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爱鸣|一念起 彼岸殊途

　　声传入耳，终于止住了陆临清的动作。他回首看出了我眼神里灼灼的急切，连忙附身将耳朵轻轻地凑近我的唇边，作出聆听状，柔声抚慰道，“什么？蔓蔓，你想说什么？不要急，我不动，等你说。”

　　“我…没…事，你…怎么…？”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气息奄奄，很是费力，却依旧轻微飘忽，几乎我自己都不太能听清。

　　幸好，陆临清仔细审视着我的神色眸光，连蒙带猜地理解了大概意思。面上不解的疑惑也渐淡去，弥漫上难以言喻的润湿感动，“蔓蔓，你是在问我，对吗？你还关心我，是不是？”

　　实在没有力气继续说话，我只能曲了曲手指，试图勾住他按在身侧的手给予回应。陆临清的手冰冷，最初触碰时，险些凉出我一个激灵。也阴差阳错地，让我本就有些不济的精神得以提振些许。

　　感知到指间传来的温度，陆临清缓缓低头向下望去。蓦然，泪水划出眼眶，大滴大滴地落在白色的被面上。他反手将我仍在曲折的手指，牢牢攥在手心，几乎是忏悔式地抱歉道，“蔓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带你去见赵婷的。不该让她伤害你，更不该让你被纠缠进我的过去，险些就……

　　幸好，幸好你挺了过来……。谢谢你，蔓蔓，真的谢谢你。万一你……，我想我的后半生，将彻底沦为地狱，活得生不如死。”

　　一段话里几次哽咽，无不体现着陆临清真情实意的激动与后怕。我尚且平静的情绪，亦不免在此情此景下，被他所带动，充满怜悯和同情。尤其想到朦胧意识中不情愿的苏醒，不禁对他感到些许内疚。

　　正当二人于脉脉对视中互表歉疚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女声闯了进来，“呵，竟然真的醒了，那我来的还真是时候。”

　　“你又来干什么？赵婷！”
　　“来看看你们这对鸳鸯的抱头痛哭啊！”
　　“赵婷，你给我出去。”

　　赵婷的出现，令陆临清如遭大敌。他几乎下意识地就起身挡在我前面，目光里带着深深地防备，朝面前的“不速之客”发出竭尽全力的怒吼，震彻到回声尚余有颤意。

　　“陆临清，不用做得如此无情吧！好歹在一起那么久，怎么见了我就这么厌恶呢？而且，你就不怕乔蔓看到，会有兔死狐悲之感？今天你会这样对我，明日兴许你对她会更加的冷酷无情。”

　　陆临清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敌意似乎深深伤到了赵婷，她说出的话也更加刺耳和怨毒，仿佛带着诅咒一般。

　　可是，她这种不加收敛、反而愈加仇恨的态度，却只能让陆临清越发地避之不及。他似忍无可忍，放开了我的手。踏步向前，就想把赵婷给强制拉出病房。然而，赵婷却拼命地拽着病床脚步的扶手，不肯随他的意。

　　于是，在他们二人各自固执地较劲之间，病床、输液架也晃动得叮铃咣当，让躺在病床上本就十分虚弱的我，霎时间头晕脑胀，心口更是一阵阵翻涌，直欲呕吐。

　　拉扯中的陆临清恍见我脸色发白、欲要晕厥，当即就松了对赵婷的钳制。一脸惶恐地跃到我近前，虚架着手在我脸周不敢触碰，“蔓蔓，蔓蔓，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去喊医生过来！”

　　陆临清不知所措中甚至都忘记可以按下护士铃，他全身心地顾念着我的安全，唯一能分出的神思，也是忌惮着赵婷的不肯离开，从而不敢贸然将我独自留下，只能心焦地等待着我的回应。

　　经历一番剧烈颠簸，不堪忍受的我只好闭上眼睛深深吐息，努力平复身体四起的抗议，直到不再那么难受后，才简单地向陆临清作出一个“不用”的口型。

　　旁边的赵婷一开始也被我的状况惊到，拧眉不语。乃至此时，方又凉凉地讥讽道，“你们可真是鹣鲽情深啊！”

　　“赵婷，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就不能放过我们，放过你自己？是不是非得把对你的最后一分情意也作没了才算完？”

　　始终不肯不肯罢休、步步紧逼的赵婷，折磨得陆临清几乎想要发狂。目眦欲裂地瞪大双眼，满是仇恨的眸子，火一般地灼烧向她。

　　可现在她对此却毫无所谓一般，怔怔地冷笑道，“情意？哈哈，你对我还有吗？算了吧，陆临清。你对我的情谊，也不过比草还轻贱。事到如今，我知道再怎么样，你也决计不会在接受我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会再纠缠你，我放你离开。只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下……”

　　“婷婷，闭嘴！”
　　门外突然又传入一声气喘吁吁地喝止声。听上去不止是熊熊勃发的怒气，也更像是急迫地赶路而来。

　　果然下一秒，一位年过五十的男人大踏步进门，压迫感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后，怒其不争地投注在赵婷身上，抬手便是重重的一记巴掌，“你真的一点脸面都不给自己留了吗？你还让我跟你妈妈活不活了？”

　　捂着瞬间肿胀起来的脸，赵婷缓缓低下了头辨不清神色。而陆临清在男人进来的瞬间，瞳孔一震后，也冷着脸沉默不语。唯有我，对着这分外复杂的场景，震惊到茫然。

　　“脸面，我哪还有什么脸面？爸，从陆临清和这个女人结婚的那刻起，我就已经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婷婷，他已经结婚了，你认清现实吧！跟爸爸回去，爸爸一定会为你找一个比陆临清好一千一万的男人。”

　　面对公主般宠了大半辈子的女儿，刚刚的巴掌已经消耗掉他绝大部分的怒气。因而在听到赵婷落寞的喃喃低语时，他也不忍再落井下石。强压内心的郁气，想要将她劝离回去。

　　然而事与愿违，赵婷听不进去、也并不领情，反倒更凄然地说道，“不会有了，爸。不会再有人像过去的陆临清一样，对我那么好了，就连现在的这个陆临清也不行。所以，爸，我还要什么脸面呢？

　　他们将我的陆临清给弄死了，让他再也见不了天日。而我，凭什么就要自己品尝失去的痛苦呢？我不要！我要他们的感情，给我的爱情陪葬。我要一直一直地折磨着他们，就像他们对我的折磨一样！”

　　本末倒置的神经质言论着实令人惊悚，让我跟陆临清的心情都随之紧绷起来。不过，她威胁到的却不止是陆临清和我，还有她无奈的父亲。一个习惯了威严自处的高位者，如今只能无力地哀求女儿道，“婷婷，你清醒点吧！即使说出来，你赔进去的也还有你自己。”

　　“我不怕了，我什么都不怕了。”

　　赵婷仰面笑了起来，来不及擦拭的泪水，顺着脸颊隐入衣襟，“来之前，我还怀揣着满心满怀的喜悦与激动，迫不及待地想第一时间告诉陆临清结胎成功的消息。但很可惜，在这里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没用了。他把自己的心，掏给了乔蔓，一点儿都没留给我。”

　　话音落地，雷霆劈裂在病房轰然爆开。我又一次地被赵婷的话，震惊到大脑失灵。而陆临清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朝赵婷厉喝道，“你在说什么？赵婷！”

　　“不要说了，婷婷，爸爸求你了。这件事儿，爸爸会帮你一起好好处理妥当。只要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日后，无论你跟谁在一起，爸爸也不干涉，好不好。这件事儿，就让它烂进肚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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