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的人

　　除夕那天，程错坐在客厅的沙发，看着天边一缕微光升起，浅蓝色的天幕缓慢的从远方移动过来，铺满天空。
　　外面并不宁静，时不时有鞭炮的声音传来，程错风眼底一片漠然。

　　程错眼睛布着几根红血丝，搭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连续弹出了几条微信的信息框，最后又息屏。

　　程错眼睛盯着某一处看，眼神迟滞，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管手机上弹出来的消息框。

　　过了好久，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一次不是信息，而是电话。
　　电话铃声在安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明显，程错却像听不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电话响过一段时间之后被挂断，程错都毫无反应。

　　几分钟之后，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程错眼睫颤了颤，漆黑的瞳孔慢慢有了聚焦，目光转移至茶几上的手机。
　　坐了大半夜，身体有些僵硬，等颤颤巍巍抬起胳膊去够手机的时候，电话再次被挂断。

　　手机界面跳转到锁屏界面，上面显示着两个施愿的未接来电和微信的消息框，几条微信也全是施愿发过来的。

　　【施愿：醒了吗？】

　　【施愿：你在家有吃的吗？】

　　【施愿：要不要中午就过来？】

　　程错看着施愿发来的微信，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他伸出手点了下输入框，键盘在手机底部弹出来，盯着屏幕却不知道要发什么。

　　正当他思考要怎么回复施愿的时候，施愿第三次打了电话过来。

　　程错犹豫了一下，最后指尖按了绿色的接听键，施愿浅浅的呼吸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电话接通了安静了两秒，施愿才出声，“你刚刚干什么去了，怎么才接电话呀？”
　　施愿温和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嗔怪，听得程错心头一痒。

　　程错眼底暗了一瞬，轻咳了声，声线艰涩中又带着沙哑的回答道：“刚在洗澡，没听见。”

　　电话那头的施愿好像松了一口气，“你要是再不接电话我就打算出门去找你了。”

　　程错眸子里绽出一抹明亮，目光下移到另一只手上时，眸子又暗了下去。

　　“施愿，我……”程错话还没说完，就被施愿打断。
　　“你要不要中午过来我家？”施愿问道。

　　程错听着施愿声音温和柔软的发问，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

　　施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打断了程错要说的话，轻声发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程错垂下眼眸，嘴唇张合嗫嚅了几次之后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又把嘴巴闭上，过了几秒之才又开口，“没什么。”

　　“哦……”施愿停顿了一下，再次重复问道：“那你中午来吗？”

　　“不了。”怕施愿多想，程错紧接着又说道：“上午要去买些东西，去你家总不能空着手。”

　　程错这个说辞施愿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但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其实你空着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错听见施愿的小声嘟囔，眉眼里的阴暗消散了不少，本来面无表情阴沉着的脸慢慢放松下来。

　　手机那头李素琴再叫施愿过去帮忙，施愿应了声，说了几句后电话匆匆被挂断。

　　程错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拿着手机的手垂在沙发上，吐了口浊气躺靠在沙发上，疲惫的闭了闭酸涩的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眸子里满是寒意，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程错深吸了好几口气坐起来，似乎要把体内的浊气全部排出去，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程错从沙发上起来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了个缝隙，冷风从缝隙中源源不断灌进来。
　　程错护着打火机的火苗，点燃了一支烟，略显苍白的指节夹着烟蒂，烟圈随着风缓缓飘动，漆黑的眸子如同冰窟，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一支烟燃尽，程错掐灭了烟蒂，扔进垃圾桶，转身时眼睛瞥到门口放着的一堆大大小小的礼盒。

　　去施愿家要拿的东西他早就已经买好了，刚刚和施愿说的上午要去买东西只是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他想给自己时间静一静。

　　程错进卧室找了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去洗澡提提精神，他不想让施愿看出他状态不好。

　　浴室被白蒙蒙的水雾气笼罩着，朦胧着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程错关掉了喷淋头，水珠顺着额前的碎发滴落，脸上的水珠一点点滑下，从鼻梁到下巴，再到锁骨，一点一点砸到脚下的水渍上。

　　洗完澡之后程错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他只是需要一个安静一点的空间让他自己冷静一下，不要让施愿看处端倪。

　　程错抬手抹了抹被雾气蒙住的镜子，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虽然不太真切，但还是能看出眼里的红血丝和眼底的乌青。

　　程错心底烦躁，随手擦了擦正在滴水的头发，走出浴室。

　　本来已经打开烟盒的手顿住，想到自己自己刚洗了澡，现在抽烟身上会有味道，把已经抽出半截的烟又塞了回去。

　　-

　　程错拿上门口放的大大小小的礼盒，思索了片刻还是不打算开车。

　　程错手上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走的不算快，但也不慢，跟平时走路送施愿回家时的速度差不多。

　　出门时程错给施愿发微信告诉了她一声，程错走到单元楼门口时，就看见施愿站在单元楼门口等他。
　　她站在台阶上，从程错一拐弯施愿就能看见他。

　　施愿走下几阶楼梯，小跑进程错怀里。

　　施愿应该是在程错发了微信之后就下楼等他了，鼻尖和耳边都冻得染上了红色。

　　程错手上提着东西，没办法回抱住施愿，只能弯腰低头在施愿耳边蹭了蹭。

　　施愿从程错怀里出来，微仰起头，正好程错低着头看她，四目相对。
　　施愿一下子就看出程错眼睛里的红血丝和眼底的乌青，表情凝重了起来盯着程错。

　　程错心下一顿，面上却平静不显慌乱。

　　施愿冷着嗓音发问：“程错，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施愿知道程错几乎不可能自然入睡，每天晚上都要靠吃药才能勉强睡几个小时，天还没亮就要醒，但是就算睡眠不够，也不至于眼底乌青这么明显，除非他一夜没睡。

　　程错回答的还算自然，毕竟他早就知道施愿能看出来，“嗯……太紧张了，所以失眠了。”
　　理由虽然牵强，但也合理，程错观察着施愿的表情，看不出信没信他的解释，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施愿伸手要拿程错手上提着的东西，程错挑了手上轻一点的东西给她，被施愿带着按电梯上了楼。

　　单元楼门口程错到过很多次，可施愿家门口，程错还是第一次站在这，说一点不紧张是假的。

　　门内的人似乎是有预感一般，在施愿和程错走出电梯之后打开了门。
　　李素琴站在门口，看见施愿身边的程错，稍楞了一瞬，随后脸上挂上了一个慈爱的笑容，招呼着程错进来。

　　程错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也没有怎么感受过这样的招待，一下子整个人紧绷了好多。

　　在他旁边的施愿察觉到他现在的不自在，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程错微微侧头，施愿冲着他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程错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了不少。

　　程错放下手上提的东西，站直身子，“阿姨过年好，我是程错，第一次登门拜访，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些东西，您不要嫌弃。”

　　李素琴温柔的笑着，“好好好，不用带东西也一样的，就当回自己家，别拘束！”

　　李素琴在程错进门后打量了他一番，人模样长得不错，也有礼貌，进门之后和施愿的那些小动作李素琴看的一清二楚，知道程错对施愿有情义，李素琴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别站在门口了，快进来坐进来坐！”

　　李素琴招呼程错到沙发上坐下，程错和施愿对视了一眼，跟着李素琴坐过去。

　　施望拿着水壶从厨房出来，把杯子里倒上水。

　　程错看着杯子里见见晕染开的淡橙色，施愿想解释，李素琴却抢先了一步。
　　“这里面泡的是果茶，小愿和我说过你的身体状况，阿姨猜你应该不能喝茶，就提前买了果茶，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程错心头莫名涌上了一股暖流，看着李素琴温柔的笑容，一瞬间有些失神。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没关系的阿姨，我喝什么都可以。”

　　其实程错大概的情况，只要是施愿知道的都和李素琴说了，李素琴也没有询问程错的家世之类，只是和程错聊了几句家常。
　　比如知道程错不是本地人来藤京适不适应之类的。

　　聊了一会儿之后，李素琴突然话锋一转，冲着施愿说晚上要做的清蒸鲈鱼要用的蒸鱼豉油家里没有了，让施望带着施愿去买一瓶回来。

　　“妈，你直接让姐去楼下的小卖店买一瓶回来不就行了，又不是没有。”
　　施望不乐意动，反驳着李素琴。

　　李素琴瞪了施望一眼，“今天除夕，楼下的小卖店哪里会开门啊，让你动一动就这么不乐意？”

　　施望不敢再说，老老实实穿上衣服准备出门，“那我自己去买就行了。”
　　意思就是不用施愿去了。

　　李素琴又瞪了施望一眼，“你自己去知道要买什么牌子的吗？”

　　施望哑口无言，闭嘴不再说话。

　　施愿看出来李素琴只是想找个借口把她和施望支走，扭头看了程错一眼，用眼神询问程错。

　　程错回了她一个浅淡的笑容，施愿放下心来，知道李素琴也不会为难程错，穿上衣服和施望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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