。
　　而且易长老上一世的死状有些惨烈，多看易长老的脸会让他有些犯怵。
　　离开铸剑阁，时望飞见容嚣尘还未回来接应，主动提出和白清齐过两招。
　　时望飞对白清齐更多是爱屋及乌，虽然他的确知晓白清齐天资聪慧，但并未真正见识过白清齐的剑法招式。
　　“之前比试大会的时候，我刚好不在仙界，只有司掌门在此处，他看到你表现的比同年的剑修还要好，回来发了好一通脾气。”
　　时望飞带着白清齐前往剑修平日练武的地方，天色不早，前来练习的剑修基本都已离开。
　　“不过有容掌门当师父，整个仙界中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
　　白清齐发觉时望飞是真心敬重容嚣尘，交谈时几乎三句不离他。
　　“我听说师父多年未收过贴身弟子，不知时掌门当初师从哪位长老。”
　　时望飞思索片刻，彼时仙界当真没有几个药修，修仙之人也没有几个想去读医书识药材。他也同大多数修仙弟子一样，成了面上最风光的剑修。他也算是难得剑修奇才，刚入剑修不久便得了掌门赏识。
　　“司空毅便是我当初的师父，他真是一心沉醉剑法，又极其喜欢打打杀杀。”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时望飞也无法否认司空毅是一个好师父。
　　闲聊间，二人于一片开阔的空地站定。
　　时望飞向后退了几步又转身，整个人背对着白清齐不再言语。
　　白清齐其实有些提防时望飞的突然袭击，虽然他能和容嚣尘简单过几招，但也是建立在习惯容嚣尘手法的前提下。对于时望飞，这位年轻的剑修杀招犀利，突然的进攻，他是断然招架不住的。
　　上一世时望飞和他比试的一小会儿，可让他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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