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未醒时

　　6月26日，早晨七点半，秦雾打着哈欠推开房门，镜片后的黑眼圈都快拖到地上了。

　　因为时差关系，她提前上微博编辑好了生日应援公告，按北城时间设置了定时发送。本来以为发好就完事了，没想到半昏半醒时被晓宁一个电话吵醒。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单纯地感慨她这次的应援阵仗有点恐怖。

　　即便是秦雾这种温水般寡淡平和的脾性，莫名其妙被这种小事吵醒也很难有什么好耐心，听了没两句便拐弯抹角地提醒她注意一下时差。
　　好在晓宁领会了她的意思，道完歉很快挂了电话。

　　但秦雾也没能再睡着，本来就睡眠不好，时差也没倒过来。
　　也要感谢时差，她趁这段时间开了两个视频会议，听了一份报告，批了五份文件，终于熬到天亮。

　　她拖着步子慢吞吞走下楼。
　　他们一行人被安排入住的这间小酒店在NTU的后门，外表看着不大起眼，实则是一栋已有百年历史的保护建筑，多用于接待一些受邀访问的学者。
　　内里的装修前两年刚翻新过，简约有格调，一楼大厅布置优雅，习惯早起的齐教授已经坐在靠窗的软椅里，正喝着咖啡晒太阳。

　　齐教授也发现了秦雾，说：“行程有变，今天休息，明天再去参观Stewart的实验室，这老家伙的时间比我还难约。”
　　秦雾：“……好的。”
　　早知道今天休息，她昨晚应该来一片安眠药，到这里后她的时差一直没调好，又不敢随便吃药，怕起不来耽误行程。

　　她点了一小份松饼和牛奶，坐在齐教授对面，是个太阳晒不到的角度。
　　“我今天准备和几个老朋友去看大瀑布，你是不是第一次来纽约，要一起去吗？”
　　秦雾嗫嚅道：“可以不去吗？”
　　齐教授冷哼一声：“看看你这样子，天天宅着，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
　　“可今天是休息日，就应该休息，出去玩怎么能叫休息呢。”她小声说。

　　齐教授懒得理她满嘴歪理，喝完咖啡就走了。
　　秦雾小口吃着，但睡不醒会影响食欲，没一会儿就放弃了。
　　刚想起身上楼，只见陆学姐走来，看向她时满脸幽怨。

　　秦雾有些茫然：“怎么了？”
　　“还不是怪你那个游戏，”陆荏嘉嗔怒道，“我打了三天连序章都没过！”

　　这两天他们在NTU忙着参观交流开会研讨，回来还要写总结报告，她只能利用睡觉时间玩会儿游戏。
　　而且VR游戏比一般的手机和电脑游戏更耗费精力，尽管“虚界眼镜”已经在成像技术上做了革新，极大降低了3d画面给眼睛和大脑带来的负荷，但玩多了还是容易疲劳。
　　游戏有设置健康时长，到时间会提醒，但……谁能忍得住不玩啊！就很上头！

　　秦雾：“……卡哪里了？我帮你过掉？”
　　“不要！那还有什么乐趣！”
　　秦雾耸耸肩：“那加油。”

　　陆荏嘉低头看了看菜单，正在纠结吃什么，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蔫蔫的眉眼随着对方的话语渐渐舒展开。
　　挂断电话后，她嗓音轻快道：“Teresa说趁着今天休息请我们吃烤肉，就是她之前在ins上安利过好多次的那家，时代广场那边的网红店！”

　　秦雾只在听到“时代广场”时几不可见地抬了一下眉梢，话音平淡：“好像有点远。”
　　“远什么远，又没让你走路，Teresa开车带我们去呢。过来两天了我还没好好逛过纽约，今天天气又好，而且我们只去半天，她下午有课。”陆荏嘉说，“人家抽时间出来陪我们玩，我们总不能不给面子吧。而且那家烤肉店看上去真的很好吃我超想去的！”

　　秦雾刚想说她就不去了，陆荏嘉打断她：“你不许不去，Teresa那么喜欢你，你总不能辜负大美女的心意吧。”
　　秦雾：“……好吧。”

　　这下陆荏嘉连早饭也懒得吃了，说要去打卡时代广场那边另一家网红早餐店。
　　她们还询问了另外两位学长，其中一位顾姓学长说要和他们一起去。
　　眼看时间差不多，陆荏嘉拉着秦雾先出门。

　　盛夏时节，复古小楼低调优雅的红色砖墙上点缀着几枝鲜翠欲滴的爬山虎，如油画般色泽饱满艳丽。微风拂过时隐约能嗅到绿叶的清香，与此同时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甜。

　　陆荏嘉咽了口唾沫：“好香啊，我觉得我撑不到去时代广场再吃早饭了。”
　　她们很快找到了香气来源。

　　马路斜对角停着辆复古敞篷小轿车，车边倚着一位拉丁裔美人，一头棕褐色羊毛卷，身着荧光绿的针织吊带和牛仔热裤，身材火辣健美，怀里捧着一个纸袋，正热情地朝他们招手。
　　蓝天白云、香车美人、还有新鲜出炉的烤面包，出现在同一幅画面里实在是太美好了。

　　“Teresa，好久不见！”陆荏嘉冲过去给她一个拥抱。
　　秦雾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在Teresa看向她时也很难拒绝这样一个拥抱，清甜的花果香扑面而来，只是相较于陆荏嘉快乐地和美女贴贴，她这个拥抱要短暂得多。
　　“好久不见Teresa。”

　　Teresa不禁埋怨：“Qin，你还是那么冷淡。”
　　陆荏嘉在一旁附和：“就是，而且这都算热情的了，平时她都不肯理我。”
　　Teresa说：“她甚至比她的发音还冷淡。”
　　陆荏嘉在一旁点头。

　　秦雾讲的是一口纯正的英音，没什么情绪语调起伏，有种慢条斯理的优雅冷感。
　　陆荏嘉第一次听时只觉得耳朵被击中，没想到师妹平时一声不吭，讲英语居然那么苏。

　　“不过她已经比三年前好多了，那时候我陪老师去T大访问，还以为给我们安排的导游是一款小机器人，从来没见过这么不主动的导游。”Teresa调侃道。

　　Teresa是Stewart教授带的博士生，去年毕业后留校当讲师并继续做研究。
　　三年前，她跟着Stewart教授访问T大，秦雾是负责接待的人员之一，不仅担任导游，还在Stewart教授的讲座上充当翻译。虽然人不够热情，但在专业方面太过亮眼，令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她发现秦雾也不是那么难接触，加了联系方式后她们偶尔也会聊天和探讨问题。

　　秦雾任由她们俩调侃，偶尔才插两句嘴。很快顾学长也下楼，一行四人便坐车出发。

　　*
　　到时代广场时刚过九点，铁灰色的高楼巍然耸立，玻璃幕墙折射出美轮美奂的光影，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钢铁铸就的繁华都市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停好车，Teresa带路，他们三个跟着。
　　陆荏嘉本来搭着秦雾的肩像树袋熊一样挂着，没一会儿又松手：“好热啊，你穿那么多不热吗。”
　　四人里就秦雾长袖长裤，和大家看上去不像一个季节。
　　白色薄外套的领口被拽下去一截，她随手提了提，摇头：“不热。”

　　他们驻足在那个全世界最繁忙的十字路口，人群熙熙攘攘，楼宇上巨幕广告铺天盖地，色彩斑斓。
　　Teresa忽然睁大了眼：“下雪了！”

　　冰凌结成晶莹的花在半空绽放，剔透洁白的霜枝遮天蔽日，盛夏飘雪，绮丽唯美。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很漂亮。”顾学长戳了戳近旁的一棵树，当然什么都没摸到。
　　Teresa：“这是超界眼镜的场景定制吗？我还是第一次见。”
　　像她一样被震撼到的人不在少数，纷纷抬头观看，议论声不绝于耳。

　　陆荏嘉奇怪道：“我还以为这个是像装饰一样，每天都能在这里见到的？”
　　Teresa：“不不不，我之前来时从来没看到过。”
　　顾学长轻咳一声：“这个确实是只有今天才有，因为今天是……”他指了指马路对面无数广告屏中间最大最显眼的那块，“闻屿川的生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C位那块堪称全球最贵的广告屏上正在轮播一个混剪视频。
　　俊逸青年一袭窄袖玄色长袍，黑金腰带衬得他肩宽腰细英姿勃发。银冠束着高马尾，戴一条红色抹额，昳丽眉眼轻挑间尽显恣意风流。

　　Teresa目露惊艳：“我刚刚就想问了，这是谁？好帅！”
　　陆荏嘉说：“他是我们国家人气很高的一位歌手，歌超级好听！”
　　陆荏嘉之前对娱乐圈无感，还是上次吃瓜时顺道去听了闻屿川的歌，结果越听越上头。
　　虽然她现在勉强只能算个路人粉，但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看见熟悉的东方面孔，有种迷之自豪感。

　　她又看向顾学长：“师兄，你也是闻屿川的粉丝吗？居然连他的生日都知道！”
　　顾学长摸了摸鼻子：“其实是我女朋友说的，她是闻屿川的铁粉，我今天是来帮她打卡应援的。”
　　陆荏嘉：“……谢谢，婉拒狗粮。”

　　他们随着人群过了马路，离那块屏幕更近，抬头是放大的精致容颜，极具冲击力。

　　“我女朋友说，时代广场这里的广告屏还有场景定制都是闻屿川的一个粉丝弄的，而且在北城的中心广场也有，还有无人机表演。”
　　“那么夸张！这得多少钱啊！”
　　“而且那个粉丝还在微博抽奖，七万份应援周边和写真集。”
　　陆荏嘉目瞪口呆：“夺少？”
　　“七万份，因为今年是闻屿川出道七周年。”顾学长说，“这事儿现在还挂在热搜上呢。”

　　陆荏嘉顺着网线爬去凑热闹：“你说我现在去参加这个抽奖还来得及吗？”
　　“可以看看，记得算时差。”

　　另一边Teresa抬头欣赏完整个视频，周围簇拥了不少人，有好奇有赞叹，都在询问这个年轻俊美的东方男性是谁。
　　好在视频最后非常贴心地附上了中英版的生日祝贺，以及闻屿川国内外各大平台的账号。
　　她连忙低头打开油管搜索。

　　顾学长则是用超界眼镜录完了这条视频，又看向旁边一语未发没什么存在感的秦雾：“秦师妹，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
　　秦雾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只露了一个苍白削尖的下巴，一路走来精神萎靡像在梦游，听到他的话才迟缓地抬眼：“什么？”

　　“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拍一张打卡照？”他从兜里拿出一部手机，屏幕上是他女朋友的照片。
　　秦雾：“……好，用超界眼镜拍可以吗？”
　　“嗯。”

　　超界眼镜是带摄像功能的，不止用于捕捉实时场景，还可以拍照录视频，尤其录制第一视角实况时非常便捷，且自带AR效果。
　　唯一缺憾是像素一般，对一些人来说可能不太够用。

　　顾学长找了个位置站定，一手举着手机，秦雾点开虚拟取景框，在不同角度拍了几张，发给他：“看看可以吗。”
　　顾学长赞叹：“非常棒！”
　　要知道在这种人流密集的广场拍照，一不小心就容易拍得花里胡哨主次不分的。但这几张拍得很妙，背景干净，头顶上方的广告屏完全拍了进去，又突出人物重点，神态表情也捕捉得刚刚好。

　　秦雾想了想，说：“师兄，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我也帮我朋友打个卡。”
　　“好。”
　　秦雾用手机打开微博找到晓宁的个人账号，点开主页，带着她的id拍了张打卡照，然后把手机还回去，照片顺手发给晓宁。

　　顾学长问：“你呢，要不要帮你也拍一张？”
　　“不用。”
　　“不是粉丝也可以拍的呀，来都来了。”
　　秦雾还是冷淡摇头。

　　陆荏嘉见状叹气：“唉，师兄你就别勉强她了，秦雾一看就不是会追星的人。”
　　她甚至觉得秦雾自带帅哥免疫系统，毕竟她看着未澜那三位盘靓条顺的帅哥时都无动于衷，更别提遥不可及的明星了。

　　周围有很多人和他们一样在打卡拍照，不少居然是特地前来的，闻屿川在美国的粉丝数量也很可观。
　　此起彼伏的惊呼讨论中飘来几句熟悉的母语：
　　“百夜姐这回真的好夸张，这个视频我都快看哭了！”
　　“天呐这个场景定制太炫了！这次应援也太有排面了吧！”
　　“感谢大神，让我在地球另一端给哥哥过生日，开心到爆炸！”

　　秦雾扫了一眼那几个年轻粉丝，抬手压低帽檐，转身随着另外三人一起离开。

　　*
　　他们四个逛了一大圈后，终于来到了那家Teresa安利过很多次的烤肉店。
　　顾学长一手提着为女朋友带的礼物，一手为三位女士推开门。
　　秦雾也难得买了东西，她在时代广场的H家门店找到了国内断货的那款twilly小丝巾，店里还剩最后两条，她一并买了，还顺便帮江雨柔挑了个新款包包。

　　烤肉店里几乎已经坐满，他们被安排在靠窗的角落，点完单等上菜时，Teresa又开始在油管上刷闻屿川的live集锦，逐渐沉迷。
　　“哇，他真的太有魅力了！我之前竟然都不认识他！”

　　“是吧！我以前见他三天两头上热搜，还以为他是那种靠脸吃饭的流量明星，后来才发现原来他那么有才华，难怪这些年越来越火。”坐在Teresa对面的陆学姐笑眯眯说，“他还有海外粉丝网站，你可以去了解一下。”
　　顾学长也赞同点头：“我也听过闻屿川的歌，写得确实很有水平。”

　　“那这句歌词是什么意思？”
　　Teresa看的视频是中英双字幕的，但翻译大概是机翻的，她没看懂这句。
　　她把屏幕共享给另外三人，陆荏嘉和顾学长看着这句歌词，也皱起眉头。

　　一片沉默中，秦雾瞄了一眼说：“翻译出错了，这句歌词其实化用了一句诗。”
　　然后她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

　　陆荏嘉惊讶：“秦雾，你这也太厉害了。”其实这句诗词本身并不难懂，但要把它精准翻译成英文让Teresa理解到位，难度不小，这也是她刚刚纠结的点。
　　她又好奇问：“你之前也听过闻屿川的歌吗？”
　　“没有，”秦雾神色平静，“只是刚好知道，而且这是首古风歌，比较容易想到。”

　　“那秦师妹你还真是知识渊博，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里化用了古诗词。”顾学长挠了挠头，“平时也只是觉得歌好听，没仔细研究过。”

　　Teresa在一旁听到秦雾说她没听过闻屿川的歌，连忙把屏幕放大，邀请她一起欣赏。
　　秦雾只好陪她一起看，在她遇到不懂的歌词时帮忙解释。

　　耳畔是听过千百遍的歌声。
　　她的手肘搭在桌上，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地抬眼望向窗外。
　　明净的玻璃折射着阳光，视线所及范围内，最引人注目的还要数对面大厦上那块巨大广告屏，屏幕里的男人笑得比盛夏骄阳还要明媚恣意。
　　好像天生就该站在那里，光芒万丈，令众人仰望。

　　明明是毫不相关的场景，可秦雾还是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年离开临海时，似乎也是这样酷暑难当的艳阳天。

　　*
　　老旧的黑色大众沉默地停在路边，烈日炙烤之下空气扭曲，仿佛连光都被晒得融化。
　　车内空调温度已经开到最低，但也只是维持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后座还要更热一些，好在秦雾并不是很怕热，盘着腿，缩在太阳晒不到的角落，纤薄的脊背弯着，像一株藏在阴影里即将腐烂的植物。
　　膝盖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黑色金属箱，实则是台电脑，功率过大外壳滚烫，散热片不要命地转着，发出阵阵嗡鸣，效果却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几近密闭的空间中弥漫着二手烟和方便面香味混杂成的奇异气体，最后潮腻地裹在皮肤上。
　　某一刻，秦雾觉得自己像在常去的那家电玩城门口卖烧烤，因为烟和方便面在那里是好搭档，而电脑和电烤炉的区别也并没有那么大。
　　敲个蛋放上去或许真的能熟，她漫无目的地想。
　　不过她也没有很担心，这台她自己组装的电脑并不会因为温度而影响性能，在烧坏掉之前应该都能正常工作。

　　热气从键盘的缝隙中不断溢出来，左手飞快地敲击，右手还裹着绷带，露出的五指基本无法弯曲，顶多抻直一根，像小棍一样僵硬地敲两记键盘，偶尔配合着操控一下触摸板。
　　这段时间里她时常会有种错觉，这手其实并不是手，而是安装在她肢体上的某个部件。
　　现在它坏掉了，即便修好了大概率也不会有之前好用。

　　秦雾低头继续忙碌，屏幕上黑底白字代码纷乱，隐约反射出她那张仿若泥塑的脸。
　　车厢逼仄寂静，只剩下“嗒嗒”的敲击键盘声和吸溜面条的声音。

　　副驾上的大哥一口气干掉大半桶红烧牛肉面，又嘬了口面汤，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小秦，要来一碗吗？”
　　“不用，谢谢。”
　　“真的不要？”
　　“我之前吃过面包了。”
　　而且或许是因为坐着的姿势不对挤压了内脏，她有点泛胃酸。
　　又懒得动弹。

　　大哥吃饱了没事干，目光在窗外逡巡了一会儿，说：“哎呀，今天是不是高考放榜的日子。”
　　秦雾手指动作一顿。
　　驾驶座上年轻些的青年回话：“好像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大哥点点窗玻璃：“看那边。”

　　秦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远处临海的CBD高楼林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翎云集团的总部大厦作为本地的地标性建筑，过于显眼。
　　大厦外立面上是巨大的led显示屏，这个临海最贵的广告位上此时正滚动播放着一句话：
　　“热烈庆贺闻屿川同学以xxx分取得本省高考状元！”

　　秦雾空洞死板的面容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又稍纵即逝，像是风掠过湖面时细微的涟漪。
　　她一直知道自己和闻屿川之间横亘着一道天堑，只是在这一刻，它拥有了那么清晰那么具象的表达。
　　有人遥立云端，有人在地底溃烂。

　　那只绑着绷带的右手莫名开始发烫，天气一热伤口不可避免地潮湿粘腻，细胞的快速增殖带来极其磨人的痛痒，像是什么软体虫类在骨骼上啃噬着。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那只手，而前排两位继续聊着：

　　“哇，排面可真够大的啊，这状元什么来头？”
　　“不知道，估计是哪家富二代吧。”
　　“我搜搜……好像没什么信息，就说是霁云中学的。”
　　“你就想想能上霁云的都是些什么人。”
　　“有道理……卧槽这张证件照帅的有点离谱吧。”

　　两个男人凑在一块儿看了看：
　　“这不比明星好看？”
　　“长那么牛逼还是状元还是富二代，这踏马什么人生赢家？”

　　副驾那位把手机举到秦雾面前：“来，小秦同学，作为女孩子你觉得这位状元郎长得怎么样？”
　　秦雾平静无波地瞥了他一眼，但这位热情的大哥晃了晃手机非得让她看。
　　证件照上的脸清隽鲜明，却难以企及真人的十分之一。
　　她顿了顿，说：“还行。”

　　“嘿，你这眼光还挺高。”他笑着收回手机，又说，“对了，还没问过你之前是哪个高中的。”
　　“很普通，说了您可能也不知道。”
　　“高几啊？”
　　“高三。”

　　他讶然：“那不就是今年？”
　　驾驶座上那位瞟了他一眼，示意他别戳人痛处。
　　秦雾倒是无所谓，“嗯”了一声。

　　“看你电脑玩儿那么好，平时成绩怎么样啊，应该还行吧？”
　　“大概就是……”她偏着头，有些玩味道，“如果去考了，状元就不是现在这位了。”

　　车厢里寂静了一瞬，片刻后响起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好，小丫头有志气！”
　　驾驶座的年轻小哥说:“有理想是好事，不过咱啊还是量力而行，你知道状元是多少人里面才能出一个的吗？”
　　“诶别打击年轻人……”

　　秦雾勾着嘴角，笑得满不在乎:“开个玩笑而已。”
　　确实是个玩笑，所以谁也没有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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