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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拖拉机在碎石路上轰轰隆隆前行,吱嘎吱嘎的磨擦声听得人脑浆翻涌。
尘土随着机器四处飞扬,两侧的人呸呸吐出沙土。
杨工还在往外走,伸手扇开灰尘,冷不丁看见个少年慢慢走在车后面,全身罩在沙石里。
“哎——,这有个小孩!”他连忙跑过去,一把把少年从车屁股后面拉出来。
工人们以为他开玩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没看见多少住户,干活的人不少年纪还小着。
被别人扯着走于田也不敢开口说话,这儿太刺鼻了,张嘴就要打喷嚏。
眼尖的人看见杨工还真拉出个生人,挺高挺瘦,全身武装,一条围巾拢住整个头。他们闲来无事,一个个走过来看热闹。
“还真是个生人。”
“哎,小伙,哪来的?”
“住在这附近?”
大家七嘴八舌,于田压根听不清,各种机械声震耳欲聋。
他把头上的围巾拉下来,露出一张清秀明朗的脸,不好意思的朝周围人笑笑。
杨工还扯着他的袖子,施工地上出事了他们这些小工可负不起责任。于田顺势往前走,在人耳边大声说:“叔——,我找我哥!”
见人没反应,于田提高分贝,又喊了一嗓子。
“哦哦,你哥谁啊?”杨工常年监工,练就一副浑厚的虎音,周围的空气浪了个白条。
于田抹一把脸,“我哥叫赵莅。”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但工人里好像没这名儿的啊?
“我知道,杨工,赵莅可不就是咱老板!”
小年轻提了个醒,大叔一拍大腿,领着人往工棚里走。
用水、砌砖、割石、推土......建座厂用工一堆,哪样都是放着本账目,计算机啪啪响,钱就在哗啦啦的翻页声中逝去。
刚算完帐,棚子外急吼吼传来大嗓子:“赵老板,你弟来找你了。”
老旧的木凳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赵莅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弟?小田?不会吧,真来了?
来不及拍掉裤子上的土,赵莅一把拉开棚帘,外面站着他弟,黑色外套变成灰色外套。
拉过少年,检查一下,没受伤。
他掏出一支烟递给杨工:“谢谢杨工,您去忙吧。”
“没事没事,孩子安全重要。”杨工摆摆手,把烟夹在耳后,笑眯眯走了。
于田想去抱他哥,手刚伸出去,额头先感受到一股阻力。
赵莅一手拍屁股上的泥,一手掌着心血来潮的少年,这小怪兽劲变大了啊。
“别动,你哥身上不干净。”
少年撇撇嘴,停止挣扎,他还是有点嫌弃的,毕竟他以前沾的土可是纯土,他哥身上的图没准有不明物体。
工棚很简陋,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瘸腿的桌子和配套的老旧的板凳。
床还算干净,有头有尾。
他坐在梆硬的床上,感觉泪在心里流,“哥,你晚上睡这儿啊?”
“怎么?”赵莅拿来一张湿帕子,在他弟脸上一顿胡乱揉搓,“瞧不起这儿?”
“屁,明知道我是担心你睡不好,弟弟永远为哥哥着想。”于田一抽一抽,脸都要破了,还是他崔叔叔好,他要荡漾了。
赵莅:......。
这是抽到哪根筋了?
帕子往盆里一扔,水立马变成灰色,两人都没眼看。
于田看他哥嘴角扬起又压下去,小声嘀咕:“哼哼,你的比我还脏呢。”
“胡乱说什么呢。”赵莅揉少年的头,“我去招待所睡的,偶尔在这休息才搭的。”
“说吧,找你哥什么事儿?”
“我们一同回村过年吧。”少年眼睛睁得大大的。
“还要回去呢,看你在这住得不是挺好的。”他眼角微张,一脸惊讶,故意揶揄他弟。
“这又不是我真正的家,只是暂住。”于田一脸欠揍,“而且,我年年都在村里过的年好吧。”
本来他想,如果火车票太贵,他就不回去了,还不如在这打寒假工,但他只想了个开头,思恋就挡不住了。
管他呢,买个车票的钱他还是有的。就差劝动他哥了。
赵莅他家兄弟姐妹多,没法体会于田对他外婆的依恋。不过几年没回去了,早先已经答应下来回去,自然算数。
“行啊。”于田高兴得要大呼小叫,他哥话锋一转,“你要耐心等等,至少要这边工程差不多完了才回去。”
他没意见,两人拳头碰拳头,约定好了。
期末周时学校里的人行色匆匆,踩在雪堆上垮嗒响。
连续看了一天的书,于田精神恍惚。积雪实实在在扒着地面,又硬又滑,地面变得坑坑洼洼。
“砰”一声,他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屁股上传来一阵钝痛,右手小指生生掰折,整只手僵硬得不能动弹。
旁边经过的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把书放在一边,扶他起来,帮他捡起飞得老远的书本。
实在有点儿受不住这个痛,又不能让女同学看笑话,最终眼泪被强行憋回去。他抬起头向两位同学道谢时,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细小的雪花堆在他的睫毛上,一闪一闪的。
递给他书的女生都结巴了,天哪,好可怜!
拒绝两位的好意,他用左手把帽子拉上来,去校医院捆了几圈纱布,实演笨手笨脚。
天气冷,人也是顿感的,疼痛在僵冻中减轻许多。
他一瘸一拐回小楼,腰好像也闪到了,大腿肌肉扯着步伐,正在龟速前进。
邻居家的小狗闻到他的味道,兴冲冲跑过来。于田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伸手去挡,这狗可千万别往他身上扑。
狗狗看清他制止的动作,当面表演急刹车,左一下右一下摇着尾巴围着他转。
绕不开,他勉强用左手摸摸狗头,逗了一会儿才哄走。
年叔看他一脸苍白的回来,走路也不利索,当下就要叫医生。
于田摇摇头,他已经上过药了,只是不太舒服,在年叔的搀扶下爬上床睡觉。
门关上一会儿又打开,膝盖上传来一股温热,到了安全区,他眼一闭就睡着了。
天色黑了,屋里只留下一盏小黄灯的光。
枕头传来一阵震动,他摸索几下,打开手机,勉强睁眼点开接听。
“喂。”他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发出的都是气音。
“于田同学?你怎么了?不会现在在睡觉吧?”萧易躺在自家巨柔软地毯上,左拥右抱——他的猫狗,这可是他打给小田同学的第一个电话,怎么说应该得重视点。
萧易?他哼两嗓子,调节出最佳状态:“嗯。刚睡醒呢,有什么事吗?”
对面是个老实人,不会胡乱敷衍。“你生病了吧,说话有气无力的,看医生没?”
“摔了一跤,看过医生了。”
萧易腾的站起来,一猫一狗懵逼落地。他捞起猫安抚,“严不严重?能走不?”
“还好啦,我可是从学校坚强走回家的,能走能跳。”
“就你骨头硬。”萧易松一口气,坐回地毯,圈住狗头往腿上带。
伤员行动不便,萧易也没说自己打电话的目的,嘱咐几句就挂了。
说完几句话,疲累被冲走了。于田掀开被子,动动腿,没什么大碍,直接跳下床,一瞬复跌回去。
哇去!他忘记自己受伤的屁股了。
崔箫池走到床边,见人趴着玩手机玩得尽兴,受伤的小指高高翘起,脸红通通的,滋润得不行。
“不疼了?”
把没什么功能的手机往边上一放,他双手尽职尽责撑住头,嘴巴一瘪,“疼的。”真真假假。
身边压下来一块,男人摸他的小指,“哪里疼?”
“我不好意思。”他看看男人脸色,深深拧着眉,顿了下,“屁股疼。”
男人身上出现一丝僵硬,随即放松,跟他一样趴下来,侧过头和他对视。
“那要怎么办?”
怎么半?这也没办法吧。他还没开口,男人先说了:
“要帮小田揉一揉?”
这好像......也是个......办法吧。
羞耻心还是有的。
他把头摇成拨浪鼓,要揉也是他自己揉,不敢假手他人。
崔箫池发出一声轻笑,把他抱起来放在地上,扶着他的腰。
于田发现,他变得脆弱了,过了两天柔弱不能自理的生活,居然有点喜欢。
考试有人接送,吃饭有人要喂,猫猫狗狗都给他让路。
果然,人一旦陷入安逸就会堕落,他可是祖国的小草,没想到差点迷失了。
年叔听着少年自我谴责,一边谴责,一边消灭水果,最终结果是,少年提着扫把扫了一圈,看到铲子里的一点灰,开开心心放下了。
孩子气,有时像个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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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