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尽

　　“蛊灵术？ ”沈南卿不解地抬眸，“ 这是什么？”

　　“是一种禁术。 ”

　　说话间，谢铮眼眸之中的笑意如潮水般退去，手指无意识捻压旋转着狗尾巴草

　　“其实我对此种禁术也知之甚少……”谢铮手中的狗尾巴草最终不堪蹂躏，耷拉着再也直不起腰，“ 只是师姐被污蔑时，隐约听人提起过。”

　　听谢铮这么一说，倒是触动了沈南卿的一些记忆。

　　前世，苏绾绾成魔时，沈南卿还未入青城山派，故而对苏绾绾成魔一事知之甚少。

　　只是入门后听人提起过当时的事情，好似藏书阁顶层失窃，禁术被窃。

　　后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让所有人都认定窃书之人便是苏绾绾。

　　有一种难言的直觉，沈南卿总绝对这禁术失窃一事后面掩藏着一些阴谋。

　　因为未知全貌，所以她只能窥见阴谋的一角上下翻动。

　　那点敏锐的直觉好似一根羽毛搔动着沈南卿，痒得她抓心挠肝。

　　她侧目求助似的看向谢铮，渴望他说出一些细节来助她佐证她的直觉。

　　可目光流转间，沈南卿看见那棵折了腰被反复揉搓的狗尾巴草和谢铮泛白的指甲。

　　她何尝不知道谢铮心里的苦痛呢？

　　那所有的往事都绕不开一个名字——苏绾绾，况且还涉及了苏绾绾最不堪的一段旧事。

　　谢铮有多爱护珍视苏绾绾，沈南卿不是不知道，她咬咬牙最终偏开了目光。

　　她想，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知道那段往事。

　　她不愿为难谢铮。

　　而就在她准备放弃的这一秒，她听见谢铮的嗓音。

　　“蛊灵术是一种合欢派的法术，它可以通过与人欢好来吸收对方的灵力与修为，甚至可以短暂地控制对方。”

　　盯着身侧突然开口的谢铮，沈南卿不自觉地按动右手的小指骨：“听起来就是很寻常的合欢派功法，为何会被列为禁术。”

　　闻言，谢铮抬起那双桃花眸，严肃而又认真地望着沈南卿：“蛊灵术摄取来的每一份灵力都不属于修炼者本身。”

　　“就是说使用蛊灵术的人永远没办法内化摄取来的灵力……”

　　此话一出口，沈南卿自己都被吓到了。

　　没办法内化灵力就好似摄取来的灵力是糖葫芦外层裹住山楂的糖浆，而金丹则是山楂。

　　他们二者始终不是一体的。

　　这也意味着摄取来的灵力一碰就碎，也极容易被外界剥夺。

　　看着沈南卿瞳孔中的震颤，谢铮知道沈南卿想到了这背后的关窍。

　　他扔掉手中的狗尾巴草，看着它在打着旋儿，看着它缓缓坠落，他低声道：“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使用蛊灵术的人并没有结丹。”

　　听到谢铮的话，沈南卿的视线不自觉地看向谢铮。

　　她瞳孔不自觉地张大，一个油然而生的猜想呼之欲出，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掐住掌心的软肉。

　　直到她听见谢铮说：“未结丹人摄取的灵力会混在他们的骨血之中。”

　　这便意味着食其骨血便可获得他摄取来的全部灵力。

　　沈南卿下意识地认为蛊灵术之所以成为禁术，是因为蛊灵术是修炼的不耻捷径。

　　现在方知禁止蛊灵术是为了避免它成为有心人的利刃。

　　她听见身侧谢铮极低地一声嗤笑：“人人都满口正义，要诛杀师姐，其中都是一些龌蹉心思。”

　　不知道为何，这明明是沈南卿第一次听说蛊灵术，但她却总觉得谢铮说的那些话她都好似在哪里看见过一样。

　　那字字句句都好似勾连这某段记忆，却只掀起一丝微弱的浪花，并未让沈南卿窥见全貌。

　　她眼前向上看，努力回想，却被滚动的弹幕吸引了目光。

　　【他们俩这意思就是暗指我女儿用蛊灵术呗！】

　　【vocal，这两人有啥证据啊？就诬陷我们梦沅！】

　　【本来就是魔尊对我们梦沅一见钟情啊，你们这群酸鸡！凭什么说我们女儿学习那种不堪的邪术！】

　　【沈南卿，你别忘记当时魔尊要杀你，还是我们梦沅女儿救你的！】

　　看着一条接一条的弹幕，沈南卿内心又开始撕扯与摇摆。

　　她还是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沈梦沅。

　　她侧目望向谢铮：“会不会真的是肖腾对她一见钟情……”

　　这是求一个给弹幕的答案，亦是沈南卿求一个给自己的答案。

　　然而谢铮果断的回答击碎她心中最后一丝姐妹情深的幻想。

　　“不会，肖腾不会喜欢她。”

　　沈南卿的手耷拉下去，缓缓合上了眼。

　　如果沈梦沅真的使用了蛊灵术控制了肖腾，那个满腔杀意几次三番对沈南卿动手的人究竟是肖腾，还是沈梦沅呢？

　　突然有一双用力而又温暖的手狠狠揉搓她的头发，泪眼朦胧间沈南卿恍惚看见谢铮那双桃花眸中多了几分看不懂的情绪。

　　那种情绪好似是心疼……

　　低沉而又悦耳的嗓音带着抚慰人心的温度：“记住，真正在乎你的人必不会叫你受一分一毫的委屈，若是你在一个人处感受到了委屈与难过，那必定是那个人没有那么在乎你。”

　　沈南卿用力点了点头：“只是我们一起长大，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一直一起走下去……”

　　幼时，夕阳西下，沈家村口常有两个勾肩搭背的小小身影。

　　前世，血色漫天，两人针锋相对。

　　今世，我想过冰释前嫌，可终究还是殊途……

　　谢铮望着残缺的月亮：“道不同，不相为谋，成长的路上会与很多人走散，也会遇见很多新的同行之人。”

　　正当沈南卿思索这句话时，耳畔又响起谢铮的声音：“就比如我，你英俊潇洒武艺高强的师兄，我门派第一，剑道魁首不仅能打，而且我还忠心耿耿，忠贞不渝绝不背叛，况且我有勇有谋既四肢发达又足智多谋，实乃居家修行的必备伙伴！”

　　若是以往沈南卿早就要打趣谢铮了，可今日她却没有。

　　她一瞬不眨地望着谢铮，是审视，是考察，也是信任。

　　她耳畔不断回荡的是谢铮刚刚说的那句话——“成长的路上会与很多人走散，也会遇见很多新的同行之人”。

　　那谢铮会是她的同行之人吗？

　　宋时缊有沈梦沅，有尹薇薇，那她是否也能拥有她的同行之人？

　　她曲手支下颌，眼神直直盯着谢铮：“你觉得宋师兄怎么样？”

　　“啊？”

　　那溢于言表的困惑写满了谢铮的俊脸，他轻耸肩头：“不怎么样，没我帅，每年的修仙帅哥榜他都得排到二十开外，我蝉联榜首。没我强，四年前的比武大会，他止步二十，而我乃魁首。”

　　沈南卿小手一挥：“不是这些，我想听听你关于他人品方面的评价。”

　　谢铮轻勾唇角，微微晃动脑袋：“与我不是一路人，所以不进一家门。”

　　闻言，沈南卿探头，目光紧紧追随谢铮晃动的脑袋：“为何你与他不是一路人？”

　　看着随着自己动作而摇晃的沈南卿，谢铮一手按住她的脑袋，偏过目光，掩住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唇角。

　　他几乎丢盔弃甲般放弃抵抗，强忍笑意：“大小姐，你到底想听什么答案？”

　　可真当谢铮把问题抛给沈南卿的那一刻，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答的每一个答案她都深信不疑。

　　她信他，她敢在受过伤害与背叛的前提下再赌一次！

　　“如果，我说我知晓未来有一天，宋时缊会祸害三界，惹得民不聊生，化人间为炼狱……”

　　前世带着血腥气的画面扑面而来，沈南卿锐利的指尖掐紧自己掌心的软肉，直视谢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同拯救天下苍生。”

　　沈南卿的目光中，谢铮的瞳孔微颤，转而又带上些凌厉的神色。

　　他并没有先回答沈南卿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并未听到肯定的答案，掐住软肉的指尖一下子卸了劲儿，本来充满信心睁得滚圆的双眸也耷拉着眼皮。

　　她慌乱地躲避谢铮的视线，眼眶微微有些酸涩。

　　心中那根刚刚松了劲的弦又重新紧绷。

　　她用力地攥紧自己的右手小指，强装镇定地回复：“我胡说八道的。”

　　已经后悔坦白的沈南卿准备飞身离去，却被谢铮拽住了手臂。

　　他既无奈又好笑地解释：“我这么问是我实在想不通，有我在，他宋时缊有什么能力搅乱三界。”

　　见沈南卿仍旧背对着自己，谢铮认真地望着沈南卿的后背，极其真诚地说：“我永远与你同行。”

　　闻言，沈南卿徐徐转过身来，目光紧紧盯着谢铮，生怕从其中察觉到一丝虚伪。

　　一时之间，两两相望，却皆静默。

　　谢铮知晓她心中的担忧，于是他站起身来，勾指起誓：“我谢铮若背叛沈南卿，必万劫不复！”

　　沈南卿瞳孔一颤，她的手后知后觉地抬起，可谢铮却已经念完了誓言。

　　勾指起誓的谢铮，在如练的月华之下轻勾唇角，笑得肆意而妄为，仿佛刚刚那个毒誓与他毫无干系。

　　沈南卿也学着谢铮的模样勾指起誓：“我沈南卿也绝不背叛谢铮，如若违反，必万劫不复！”

　　“啪” 。

　　两人手掌相击，眼神坚定。

　　谢铮比划了一个三的手势 ：“三个问题，首先是宋时缊时如何引得三界动乱，其次他为何要三界动乱，最后你的计划是什么？”

　　“首先，宋时缊他不断挑拨各门派与魔尊之间的矛盾，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断，但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为何要混乱三界。因为他现在的力量很弱，所以我的计划是阻止他变强。”

　　将自己所知所想和盘托出，沈南卿无措地望着谢铮。

　　谢铮思索沉吟：“据我观察，宋时缊天资不高，若他的修为真如你所说一般，估计是掌握了一些快速提升功力的邪术。”

　　谢铮所说正中沈南卿所想。

　　【谁能给我梳理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报！简单概括，女二莫名其妙冤枉梦沅修习邪术，有莫名说宋会祸害三界！】

　　【一如既往的恶毒啊，沈南卿！谢铮也不是啥好人！】

　　【等等，我是不是比你们多了一段记忆啊，你们是不是不记得有人重生了？】

　　【赞同楼上，我也觉得沈南卿就是那个重生的人，不然她和谢铮说得话也太没头没尾了。】

　　【我们假设沈南卿是重生的人，她这么说要不就是陷害男女主，要不就是一切都是真的。】

　　【集美们，我想起一个可怕的细节，在沈家村测灵力的那一天，沈南卿是不是抢了在崖底的秘籍，那本本该属于沈梦沅的秘籍……】

　　“叮”。

　　剑柄上的平安扣突然落地，迸发出一个金石相击的低鸣。

　　低鸣声与沈南卿脑海之中的画面相和。

　　沈南卿的目光盯死在这条弹幕上，浑身恶寒。

　　她瞳孔扩张，嘴也惊愕地微涨。

　　一切都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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