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犬

　　晚上，宁清照常在院子里乘凉，手机里咿咿呀呀地放着苏三起解。

　　她躺在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跟着哼两句。

　　正播到“与我那三郎把信传——”，歌声戛然而止，手机传来来电铃音。

　　宁清被猛地一惊，拿起手机，是沈渊的电话。

　　“喂，沈老板——”

　　“出来。”

　　宁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挂断了电话。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往门外走去。

　　门口停着两辆骚包的跑车，一辆黑色，一辆粉色。宁清对于跑车的判断仅限于长得越奇怪的车就越贵。就这个标准而言，两辆跑车的价值不分伯仲，长得都很奇怪。

　　沈渊斜倚在黑色超跑门侧，大长腿交叉叠放着，看着宁清一脸不情愿地走过来。

　　像极了他家那只老是丧着脸的猫咪。

　　她没精打采地走到他面前，抬眼看看他，道：“去哪啊？”

　　“唉，妹妹，这还有一个人呢！”

　　粉色跑车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眉清目秀的，穿着皮衣长裤，戴着钻石耳钉，对着宁清挥手。

　　男人手揣在皮衣兜里，走上前，碰了碰沈渊道：“不给妹妹介绍介绍我？”

　　沈渊无奈地笑笑，道：“这是我朋友余镜。这是宁清。”

　　宁清接话道：“宁静致远的宁，水至清则无鱼的清。”

　　说着便大方地伸出手。

　　男子呆愣一秒，握住了宁清的手，挑眉笑道：“余下的余，以镜为鉴可正衣冠的镜。”

　　沈渊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转身拉车门道：“走吧。”

　　余镜开玩笑地道：“妹妹，坐我的车还是坐阿渊的车？我的可是少女粉。”

　　宁清耸耸肩，将头歪向车里面无表情的沈渊，一气呵成地坐进沈渊的车里。

　　车停在了绕城高速的入口。显然，这里已经有人等在此处了。颜色各异的超跑跟车展一样停在路口。

　　打开车门后，在此处等候聚集的年轻男女忙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喊镜哥好渊哥好。

　　余镜开口道：“今儿阿渊赏脸过来了，谁赢了这车就归谁。还是老规矩，男的来回一圈，女的来回一圈。”

　　宁清闻言抬头看向沈渊，附耳低声问道：“我也要开吗？”

　　沈渊配合地低头听她讲话，她的声音小小的，像条小蛇一样从他的左耳钻进心脏，心脏也痒痒的。

　　“不想吗？不想的话我帮你开完你那圈。”

　　“这个很危险吗？”

　　“有点危险，封闭路段，这会儿没车，所以也还好。”

　　“为什么要玩这种游戏，万一出事呢。”

　　“阿镜他闹着玩。”

　　“沈老板，我们能走吗？”

　　宁清皱着眉，眼里带着请求，路灯的光照在她的眼睛里，沈渊看着她只觉得她可怜巴巴的。

　　几乎是毫不犹豫，他自己都没回过神来便已答应了她，道：“可以的。”

　　她挥了挥拳头，冲着他笑。

　　他刚想反悔说不走，他可以帮她开完那一圈，但见到她陡然雀跃的眼神，又将那句话吞了回去。

　　他低声地道：“你坐回车上去。”

　　趁着人群还在对于比赛的组队议论纷纷，宁清飞快地坐进车里左侧的位置。

　　她坐在车里，看着沈渊对着余镜说着些什么，余镜一脸不虞地同他争论。

　　片刻后，沈渊转身坐上驾驶位，余镜也拉开门，坐上车里右侧的位置。

　　余镜气呼呼地系上安全带，道：“我不管，你说了的，今天要么陪我喝酒要么陪我赛车。”

　　说完，便冲着车外的人群喊：“我和阿渊先走，你们自己玩，礼品还是没变。”

　　人群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这边。余镜将车钥匙甩给车外的一个平头男子，平头男子乖乖地接住，弯腰道谢谢镜哥。

　　宁清以前总觉得江缺聒噪，现在觉得江缺在余镜的面前只能算是大巫见小巫。

　　一路上余镜跟唐僧念经一样不停地在碎碎念，沈渊也受不了了，只得道：“行了，别念叨了，我陪你去喝酒。”

　　“嘿嘿，我就知道阿渊最好了，掉头去澜房。”

　　余镜咧嘴笑开，边说着边拿出手机发消息道：“我得让老季多喊几个音乐学院的漂亮妹妹。”

　　又转头嬉皮笑脸地对沈渊道：“你这迈凯伦Speedtail设计得真是不错，三座正好满足我左拥右抱的梦想，拿给你开真是暴殄天物。”

　　沈渊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你再不闭嘴，我直接把车开去你爸那里。”

　　余镜收了声，不再絮叨个没完。宁清看他被威胁后如此听话的模样，憋不住轻笑出声。

　　“阿渊，她笑我。”

　　沈渊转头看看憋笑憋得浑身发抖的宁清，嘴角也跟着向上扬。

　　余镜还在那里告状：“阿渊，她笑我，待会儿得罚她酒。”

　　沈渊觉得自己就跟幼儿园老师一样，在他俩间断官司，刻意压抑了嘴角的笑，故作严肃，“随便，别吵吵了。不累呀你。”

　　余镜轻哼一声。

　　余镜是澜房的常客，他一下车，门童便迎上来喊镜哥。余镜点点头道：“我跟你们季老板交代过了，你就告诉他我到了就成，让他快点把人带过来。”

　　余镜轻车熟路地带着沈渊和宁清穿行在大厅里。昏暗的灯光，偶有人开门便传出来的嘈杂音乐声，都让宁清回忆起了不太愉快的东西。她的手指又开始轻微颤抖，喉咙也有些反胃带来的窒息感。

　　沈渊察觉到身侧宁清的异常，拉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的手干燥温暖，令宁清怔愣了一下。她的手抖也逐渐消失。

　　余镜常玩的包房在顶层六楼，三人坐电梯上去，周围瞬间就安静了许多。

　　六楼的装潢明显比大厅贵气得多。余镜推开其中一扇门，引着沈渊和宁清进入。他旋即坐在沙发上熟练地点开音乐。舒缓的纯音乐流动在宽阔的房间内。

　　余镜朝左侧的沙发努了努嘴，道：“阿渊，你和妹妹就自便哈。”

　　沈渊随意地斜身坐下，宁清坐在他的旁边，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多时，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进房间，快速地摆好果盘、小吃和红酒，又训练有素地有序离开。

　　余镜从冰桶里拿出红酒，冰块相击，叮当作响，很是悦耳。他倒了一杯，推到沈渊面前：“尝尝，我存在这里的勃艮第红酒，还不错。”

　　又倒了一杯，推到宁清面前：“妹妹尝尝，刚跟你开玩笑的。我不劝妹妹的酒，妹妹随意。”

　　就在余镜给自己倒酒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三个女孩进来了。

　　“镜少爷，人给你带来了。”

　　“谢谢老季。要不要喝一杯？”

　　“不用，不用，镜少爷玩得开心。有什么事招呼我一声。”

　　说罢，鞠躬弯腰退出房间。

　　三个女孩，一个梳着刘海穿着衬衣短裙，长相是清纯挂，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包臀长裙，长相是美艳挂，一个短发齐肩穿着宽大衬衫和超短裤，长相是气质挂。

　　三人乖乖地低头站着。余镜漫不经心地瞅了眼，对着她们仨说道：“你，去那。你俩，坐我旁边。”

　　气质挂女孩看了一眼宁清，走到沈渊身边坐下。

　　余镜看了眼气质女孩，指着沈渊说道：“这人是个闷骚。不管你用什么着，灌他酒，他喝一口我有奖励。”

　　沈渊撇嘴，无奈地看着余镜。

　　“点歌，点歌，快，你俩去点歌。让我听听专业选手是怎么唱KTV的。”余镜将才坐下的两个女孩推起，指着右侧屏幕，让人点歌。

　　两个女孩也不做作，扭着身子去点歌。

　　宁清在旁边安静地吃果盘，偶尔尝一口红酒。

　　余镜跟撒了疯一样，跑到房间内的舞台上蹦蹦跳跳，和两个女孩跳贴身热舞。

　　坐在沈渊旁边的女孩，似乎有些羞涩，只举起杯子，视死如归地对着沈渊敬酒。也不管沈渊喝不喝，自己先干了。

　　宁清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这个女孩子怕是得不到奖励了。

　　两三杯下肚后，沈渊抬手制止了女孩要继续一口干完的动作，道：“用不着这样。我不喝，他也不会为难你的。”

　　许是酒精上头，女孩的脸变得绯红，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有些害羞地低了低头。这次来的时候季老板就说了，要伺候的是个有权势的人，她看见余镜对眼前人礼遇有加，此人也气度非凡，难免起了少女心思。

　　宁清没顾及这边的情丝涌动，只傻乐着看舞台上的两个女孩跳舞。

　　女孩双颊飞霞，将酒杯举起，细若蚊声：“您喝一口吧。”

　　沈渊看了眼傻子乐的宁清，叹了口气，对着女孩说道：“我不喝，她是我女朋友。一会儿她生气了，场面会很难看。”

　　他故意说得略大声，让宁清听到。宁清转过头瞪了瞪沈渊，这人怎么总爱让她背锅啊。

　　沈渊斜过身子，低声附耳道：“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宁清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拿过他的酒杯，对着女孩轻晃了一下杯子，道：“这杯我替他喝了。”

　　说罢一饮而尽。宁清又凑在沈渊耳旁说道：“原来像这样装还挺爽的。”

　　沈渊哑然失笑。女孩见到他俩人咬耳朵的亲密模样，轻咬着下唇，讪讪地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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