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吧2

　　朱静汶已经很久没有跟崔望明约会过了，他们休息的交叉时间本就不多，而朱静汶的工作太忙，还时常会出现临时性的加班事件，她担心自己爽约，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干脆先不约定见面好了。朱静汶当然知道，这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办法，问题会一直存在，但她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了，毕竟不约总比失约好。

　　她只能在有空的时候，多在微信上跟崔望明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还有一些关于教育的新的想法，因为他们的职业本质上是一样的，但形式上却不一样，彼此能从不同的视角给对方新的启发，所以聊起教育话题的时候总是意犹未尽。

　　崔望明：【下周有时间见一面吗？】

　　朱静汶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包：【我不确定。】

　　崔望明：【下周我有个学生请假了，所以我周六的白天有空。】

　　朱静汶看了崔望明的排课表，知道他周二、周四的白天也都有空，但朱静汶要上课，是她抽不出时间。

　　朱静汶：【那应该是可以的。】反正周六的事情做不完，还可以留到周日继续做。

　　崔望明：【你想做什么？吃完饭看电影，还是去湖边散散步？】

　　朱静汶：【去散步吧，饭店你选？】

　　崔望明：【好，我来安排。】

　　其实最近有一部朱静汶还挺想看的电影上映了，但看电影一花两个小时，等看完之后崔望明也差不多是时候要去上晚课了，这样他们能说话聊天的时间只有吃饭那会，朱静汶想，这个月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还是把注意力多放在对方身上吧。

　　坐上崔望明的车时，朱静汶觉得有种奇异的陌生感，她甚至有些拘谨，于是僵直身体贴紧椅背，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崔望明一眼。

　　崔望明没有立刻开车，他侧过头看朱静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阿汶，你怎么了？”

　　朱静汶这才看向崔望明：“感觉很久没见你了，有些恍惚。”

　　崔望明笑了笑：“其实我也是。”

　　朱静汶长叹一声：“我觉得工作真的占用了我太多的时间，我很久没见你，很久没见朋友，也很久没回过家了。可是我暂时没法改变现状，因为我需要这份工作，年纪越大，转换职业道路就越难，但有时候一想到这辈子都要当老师，我又觉得未来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崔望明握住朱静汶的手：“我觉得你瘦了很多。”

　　朱静汶说：“是吗？我没什么感觉诶。”

　　她家的体重秤都不知道被收在哪个角落了，朱静汶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自己的体重，而且只要不影响健康，她也丝毫不在乎体重秤上的数字。

　　崔望明说：“我觉得你瘦得很明显。”

　　朱静汶看见他眼里的心疼，她牵起嘴角：“那你准备带我去吃什么呀？”

　　“我担心你这段日子太累了，胃口不会太好，所以选了家酸汤牛肉火锅。”

　　“哇，我最近确实有点想吃这个，酸汤锅底真的太开胃了，是我们之前去过的那家吗？我还想吃折耳根锅巴土豆，他们家的土豆口感很好，外脆里糯，甜度也刚刚好。”

　　这段时间朱静汶都没吃过一顿丰盛的饭，不是吃学校食堂就是吃出租屋楼下的小店，她怀疑自己最近心情不太好也跟此有关。

　　崔望明发动车子，车上放的都是朱静汶喜欢的音乐。

　　朱静汶哼着歌，彻底放松下来，她跟崔望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闲话，很快就到了火锅店。

　　在等锅底煮沸的时间，朱静汶汇报自己大同小异的工作生活：“每天六点半起床，七点半前到教室看早读，看完早读后带学生们到操场做早操，全程都要站在操场上陪着，等早操结束后就开始上上午的课，因为我教两个班的语文，所以每天上午都是有课的，上午的时间我的课不算多，最多也就上两节，下午比较累，因为每周的班会课也在下午，所以有的时候要连续上四节课。上午上完课之后可以去吃饭休息一会，然后很快又要回到教室看不住宿的学生们午休，现在我会在午休的时候改一会作业或者备课，等学生们睡醒了继续上课，不满课的时候就继续备课、改作业或者写教学报告……有时候这段时间还没有空，因为可能会有突如其来的会议，什么教职工大会、班主任会议、语文科组会议、培训会等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如果当晚不用看晚自习的话，就可以在办公室加班做没做完的事情，或者把东西带回家继续做，我一般会尽量在办公室批改完作业，因为带回家很麻烦，然后回家之后再做备课、写报告、做班会PPT之类的工作，有时候还要为一些公开课比赛做准备……总之，我现在基本上不会有失眠的问题，一沾上枕头就能睡着了。”

　　崔望明说：“我觉得你做老师不快乐。”

　　“当老师是很忙，但快不快乐好像跟当不当老师没有关系，我觉得我不适合工作，我以前做网文编辑、活动策划还有新媒体运营的时候，也都过得不怎么快乐。”朱静汶不会因为那些时刻已经过去了，就特意去美化久远的记忆，再用这种一点都不理智的思维决定更换未来的路，“因为都不快乐，所以换职业也没什么用，望明，我觉得我需要多去寻找一些‘意义’，一些能支撑我走得不那么痛苦的动力。我前段时间一直在看关于教育的句子，什么‘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①，什么‘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②……我把这些话打印下来贴在了办公桌上，在一些时刻我想我要继续当老师，哪怕在我的职业生涯里，这辈子只能点燃一把火，只能摇动一棵树，只能推动一朵云，只能唤醒一个灵魂，我也要为了这个‘一’去努力。不管再怎么忙怎么累，我都不能忘记，这是我选择这条路的初心。”

　　崔望明一边听朱静汶讲话，一边涮了很多肉夹进了朱静汶的碗里，等朱静汶讲完之后，发现碗里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

　　朱静汶从慷慨激昂的气势中回到柴米油盐的生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刚刚说的话听起来是不是很傻。”

　　崔望明摇头：“一点也不。”

　　“真的吗？”

　　“嗯，很有力量……也很可爱。”

　　“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没等崔望明说话，朱静汶就接上了一句毫无逻辑的话，“棍棒底下出孝子。”

　　崔望明哭笑不得。

　　朱静汶说：“别光顾着给我夹菜，你也吃呀。”她低头的时候才发现，折耳根锅巴土豆摆在了自己面前，不知道崔望明是什么时候推过来的。她的眼睛忽而热了，崔望明总是不动声色地在照顾她，他不将这种好时时刻刻挂在嘴边，说什么“我给你”、“我为你”、“我对你”之类的话，换言之，他并不“挟恩图报”。

　　吃完饭后，两人牵着手去湖边散步，晚秋的季节，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脚踩在上面，发出簌簌的声音，他们用脚步弹着落叶铺就的琴。

　　崔望明说：“我们机构的新校区找好地方了，等彻底装修好后，我会调到新校区工作。新校区离你的学校很近，阿汶，我想问你一件事。”

　　他的语气很认真，于是朱静汶也严肃起来：“什么事？”

　　崔望明问：“你有考虑过……或者说想过，跟我同居吗？”

　　朱静汶呆滞地戳在原地，崔望明露出个理解的笑容：“看来应该是没有的。”

　　他说他的新校区离她的学校很近。朱静汶试图让脑子快速转动，反应却慢了很多拍：“你、你想跟我同居？”

　　“说实话，我当然是想的，现在的我们虽然没有异地，但因为工作太忙，跟异地也差不了多少，如果能同居，能待在一起的时间会多很多。但同居是两个人的事，你的想法也很重要，如果你觉得不妥，这件事就当我没有提起过。”

　　朱静汶还是一脸愣：“我不知道。”

　　崔望明说：“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想要拒绝的话也不要有负担。”他已经想好了，就算他们不同居，他也会因为工作的变动搬到离朱静汶更近的地方，怎样都比现在好。

　　“我应该……不会拒绝。”朱静汶的睫毛扫过崔望明的心湖，“我不想拒绝，但是我害怕。”

　　“害怕什么？”崔望明觉得脚下踩着的砖石变实了。

　　朱静汶说：“我这个人缺点无数，虽然之前也没有在你面前多么刻意地隐藏，但多多少少是有所收敛的，然而以后如果要一起生活，我想这些缺点不仅无处遁形，还会无限放大。我害怕你了解我越多，对我的喜欢就会越少。”

　　“你说的这些，何尝不是我的担忧呢？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我身上也有很多很多的缺点，有一些你已经知道，有一些你还不知道，还有一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不害怕？”

　　“怕，但还是想能多见到你，多跟你相处，想跟你度过很多快乐的时刻，以及难关。”

　　朱静汶皱着脸：“我先声明一点，其实我是个很邋遢的人，我家里的好多东西都是到处乱丢的，家务都是等到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才做的。”

　　“你觉得我能好到哪里去？”

　　“不知道。”

　　“你每次来我家之前，我都起码要搞一个小时的卫生。”

　　“……我也是。”

　　两人对视着笑了，崔望明说：“那你是答应了？”

　　朱静汶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好，等你调到新校区工作后，我们同居。”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