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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烛其二
原书中,年后皇帝考虑给难谧和难谞分封,本有意把西川分给他们。难训却因为西川的军事地位,不愿意它落在旁人手中,于是从中作梗,使得难谧和难谞失去了这次机会,难谧和难谞也因此开始与难训离心。
在难训失了皇帝欢心之后,皇帝给难谧和难谞封王,又把难训的封地展州、凛州给了他们。如此一来,难训不仅丢了两州之地,还和两个关系最好的兄弟决裂。并且,西川后来还落到了五皇子难谡手中,他也见风转舵,做了九王党。
那是难训倒台前受到最大的一次重创。
这一回,狐蛮蛮要彻底断掉这种可能。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服难训,让他促成难谧和难谞出藩西川之事。这样的话,难谧和难谞会更加亲近难训,也免得皇帝再把西川封给难谡。
狐蛮蛮正要说话,忽见自己手背上落了白白一点。他抬头看看天,道:“落雪了。王爷,进屋说吧。”
难训没松手,道:“肉呢?”
“放着,明日再烤。”狐蛮蛮手指微蜷,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难训的皮肤,“明日和王爷一起吃。”
“哦。”难训放开他。
狐蛮蛮正要站起来,难训忽然展臂圈住他的腰,微一用力,狐蛮蛮就被他端了起来,身子伏在难训肩头。难训左手还不忘带上狐蛮蛮已经烤好的一盘子鹿肉。
进书房把人搁下,难训一扯披风,随手扔在地上。又捏了片肉放嘴里,觉得狐蛮蛮烤肉的手艺还不错,嫩而不柴,调料放得也正正好。
除了杀人、烤肉,他还会些什么?难训走到炭盆边烤火,侧首看向狐蛮蛮。
狐蛮蛮吃着肉,慢慢把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四爷、五爷、六爷、七爷早就到了出藩的年纪,陛下不会留他们太久了。出藩就要封王,封了王你们众兄弟也就平起平坐了。”狐蛮蛮擦擦手,给自己倒了杯难训刚才喝的山楂决明荷叶茶,“然而也只是表面上的平起平坐。王爷和九王、十一爷都是正宫嫡出,略微还是高一截的。”
难训淡淡道:“我朝立太子不论嫡庶。”
“话虽如此......”狐蛮蛮咂咂嘴,“这茶不好喝,我看解腻还是梅子汤最好。立太子是不论嫡庶,可历代到底还是嫡出的皇子继位的多。旁的不提,能做皇后的女子,背后必然有个说得上话的母家。因而若是某个皇子生母家世实在太低,皇帝却又对他寄予厚望,往往会把他交给皇后抚养,以此增强他的竞争力。在王爷出生前,先皇后抚养的四爷和七爷天资聪颖,其实也是陛下曾看重的皇子。”
难训听得入神,没留意自己的手离炭火有些近,这会儿猛地烫了一下,他缩回手,揉搓着发红的指尖。
狐蛮蛮深呼吸一下,靠在椅背上望着难训,温声道:“像这样的两个人,却还能和王爷维持着兄弟情谊。要么是真心,要么是城府深重,不露锋芒。无论是哪一种,王爷都不该也不能在这时和他们撕破脸。非但如此,更得在必要时帮他们一把,毕竟在外人看来,你们就是一党的。”
“今年的节礼,二王爷、三王爷已经明摆着偏向九王;五爷六爷和王爷的关系一向淡淡的,私下少来往;十爷年纪太小不必提,十一爷是九王一母同胞。唯独四爷七爷寒冬腊月跑去西川,又在此时回来,谁都看得出这是在和九王划清界限。王爷若不好生笼络住他们,来日九王捡了便宜,你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外头的雪开始下大了,狐蛮蛮就坐在窗边,窗子没关,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进来,落在狐蛮蛮身上。狐蛮蛮只顾盯着难训,等待他的反应,全然不觉自己的头发已经湿了。
难训走过来,伸手关了窗,拿一方白帕子给狐蛮蛮擦头发。
他不给出肯定的答复,狐蛮蛮又如何放心得下。他扒住难训的腰带,仰头目光灼灼道:“王爷,不论陛下要把哪里封给四爷七爷,都不要紧。你要的不是那一小块地方,而是整个天下。”
“那你要的是什么?”难训的手撑在狐蛮蛮耳边的椅背上,“这样苦口婆心地劝我,你要的是什么?”
这只狐狸连钱都不要,他还能要什么?官职么?没有哪个脑子正常的皇帝会让一只狐狸精入朝为官。
有人追名,有人逐利,这些都是很容易给的,也是应该给的。可看不清身边人究竟想要什么,这是每个统治者都很害怕的事情。
狐蛮蛮明白,如果此时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难训真的很难相信他。
一时间心念急转,狐蛮蛮攥着难训腰带的手攥得更紧了。他的手有些发抖,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却毫不躲闪,他让自己的眼神带着绵绵情意,但那点情意脆弱易碎,仿佛难训一旦有哪句话说重了,狐蛮蛮就要赶紧收回他的心,跑回深山老林继续做他的野狐狸去。
狐蛮蛮没有回答,可是答案分明就摆在难训眼前。
——我要的是你。
难训今日才知道,什么才叫“眼睛会说话”。狐蛮蛮分明没张嘴,他的声音却仿佛清晰地在难训耳边响起,飘飘渺渺地回荡在寂静的雪夜。
我要的是你。
难训让他盯得身上热得很,浪潮一阵强似一阵,胸腔里传来的酥痒太过陌生,那颗心仿佛都在颤抖,叫嚣着它再克制就要炸开了。
那根理智的弦即将生生崩断的前一刻,难训倏然抬手,“砰”的一声推开刚刚关上的窗子,风雪兜头兜脑扑了进来,一下子镇住了他浑身的燥热。
“既然如此......”难训温柔地擦掉狐蛮蛮侧脸的雪水,却没管自己脸上的,任它滴落在狐蛮蛮的颈侧,“你为何还一直惦记着要走呢?狐狸,昨晚偷偷去见你的朋友,和他约定年后一同离开的,不是你吗?”
狐蛮蛮的呼吸暂停了一瞬,表情有刹那的错愕。
他出门前分明看过,祖梁被难训强制休了假,早早就睡了。
“傅良伦回来了。紧赶慢赶的,昨晚刚到。”难训道,“我叫他回来过年,顺便带着兔子,给你见见。”
“......”狐蛮蛮缓缓垂眸。怪不得祖梁终于肯休息,原来是这样。
“只是得知你这么急着想走,我有些难过,所以今天故意没告诉你。”
难训说完,自己的脑子也完全清醒了,他抬手关窗,风雪声被挡在窗外,室内一下子安静了,安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骗我啊。”难训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你这只欺骗别人感情的臭狐狸。”
“香狐狸。”破罐破摔,狐蛮蛮反而坦然了,他慢慢松手,把难训的腰带理好,平静道,“欺骗感情是真的,可我想帮你也是真的。你细想就知道,我说的话句句在理。”
他就这样轻飘飘地承认了,他的确没有那样的心思,却还演得跟真的一样。
挫败感扑面而来,难训真想拿个笼子把他关起来,逼他每天对着自己露出刚才那副神情,否则就不给他饭吃。
假的又怎么样,八王爷看着高兴比什么都要紧。
至于为何看着高兴?难训懒得去想,也不太敢想。
难训撇下狐蛮蛮,走向房门,边走边道:“我明日会进宫面圣。”
他说完这句话,开门出去,回房睡觉了。狐蛮蛮静坐片刻,起身吃完了凉掉的鹿肉,也回自己屋洗漱躺下。
次日一早,狐蛮蛮听见敲门声,他困得不想动,没应声。过了一会儿,开了条缝的窗户吱呀打开,一只灰黄色的兔子被一双手送进来,丢到墙边的椅子上。兔子跳下椅子,再跳上狐蛮蛮的床,用鼻头蹭蹭狐蛮蛮的手。
“唔......”狐蛮蛮闭着眼,按住兔子,迷迷糊糊道,“困,别吵。”
兔子想了想,钻到狐蛮蛮怀里,陪他一块儿睡了个回笼觉。
雪停了,傅光哼着歌在院儿里洗菜,祖梁伸着懒腰出来,道:“屋檐下面挂的几块尿布是你的吗?”
傅光白了他一眼,道:“你才是尿布!那是我揣兔子的兜,洗了晾着的。”
祖梁道:“你那兔子养得可够肥的。我为什么就养不活兔子呢?我小时候养着玩儿,养一只死一只。命都不长,香倒是挺香的。”
傅光反手甩了他一菜叶子,道:“呸!你怎么不去跟王爷说狐狸肉也香?”
祖梁指指他,忿忿道:“那你还披着狐裘呢!”
“......这是王爷赏我的。”傅光紧了紧狐皮大氅,嘀咕道,“我冷,不穿这个穿什么?”
“我再给你一件紫貂皮的,你拿去换了吧。”难训理着衣袖,翩然而过,边走边道,“就在我屋里衣架上搭着,去穿上跟我进宫。”
傅光蹦起来道:“谢王爷!”
祖梁看傻了眼,原地转了一圈,满进和董琛都不在,他愣是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着实憋屈。思来想去,祖梁出府去找淳于承玩儿。
淳于承有自己的府院,不当班的时候就不住王府。祖梁远远闻见一股臭烘烘的味儿,走近捏了鼻子一瞧,就见几个下人正蒙着脸打扫门口的污秽。刚下了雪,那些污秽和雪一起混成了泥状,臭不可闻。
祖梁再度看傻了眼,忙逮住一个下人询问,那人却只顾皱眉摇头摆手,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祖梁通报了入府,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淳于承发生了什么。淳于承笑了笑,道:“都是些骡马粪。昨夜下雪,我看卫士们值宿辛苦,便让他们休息去了,也不知是谁倒在我门口的。”
祖梁瞪圆了眼睛道:“你可是正五品上的将军!谁敢......”
话说到一半,祖梁有了猜测。谁敢呢?当然是正一品的王爷敢。
之前发放木柴的事,可不就是淳于承最被九王记恨么。他到底不敢在八王府门口泼粪,只看着淳于承这个半残好欺负罢了。
祖梁咬牙道:“我回去告诉王爷!”
淳于承却拉住他,道:“这是小事,又无实证,你且不要发作。他既看我好欺负,我何不就任他欺负,下回抓着把柄,再与他清算不迟。”
祖梁还有些忿忿不平,淳于承又道:“况且......我还是觉得这或许不是九王所为。这种招数太下作,也对我造成不了真正的伤害。真相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祖梁这才勉强点头道:“好,那就听将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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