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内人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一切都很可爱，就像此刻某人的心境一样。

　　教授办公室内，温暖的阳光穿梭于暧昧的气息，舒坦漫长，将散发着爱情泡泡的两个人烘的温暖干燥。

　　“能不能，不要再看了！”赫晏初压低嗓音恳求，依旧在垂眸写着教案。

　　那道灼热的视线就像太阳表面那炽热气体的巨大旋涡一样将他卷入燃烧。

　　烧的他心里发软，手指打颤，注意力也越发飘散。

　　实在是影响工作！

　　一阵透露着喜悦的低笑声，轻轻响起。

　　陆浔枕着自己手臂，趴在教授对面的办公桌上，透过显示器下方空隙，描摹着赫晏初拿笔的手，用力的小臂和那精致五官。

　　他就像一个虔诚的、即将考试的素描学生，不知疲倦的练习，一遍一遍描摹，自己都数不清多少次。

　　赫晏初放下笔，轻轻一扫对面，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资料。

　　陆浔的目光便也追随着，那抬起的手臂，衬衫半卷。

　　手腕怎么那么白！那拉伸的肩背怎么那么宽窄有型！

　　直到追随的目标立在眼前。

　　赫晏初抬手探着陆浔的额头：“不发烧啊，这是怎么了！”

　　指腹好柔软，掌心也好温暖。

　　他用来描摹的工具从眼睛换成了皮肤。

　　“赫晏初，我开了一周的会，我们一群门外汉，研究软件研发，好累啊！”

　　他姿势不变，借由赫晏初的手掌安抚，眯了眯眼，像只午睡的大猫。

　　“不要直呼名字，喊我教授！”手掌从额头滑向那黑亮的秀发，轻轻抚摸。

　　“我已经毕业了！”他声音低浅，在沉睡的边缘徘徊。

　　赫晏初收回手：“累了就早点回家休息。”他没有走开，仍垂眸盯着眼前人。

　　“我一会还要回去继续开会，就在这睡会。”陆浔声音越来越低，视线越来越模糊。

　　终于那道灼人的视线暂时消失了。

　　陆浔连续一周在工作室讨论，准备研发的软件方案，整日唇上舌战，实在是疲乏。

　　他无数次在会议的间隙走神，经常向后靠在办公椅上，右手母指和中指捏着手机，用食指拨动手机边缘，使之转来转去，动作显得浮躁。

　　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工作室，尘埃在丁达尔效应下游游荡荡，就像此刻办公室内某些人的心一样。

　　他时不时就要瞄两眼，并没有新消息，也没有亮的屏幕。

　　貌似在等一个电话或一个消息。

　　教授这会在上课了吧？或者在准备课件？

　　前天：“周末一场网球，您也来吧！” 没有回复。

　　昨天：“教授中午约您吃饭，有时间吗？” 没有回复。

　　10分钟前：“有个技术问题，想向您请教。”

　　再看一眼屏幕，手机怎么还不响。

　　......

　　想见他。

　　但白天两人各自在忙，找不到合适时间。

　　已经毕业，不会每天都去学校，就连发出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真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

　　终于在中午，讨论出一个方案，决定先组建一个小型的研发团队，各自推荐了几个人，准备明天去上门约谈。

　　大家摩拳擦掌，求贤若渴。

　　难得的临时休息时间，他想找个让自己放松的环境修养精力，跟随着自己的内心就来了这里盯人。

　　这一盯就是一个小时。

　　赫晏初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任由他睡了过去。

　　陆浔突然造访，他很开心也很惊讶。

　　今天是他们重逢后的第397天，也是陆浔记忆中相识的第397天。

　　更是距离陆浔毕业7天来，第一次见面。

　　其实很是想念。

　　陆浔全身沐浴在阳光中，肩背起伏均匀，还在舒适的熟睡。

　　教授带着对那抹身影的留恋去上课，下课后拒绝了其他教授的晚饭邀请。

　　匆匆忙忙往办公室赶，脸上笑意盎然，但推开门的瞬间，笑意就僵在唇角边。

　　衬衫还搭在椅子背上，可下面藏着的人已不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变得安静冷清，就连那一丝微弱的属于他的气息都已消失不见。

　　思绪停在下午那一小时，大脑在反复的回味，就像咖啡馆里的旧书，带着淡淡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回味那些过去的美好。

　　抬起手腕，已经是下班时间。

　　工作在哪里做都是做，他要赶紧回家。

　　赫晏初在公寓楼下等了两分钟，电梯才到，迎面是几个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工作人员。

　　“借过，借过，小心！”

　　他向旁边挪动几步让开路，又等一会才进入，空出来的轿厢。

　　到了12楼，又碰到穿着同样制服的人，搬着几个箱子在等电梯。

　　他错身出来，赫然发现是对门正在向外搬最后一个行李箱。

　　“晚上好，教授。”沈清拎着一个电脑包边锁门边打招呼。

　　“这是在？”赫晏初疑惑的，轻声询问。

　　沈清：“哦，在搬家。这不是毕业了吗，就不住在学校附近了。”

　　搬家。不住在这边了。

　　短短的两句话像炸弹一样，将赫晏初内心，那丝名叫希望的涟漪，炸的翻腾四起。

　　陆浔已经毕业离校，经常见面已是奢侈，只剩下一点希望，希望能在这狭窄的楼道里偶遇，用以来慰藉自己的心灵。

　　但沈清一搬家，岂不是陆浔再也不会来这里，岂不是私下里也见不到了。

　　赫晏初抱着一丝侥幸，走近追问：“那你们，还会偶尔回来吗？”

　　那眼神迫切的，让沈清微微一愣，甚至忽略了教授说的“你们”两个字，他低声说：“应该不怎么回来了，毕竟以后生活的重心不在这边。”

　　“哦，哦…”赫晏初慌张的向后退，没注意到后面的箱子，瞬间重心不稳。

　　“小心。”沈清拉住教授。

　　“谢谢，我没事，没事。”语气透着一股几不可查的失望。

　　他仓皇的逃离回家中，呆愣的坐到沙发上。

　　陆浔近日发来的消息，他都没有勇气回复。

　　他们的师生关系已结束，总觉得应承起来，太过于刻意。

　　不想将他引领到自己这条路上来，所以一直在隐隐的压抑着自己，总想着偶遇一下，知道你很好就可以了。

　　可现在，连偶遇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不禁怀疑，自己一年前做出到这里当老师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他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忘掉过去，向前看不好吗！

　　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他木然的拿出行李箱，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在沈清搬家公司的货车离开之后，又一辆黑色轿车也淹没在黑暗里。

　　终究抵不过自己内心那名为爱意的恶魔，他将自己的家搬到了办公室，在这唯一还能追寻到一点他气息的地方。

　　办公室这间休息室的单人床，陆浔从来没有睡过，赫晏初躺在上面揣测：陆浔是不是认为这是他私人的空间，如果住进来，就代表侵入了自己的私人领域。

　　所以，是要与他区分各自的空间，划清各自的界限才不进来。

　　就他胡思乱想之际，他错过了另一辆开往小区的私家车。

　　陆续下午在教授的办公室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他之前约了一个做计算机的学长，今晚约陆浔去聊一聊。

　　他挂掉电话，慢慢清醒后环顾办公室，安安静静只有自己，教授已经去上课了。

　　去赴约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白天各自没有时间，学校又不能每天去。

　　发消息也不回。

　　那只能把唯一可能的，每天见面时间安排在睡觉之前，哪里才能在睡前每天见到教授呢！

　　陆浔很善于思考总结，分析最有利于自己的条件，很快他就想到。

　　----沈清那里。

　　三天前。

　　“我过几天要搬家，你来帮忙收拾一下。”沈清在会议的间隙，站在茶水间的吧台前对陆浔说道。

　　陆浔捶了一下沈清的肩膀，爽朗的笑着说：“真是我的好兄弟，我这刚有一点梦想，您就帮我实现了。”

　　沈清挑眉看着他这个神经病兄弟：“什么意思？”

　　“哦，我要搬去你那，你不要搬的太空。争取让我拎包入住。”

　　“还有，我准备后天就搬进去，希望你能在后天之前收拾完。”

　　沈清像看仇人一样瞪了他一眼：“你真是我的债主。”心里却道，这会搬家也不用你帮忙了，收拾收拾个人物品给人家腾地方就行了。

　　就这样在与计算机系的学长吃过晚饭之后。陆浔就拎着他那两个可怜的行李箱，住到了赫晏初家的对面。

　　当晚，他就站在教授门前，抬了抬手，落下之际又看了看时间。

　　“不合适。”他默默念着太晚了会打扰教授休息。

　　明天吧。

　　连续几天，陆浔和工作室的几个人忙着约谈软件开发技术大牛的选人事宜。

　　每晚都深夜才到家，陆浔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按下对门的门铃。

　　浴室蒸腾的水气中陆浔苦笑：这和没搬到这里有什么区别，照样见不到。

　　他简单擦拭了一下头发，披了件浴袍，再一次站到了智能猫眼屏幕前，监视走廊的情况。

　　陆浔抬起手指敲了两下屏幕，在空旷的屋子里发出叩叩两声，伴随着他的自言自语：“教授最近做什么去了？怎么一直没有碰到他？是已经睡了？还是没回家呢？”

　　第二天工作室开会沈清说：“暂时谈了三位，这是三个人的简历。”他将三份简历放到了会议桌上。

　　“太棒了。”左闻摇的手里的简历哗哗作响，大笑着说：“总算没有辜负这半个月的努力。”

　　一大早就收到这样的好消息陆续也是很开心的。当即一拍桌子说道：“为了庆祝，那就放个假吧！”

　　别人是否想休假他不知道。他是真的忍不住了，他要去学校找赫晏初了。

　　他深知，如果自己不去十有八九是见不到人的。

　　现在已经换成陆浔将赫晏初的课表深深的记在脑子里，他挑了一个赫晏初没课会在办公室的时间，拎着一份下午茶甜点敲响办公室的门。

　　赫晏初衣着整洁，手里拿着笔记本正准备出门。

　　见到陆浔，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不待这摸惊喜从眸中消失，就迎来陆浔的冷声询问：“他是谁？”

　　一个瘦瘦的男生坐在陆浔的位子上，桌前放着课本，电脑屏幕显示的显示的课件PPT。

　　他其实瞬间就明白这是新的助教了，他知道早晚有一个人会替代他坐上这个位置，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眼睛发红，微微湿润，好像含着满满的委屈。

　　赫晏初要去开会，来不及和陆浔解释：“这是新的助教，小林，你认识一下。我要先去开会，是临时会议，应该很快。回来我再和你仔细说。”

　　赫晏初走后陆浔一改大狗狗模样。

　　瞪着眼睛注视着新助教，小林被他瞪得浑身发毛，起身弯腰恭敬地说了一声：“学长好。”

　　陆浔被这一声学长好，叫的恢复了些许神志，仍仔细打量着。

　　这是一个单纯的小孩，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教授应该也不会看上这个类型的小孩。

　　他坐在赫晏初的位置上，用笔敲了敲桌面说：“这几天你都和教授待在一起吗？”

　　“是的。”小林唯唯诺诺的说道。

　　陆浔：“教授是不是对你很苛刻？你们每天都会加班很晚？”

　　他在套话了。

　　“没有没有，教授对我很好。每天一放学，就让我回宿舍”

　　对你很好，哼！

　　陆浔凝着眉，表情不善的掏出手机说：“来，加个微信。”

　　“哦哦，好的。”小林教恭敬地掏出手机扫码。

　　边扫边说着：“教授好像每天回去的都很晚，我看他还有一箱行李放到办公室，好像偶尔也住在这里。”

　　“行李？”陆续猛的站起来，他怎么不知道这里放有教授的行李？

　　他从来不是会睡在办公室的人。

　　随即在办公室里寻找起来，目光滑过那间关闭着的，休息室的门。

　　应该是在里面了，这间他从来没有踏进过半步的休息室。

　　站在休息室门前，手放到了门把手上，沉思，教授为什么会在这里放行李呢？

　　他缓缓推开了门。

　　真的住在这里。

　　满满的生活气息，衣架上挂的他常穿的衬衣。书桌上摆着他常用的课本。床上还有明显睡过的痕迹。

　　原来我每晚苦苦守着的居然是座空房子。

　　那满心的不甘和不忿促使他当即下定决心，不能让教授住在这里。

　　他走回办公室，漫不经心的端起教授的水杯说：“我有点累了要去里面稍微休息一下。”

　　自动忽略了小林那惊讶的目光：教授从来不让他接触那间休息室的，而陆浔现在要去里面睡觉。

　　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劝阻，见陆续已经反手关上了门。

　　陆浔端着保温杯站在床前，一侧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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