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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犯
小哥儿离开之后,延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了个干净,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阳,“别装了,你根本不想上名吧。”
李阳只是愣了一瞬,面上的表情就恢复了小孩子的天真,他偏了偏脑袋,漆黑的瞳孔里显出恶意。
“叔叔,你不是哑巴呀?”
李阳笑起来,小小的一个人养出了一点肉,看着比之前顺眼了些,人却像个芝麻汤圆切开来都是黑的。
“哥哥知道吗?”
延钺听到这声,叔叔心里的不喜更甚。他和小哥儿也只差了四岁,李阳叫小哥儿哥哥,叫他却叫叔叔,硬生生叫大了一个辈分。
延钺性子直,与无关紧要的人更是直来直去,哪怕知道这小孩心眼贼多,但毕竟是个半大小孩,也没把李阳放在眼里。
只是为他一直往小哥儿身边凑感到不快。
延钺冷哼一声:“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老老实实去上名,否则看我揍不死你。”
李阳听了威胁却不害怕,他看一眼流水潺潺的河,余光撇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过来了,便扬起脸笑了笑:“哥哥会护着我的。”
李阳的表情太过偏执,延钺眼皮一跳,只见他往后退了一步,他身后那河水很深,还曾淹死过几个醉鬼。
延钺赶忙伸出手去拉,却一时不察被他挣脱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阳落进了河里。
小小的身影在水中浮浮沉沉,李阳面色都白了,他扑腾着水面,惊慌失措地喊着哥哥。
延钺一看那死孩子做作的情态就知道小哥儿回来了,草草脱了鞋子和外衫就跳下水去救人。
他生于大漠长在草原,游泳也是到了水乡才逼着自己学会一点的,是以并不怎么精通水性。
李阳又不配合,他一靠近便死死缠住他的手,几次三番都是这样,延钺心里拱了火,一掌将人劈晕了。
岸边,李黎书一脸呆滞地捧着系统给的椒麻鸡,他还沉浸在冰死的恐惧和后怕中,是以并没有发现哑巴和他的好大儿之间的极限拉扯。
直到哑巴把昏过去的李阳弄上岸来,李黎书才后知后觉地走上去问。
“阳阳怎么落水了?”
李黎书看见自己的好大儿面色苍白、唇色浅淡的可怜样,一颗慈父的心又给疼坏了。
问出口才意识到哑巴不会给自己回应,李黎书把打包好的椒麻鸡往哑巴怀里一扔,连忙上前拍了拍李阳的脸,不停询问系统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正确方法。
看透一切的饭饭香系统:……其实你的好大儿好的很。
李黎书准备去扒李阳衣服做心肺复苏的时候,他的好大儿终于悠悠转醒。
李阳咳嗽了两声,一张小脸苍白如纸,眼中神采比平日里暗淡了,直到看见他才稍稍好了些。
“哥哥。”
李黎书这时候也无心去纠正一个称呼,他心疼地摸摸李阳的脸,在他面前蹲下,“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李阳的眼神亮了亮,他正要爬到李黎书背上却被一股大力猛的扯了过去,一转头就对上一双阴沉的绿瞳。
延钺原以为故意掉河的伎俩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这个死孩子还能更无耻,竟还想小哥儿背他回去。
李黎书没背到他的好大儿,转头就看见哑巴把李阳提了起来。
李阳原本就比一般的孩子瘦小一些,哪怕最近营养跟上了,身形还是偏瘦的,哑巴个高腿长生的结实,乍一看就跟恶狼提着小鸡仔似的。
“你干嘛啊,阳阳刚落了水身体弱着呢。”
他的好大儿瘦不拉几的跟个豆芽菜似的,李黎书真怕他就被这样扯坏了,连忙出言护着。
“去衙门,”延钺说着就把小破孩扔到背上,“上名。”
李黎书捧着椒麻鸡呆滞一会,他看着前头的一大一小,后知后觉地抬高音量:“你他妈竟然装哑巴。”
“可恶!”
李黎书见他们走远了,连忙小跑着跟上去,“慢点,欸,我儿子还生着病呢。”
一行人就这样到了衙门,上名的小吏用审视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轮了一圈:“记入收养父子关系是吧?”
延钺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
李黎书也应声,他心疼地看了看李阳,那孩子脸色似乎更白了,没想到在他的注视下那孩子身形一晃,竟是晕了过去。
“欸,”李黎书连忙将那孩子护在怀里,“阳阳。”
这死孩子装模作样的演技简直出神入化,延钺忍无可忍,他走过去要掐李阳的人中却被登记处的小吏拦住了:“衙门里有大夫。”
“那便麻烦了。”
李黎书双手合十,看着两个官吏把李阳接了过去,正要跟进去却被拦住,那个小吏板着脸严肃起来。
“现在办理收养上名必须要经过本人同意,等那孩子清醒了再说。”
李黎书只好在外面等,他的好大儿还昏迷着,便有些忧心忡忡。余光看见哑巴,又想起他隐瞒自己能说话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回事?嫌我烦,故意不说话是吧?”
延钺在他身边坐下,李黎书哼了一声往边上挪挪,这人又坐过来一点儿,李黎书没处挪了,就扭过头不去看他。
“书书。”
“闭嘴!”
李黎书气的狠了,并没有发现他的口音与中原人稍有不同。
没一会儿那个小吏就来了,他面容严肃,看向李黎书和延钺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那孩子身上都是伤。”
“怎么可能,”李黎书愣了愣,“前几日给他洗澡的时候还好好的。”
延钺一听小哥儿都给那孩子洗过澡了,心里登时生出许多不满,就因为年纪小了点,所以不需要像对他那样时时提防。
“哥哥。”
李阳跑出来一把抱住了李黎书的腰,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喉咙里溢出小狗似的呜咽:“你不能不要我。”
李黎书想到小吏说的话,赶紧撩起他的衣裳看了看,小小的身体上都是骇人的淤青,每一处都落在外面看不到的地方,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怎么回事?”
李黎书脸色沉了下来,想到刚见到这孩子时他警惕的目光,又觉得他定然是挨了许多欺负吃过许多苦,这才养成了这样谨慎小心的性格。
如今他都把他接到饭庄里了,竟还有人欺负他。
李阳不说话,只是怯生生地看了看他身后的哑巴,一双乌沉沉的狗狗眼露出一点害怕。
最近他虽然长高了些,在李黎书眼里却依旧是个孩子。
李黎书顺着李阳的视线看见了哑巴,他面色变了变却没有说什么。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不想怀疑哑巴。
只是最近这人让他太过失望,有装哑巴数月的事情在前,现在又成了欺负他好大儿的嫌疑人。
闹成这样,上名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延钺站在原地看着李黎书拉着李阳离开了,小哥儿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只是那一眼就让他够难受的了。
回到饭庄,延钺一眼就看见了那死孩子只穿了条亵裤坐在长凳上,小哥儿拿了药油正仔细给他揉淤青。
小哥儿的神情那么专注,他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嫩白的指尖都不敢大力揉搓,揉开了还要在淤青的地方轻轻吹一吹,问一句疼不疼。
延钺看的心中醋意翻涌,他原先受的伤可比这重多了,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他原以为朝夕相处下来,小哥儿对自己是不同的,可后来发现他对境遇稍有可怜之人都是如此,对一个小乞儿,甚至一只狗都是如此。
他只是芸芸众生。
他被嫉妒织成的茧死死裹住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的,那天受的伤虽然重了些,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毕竟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偏偏有个人,拿了带着香气的衣帛擦去他满身血污,又是那样弯起唇笑着唤他夫君。
人其实不会奢求从来没有过的东西,但一旦触碰到了,再要舍了哪有这么容易。
延钺下楼去店里帮忙,他神情有些恍惚,直到在转角处撞到一人,略微换散的目光才重新聚拢,迸发出逼人寒光。
仿佛刚才的迷茫之态只是错觉。
来人身量极高气质粗犷,正是乔装改扮过的金柏甲,他将一封密函塞到延钺手里,压低声音:“凉州出事了。”
延钺精神一凛,他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一目十行地将那封密函看完,便急匆匆地将它烧毁。
火光映照出一张富于侵略性的面孔,延钺薄唇微抿,剑眉紧紧锁起。
他在中原是待的久了些。
“你和金柏乙留在此处保护他。”
延钺抬起头,他的目光似乎穿过那扇紧闭着的雕花木门深深注视着某个人:“当心那个孩子,不可松懈。”
金柏甲临危受命,这段时间下来也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个中原小哥儿是上了心的,不由得站直了身体,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脸严肃地应下。
直到看到自家老大极其自然地顺走饭庄里一大堆牛肉干和猪肉脯,其动作娴熟一看就是惯犯,金柏甲面上的表情微微裂开。
这拿的这么多真没事吗?
那中原小哥儿似乎挺爱吃这些零嘴的,他盯梢的时候也曾注意到那哥儿是如何制作这些肉干的。
别看只是一点肉干,制作步骤极其繁琐且极耗费原料,小哥儿盯了一个多月才做出这些。
他曾偷尝了一小块儿,那味道简直要香掉舌头。
先前有人要包圆小哥儿也不肯全卖了,如今老大一拿就是全部,强盗也不带这样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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