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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许恙将手倏地抽了出来，还有些心虚地顺手帮他把衣襟拢了拢，然后就起身左看右摸地忙活了起来。
忙活半天也不知道在忙活啥。
“你再测个体温吧。”她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一个能忙活的事，拿起体温计递了过去，“我最后一次换毛巾的时候摸着应该是正常了。”
俞甘坐起身，抬起右手，拧了拧酸麻的手腕接了过去：“谢谢，这次应该……没少麻烦你吧。”
许恙摆摆手：“小事，换个毛巾看个人没什么麻烦的。”
体温量好后，许恙拿来仔细端详：“三十七度，差不多降下来了，那一会儿再吃一次药应该就退烧了。”
她接着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四点了，便抬脚往门边走，边走边说：“那你收拾收拾来吃点东西吧，一天都没吃饭了，我熬了瘦肉粥，补充点能量。”
粥是许恙唯一一个不烧厨房不糊锅就能做出来的可食用物品，只用按照食谱往电饭煲里扔点东西，再设定上时间就能完成。
不但没有少许，适量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量词，也不用担心油花飞溅的危险。
她颇有些一雪前耻的风范，有些小得意地问正低着头喝粥的俞甘：“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不错。”俞甘点了点头，一抬眼看见她压都压不住的嘴角，补充道：“很好喝。”
“就还凑合吧。”许恙谦虚道，“这粥生病吃最好，又有营养又好消化，熬得火候也正好，黏糊糊的……”
她正自卖自夸，忽然想起俞甘早上说过的话，转口问：“你说从没去过医院，怎么会啊？总不能没生过病受过伤？”
俞甘放下勺子，陶瓷的勺柄“叮啷”一声磕在碗沿。
他迟疑几秒，开口问：“你记得之前问我为什么忍着那些人？”
许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俞甘是说篮球赛那天自己在车上问的问题。
她点点头，她记得俞甘的说法是怕麻烦。
“除了那个，还有一个原因。”俞甘重新拿起勺子，轻悠悠搅着碗里的粥，三两句说出了那天没能说出口的那个原因。
在他漫不经心的语调里，许恙才知道那个所谓的煞星设定不止是逼他孤家寡人。
据那位大师说，他命盘中三星同宫，八字极凶，诚受天谴，或可解其一二。
说白了就是不管生病还是挨打，那是你该得的，你不但要自己忍着受着，还得感恩戴德地受着。
因此俞父听从大师的指点，把他的姓从“余”改为“俞”，取古义病愈之意，指望着一个名字当药用，还明令禁止所有人带他去医院，除非病重了，那才准许用点药。
不过即使没有他阻止，也没多少人会想冒着遭天谴的风险去帮他。
所有人都劝他忍耐，劝他不要反抗。
因为那是他活该的。
“那你都是生生扛过去的？”许恙看着他乌青的眼底，简直想去踹那个无良骗子一脚，“你能长这么大还真是不容易。”
“也不全是，还有……”
“咚咚。”
俞甘的话被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谁啊？”她一边喊一边向门边走，纳闷自己应该没叫人过来。
许恙走到门边趴在猫眼上望出去，就见到一张眼熟的大脸，那张脸皮笑肉不笑地看过来，说：“许同学吗？我是高叔叔，我来找俞甘。”
许恙认出这是最开始那天送俞甘过来的助理，便打开门问：“你找他什么事？”
“早上我告诉过俞甘，今天余总要他回家里那边。”高助理一边说一边探着头越过许恙往里看，“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一直也联系不上他，余总都着急了。”
“回家？有什么事吗？”许恙想起早上俞甘确实说过要回家一趟，看来并不是找的借口。
但是一想到如果俞甘真发着烧回了家，说不定连药都没的吃，她瞬间就没了好脸色，往旁边站了站，挡住高助理的视线。
那个高助理已经看见餐桌旁的俞甘，所以只提高了音量叫他，不再理会许恙。
俞甘把碗里剩下的粥喝完，站起身走了过来说：“今天是他儿子生日，说让我一起去庆贺。”
他说完见许恙一脸愣怔，便又补充：“余昊泽，算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一听这关系许恙就明白了，俞父余睿恒创办的宇盛集团作为国内三巨头之一，不但黑马发展史被拿来反复煲鸡汤，余睿恒的感情生活也被各个媒体嚼了不知道多少遍。
据说他娶俞甘的母亲叶岚时只能算是个小富二代，后来靠着叶家这棵大树一飞冲天，却在叶岚生孩子第二天就和她离了婚，小道消息都说是被捉奸在床了。
虽然宇盛集团因为这事辟了不少次谣，还告过几个营销号，但余昊泽生日和俞甘就差了不到九个月，即使有自称内部人士说是因为早产，也没多少人相信余睿恒现在的妻子是离婚后认识的。
按说余睿恒现在的妻子还替他生了个女儿，他也算是儿女双全生活美满，美滋滋地在家过小日子不好吗？怎么还会召个不待见的俞甘过去？
不过不管他打什么算盘，肯定憋着坏水呢。
而且看俞甘兴致缺缺的样子，应该也不乐意去。
许恙把打开的门缝关小了一点，一副送客的姿态：“俞甘他今天生病不舒服，就别庆了，你替他捎过去个生日快乐吧。”
那高助理连忙伸手来推：“哎别关门！俞甘，余总吩咐了一定要你过去，你看……”
俞甘冷冷瞥他一眼：“余总？是余昊泽要我过去吧。”
“昊泽也是好心，想你一起过去热闹热闹。”高助理有些不耐烦，脸上挂着的假笑也僵了，语气里带着威胁，“余总说你要不过去的话，就再也别回去了。”
“我去。”俞甘拍了拍许恙把着门的手臂，低声对她说：“放心，我去一趟就回来。”
许恙没说话，对着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勾了下唇，然后突然松手向旁边撤了一步，外面推着门的高助理一个没注，意因为惯性向前冲了两步，头重重磕在门框上。
许恙抱起胳膊看他捂着脑袋叫唤：“唉，急什么啊，还怕赶不上热闹吗？”
“你个小姑娘你……”高助理伸出手，食指冲着许恙戳过去，被俞甘一把拦了下来。
“走吧，一会儿余总更着急了。”俞甘挡在许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过去。
高助理不敢惹他，只能恨恨地瞪了眼许恙，便转身走了。
俞甘跟在他后面进了电梯，电梯门要关时忽然伸进来一只手，许恙优哉游哉地晃了进来：“我送送你们。”
“不用，不劳烦你了。”高助理看见她脑仁就隐隐作痛。
但许恙权当没听见，一路送他们下了楼，送他们走出小区，送他们走到停车的地方。
然后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刚坐上副驾驶的高助理转过身看着她，一脑袋问号：“你……你是要干什么？”
“我也去啊。”许恙往靠背上一倒，拿出了耍无赖的架势，“怎么？余总用人时都不商量一下直接扔个大活人来，儿子生日宴我这恩人去不得吗？用完就扔啊？更何况这还没用完呢！”
被她一连串质问，高助理哑口无言，又赶不下去她，只能下车打电话给余总请示。
俞甘透过窗户瞥了眼不远处被训得眉头紧皱的高助理，转过头看向许恙：“你别去了，那里……乌烟瘴气的，我去露个面就找借口回来，不会吃什么亏。”
“你不想吃亏，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许恙看了眼驾驶座的司机，压低声音问：“那个余昊泽不是什么善茬吧？”
见俞甘顿了几秒，她了然道：“我就知道。”
外面高助理打完了电话，向这边走来，许恙连忙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别操心，有我在。”
微热的呼吸拂过俞甘耳廓，泛起一阵麻意。
俞甘嘴边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再回过神来时，高助理已经上了车，没好气地说：“余总说了你可以去。”
接着他便催促司机快走，那边余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司机一路飙车，等到了余家的别墅，许恙发现自己对有钱人的生活还是太不了解了。
这栋别墅建在市郊，据说是叶家祖宅，叶老太太在俞甘父母结婚时留给了他们，只不过离婚后不知道怎么落到了余睿恒这里。
虽然离初建已经过了六七十年，但这栋房子应该是经过不少次翻新，一点都不显老旧，气派复古的欧式圆顶高高耸立，屋顶下灯火通明，在浓重的夜色下显得格外热闹。
他们的车刚一停下，就立刻有几个西装小伙儿小跑过来开车门。
下车进院门后还要走一段距离才到房子那里，小路边是错落有致的花草景观，再往前走还有一个四五米高的石雕喷泉，此时一道道水流哗啦啦喷涌而出，在暮色下划出优美的圆弧，和着周围暖光的照射，映得那座大理石雕白润晶莹。
许恙一路上眼睛都没闲着，左看看右看看，等快到门口时，才发现除了他们两个，这里的所有人都穿的礼服正装。
她前面的俞甘一身白色卫衣运动裤，还是吃饭的时候换上的，在旁边一群黑压压的西服里显得格外出挑。
“高先生你们来了？”一个粗重的声音响起。
许恙抬起头，看见门廊处站着个弯腰塌背的人影，像是在迎客。
那人鬓角染着白色，脸上满是皱纹，一双眼睛笑成了两条缝，落在她的身后。
“老宋，今晚上真是辛苦你，后面除了那位……应该没人要来了，你快歇着去吧。”高助理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辛苦不辛苦，为余先生嘛都是应该的。”那个老宋瞥了俞甘一眼，冷哼一声，“要不是有人磨磨唧唧还要三请四催，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至于站到现在。”
许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俞甘神色淡漠地站在那里，目光放在旁边的虚空处，像是没有听见这些带着刺的话，又或许是因为早已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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