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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行女友
就在唐月犹豫的时候，乔振兴不耐烦地催“大家都等着呢”，唐月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台方向走去。
周围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每个人都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唐月，有人小声嘲笑“那姑娘好像棒槌呀”，引起一阵嗤笑声，大概因为董事长在场，众人比较克制。
唐月看见王虎“蹭”地站起身来，表情特别严肃地把在座高管们扫了几个来回，警告说：“是谁在诋毁我们的朋友？不要看小姑娘年轻，人家可是投行精英！你们扪心自问，在她这个年纪，你们能有她现在的成就？”
王虎发话后，人群立即静了下来。
唐月听见皮笑肉不笑的王虎说“朋友”两个字就感觉恶心，她不是谁的朋友，骆坤说得对，作为中介机构不要站队，所以她既不会站队王虎和乔振兴，也不会站队安婷，回答问题时她只要理性和客观。
唐月和安婷对视一眼，感觉安婷有些担心她，和王虎、乔振兴兴高采烈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唐月回头扫了一眼异口同声推荐她的几位中介机构负责人，但他们眼神躲闪，很快避开唐月的视线，或低头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唐月心里冷哼一声，因为她很清楚，几位中老年男人为什么要异口同声地推荐她上来回答董事长提问，为什么会让她这个资历最浅的人来挡枪林弹雨。
因为今天这个问题实在棘手——企业这边又是员工拉横幅示威，又是高管内斗，所以推荐她这种资历浅的人站在风口浪尖比较合适。万一唐月搞砸了，坏的是鸿兴证券的名，当然看在鸿兴证券和投行大佬骆坤的面子上，说不定企业不会说重话。
当然，让她这种小不拉子上台发表看法，还有另外两个很重要的原因：第一，企业实权人物王虎拿媒体文章作为话题，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严厉“审问”安婷，这是王虎霸道，也说明王虎在企业是当之无愧的“二当家”，而董事长坐在旁边淡定看戏，没人猜得透董事长是怎么想的，他老人家到底是赞同王虎呢，还是想保安婷？
第二，王虎口口声声指责安婷联合前男友，干了损坏阆辉科技利益的事，但安婷能干什么呢？王虎是企业二把手，直接负责企业各方面工作，安婷虽然管着财务部门，但财务总监乔振兴是王虎的人，从乔振兴刚才质问安婷说的那些话，以及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大家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乔振兴根本就没把安婷放在眼里，所以安婷绝对不可能在财务上动手脚的。既然安婷不能在财务上动手脚，董事长却让中介机构在这种特别情况下分析企业财务问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表面上看这是一个专业问题，但这里面包含着企业各派利益博弈，实际上水深得很。中介机构那几位中老年男人心知肚明，便毫不犹豫地把难题甩给了她这个资历最浅的人。
唐月走向讲台时，本来有点迷茫慌张，还有些不情不愿。因为她是聪明人，明白此时的困境和难处，当然，她更是记得骆坤的让她“只看不言”的指令。
但是，当她站在讲台旁边，看见周围那些男人用怀疑的，看笑话的眼神看着她时，唐月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不会让这群人看笑话，她不允许自己面对嘲笑时胆怯。
危机与机遇并存。
更何况董事长提的问题，她是提前做了准备的。
她只要关注问题本身，只基于事实和良心实事求是地阐述观点。
于是唐月平静从容地看着大家，响亮而清楚地说：“各位领导，因为第四季度的财务数据最快也要明年初才能出来，所以我就说说咱们企业与威芮电器今年第三季度的财务和经营情况。威芮电器虽然是老牌上市公司，但近几年发展乏力，后劲不足，而咱们阆辉的业务却是突飞猛进，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成为能与老牌企业威芮分庭抗礼的后起之秀。”
唐月的一席话，让董事长听得浓眉微挑，视线立即从窗外绿树上转移回来，重新落到唐月身上。
其他高管听得频频点头，作为二把手全面负责管理企业的王虎，有种被恭维的感觉，而且“独立第三方”还是当着董事长的面恭维，王虎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几位中介负责人对唐月刚才说的那几句开场白，没觉得好，但也挑不出毛病来，只是惊讶她小小年纪，没多少经验，但在一群威严的高管面前倒也落落大方，颇为自信，还颇有情商，知道一上来就对企业高管吹彩虹屁，瞧把那群人给乐的。
扫了一眼董事长满意的表情后，王虎催促：“小姑娘说得好，继续，继续。”
唐月正色：“王总，请叫我唐经理。”
台下哄笑，连威严的董事长也笑了。
王虎并不觉得唐月傲慢无礼，相反，他觉得小姑娘挺可爱的，于是相当配合地笑着说：“唐经理，呵呵，请讲。”
唐月侃侃而谈：“《金顿财经》上有篇对熊刚的访谈，里面提到威芮今年第三季度的一些财务、经营情况，因为《金顿财经》是官方媒体，它的报道可靠性很高。而且威芮电器是上市公司，很多数据可以通过官网直接获取。”
唐月想过了，今天这场临时紧急会议并不是平时的项目协调会，如果她规规矩矩地从专业角度分析一大堆财务数据的话，这些高管根本没兴趣听，因为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安婷的绯闻，以及王虎会怎样处理曾经拒绝过他的安婷？如果她不能引起大家的兴趣，最后还不是让王虎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怎么办？她得用高管们愿意听的方式来表达观点。
而《金顿财经》是本市最权威的财经杂志，果然下面有不少人小声说那篇访谈他们看过，连董事长也对唐月的发言微微点头。
唐月：“威芮今年第三季度销售收入比前两个季度分别下降3.5%和6.2%，环比去年同期下降了5%，他给出了两个原因来解释下降，一个是销售淡季，另一个是他上任后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改革是阵痛的，而改革的效果具有滞后性。现在，我们再来看阆辉今年第三季度的销售收入，特别说明，关于阆辉科技的财务数据，我们通过函证、走访等各种审计手段核实过的。阆辉科技第三季度比前两个季度的销售收入分别上涨了15.7%和20%，环比去年同期上涨26%，虽然两个企业体量不同，但通过对比，我们发现威芮近几年都在走下坡路，而咱们阆辉近几年如旭日东升，节节攀高，暂时还没有发现媒体说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掏空”问题！当然这些辉煌业绩，离不开董事长为首的各位领导的正确决策和拼搏实干。”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唐月的发言，没有像王虎和乔振兴那样，处处围绕着安婷的私生活说三道四，也没有主观判断安婷到底有没有联手熊刚损害阆辉科技的利益，毕竟事发突然，连企业自己都还没展开调查呢。唐月只是毕竟宽泛地从销售收入角度，向众人展示了阆辉科技发展势头呈上升趋势。
但安婷听了唐月的陈述后，苍白的脸色渐渐好转，眼里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几位中介负责人快速用眼神交流，表情颇为负责，对这个临时紧急会议，如果让他们上去发言，未必能做到像唐月这样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谈。
王虎板着脸，因为他没有从唐月的发言中听到攻击安婷的只言片语，这让他很不爽。
乔振兴：“唐经理，你刚才说的那些企业业绩都是董事长和王总的，跟安秘书有什么关系？你要直接说安秘书有没有在财务搞手脚？！”
唐月心里冷哼一声，你乔振兴是财务总监，跟安婷水火不容，如果安秘书真要在财务上搞什么手脚，你不早捅到董事长和王总那里去了？
唐月如实讲了近段时间自己的核查情况：“我们通过查银行流水、访谈、函证等方式，核查了阆辉科技实控人古总及其配偶和成年子女、古总控制的其他企业、阆辉科技董监高包括安秘书、主要股东、关键岗位员工的资金流水情况，包括他们已注销的账户，我们核查的结论是：阆辉科技不存在体外资金循环或代垫成本费用的情况，同时，实控人及配偶、董监高、主要股东等人员的大额或异常银行流水，主要为亲朋好友资金周转、买房买车、投资理财、子女出国留学费用、家人出国旅游消费等，均能提供相关原始凭证，证明其大额取现、支付的合理性。综上，我们并没有发现乔总提到的那个问题。”
众人鼓掌。
唐月扫了一眼场下兴高采烈的众人，只字不提8号楼的租金问题，因为这事董事长已经明确表态企业要查，对中介机构来说，这种查不到合同，财务部没有入账的款项，要静等企业内部核查结果出来。
唐月含蓄地说：“有合同、账本、流水、原始凭证的情况下我们核查结果就这样……”
然后她故意停顿下来看向台下几位中介负责人，那几位中老年男人吓得急忙低头，生怕唐月点他们的名上去补充说明，到时候如果不接唐月的话，显得他们老前辈平时虚张声势，到关键时刻就是怂蛋，但如果接唐月的话，那个没看到合同和账本的问题企业自己都没发声，中介机构凭什么跳出来指指点点叽叽歪歪？几位中老年男人感觉唐月是在故意为难他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把难题踢给他们，但他们先为难唐月，现在只能低头当起了缩头乌龟。
刚才还在兴奋窃窃私语的高管们，立即静了下来。
安静得可怕。
因为大家都知道，律所的实习生前两天刚刚捅了个巨大“马蜂窝”，到目前为止，企业还没有公布对此事的调查结果，倒是对安婷这事抓得挺快。
唐月发言前蹦跶得特别厉害的乔振兴和王虎，也没有出面接话，而是跟其他高管一样三缄其口。
就在大家沉默时董事长古阆辉站起身来，声若洪钟地说道：“今天召开紧急会议，是为了讨论安秘书的事。安秘书跟随我多年，工作上兢兢业业，是我们阆辉科技的核心管理人员，专业能力和人品我都是信得过的。不过，既然媒体在网上闹得厉害，也有员工要求我们给一个说法，我作为企业负责人，需要听取多方面意见。感谢投行以及其他几位中介负责人的参与，你们从第三方的角度，给我们提供了一些客观的、有价值的、有说服力的意见，刚才这位……”
董事长指着正轻手轻脚返回座位的唐月，卡住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安婷立即小声提醒说：“唐经理。”
“感谢唐经理的分析，她刚才也提到了，还有一些财务数据要明年年初才能出来，这样吧，安秘书入职多年都没休年假，今天我就特批你休假，回家去好好陪陪孩子！同时，企业将成立特别调查小组，尽快启动内部调查！乔总，你暂代安秘书的工作，同时，明年1月中旬前务必把财务报表提供给唐经理！等调查结果出来后，我们再集体讨论！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董事长只字不提八号楼租金的事，让这件事以及操控这件事的人更显神秘。不过，今天董事长先是表扬了一下“人品和专业能力信得过的”“核心管理人员”安婷，然后他老人家话锋一转，快刀斩乱麻地以“休假”的名义暂时撤了安婷的职务，让乔振兴兼任董秘工作，这说明什么？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董事长是怀疑安婷，担心她联手前男友损坏企业利益，所以董事长是相信王虎的判断，是站在王虎这边的。
这个临时紧急会议，以安婷被迫休假接受调查和乔振兴兼任董秘而结束，当然唐月也拿到了董事长亲自布置的任务。
几位中介负责人用眼神交流，董事长点名让唐月负责后续调查，说明那黄毛丫头凭借今日一战，已经获得了董事长的认可。
散会后，王虎和乔振兴有说有笑地拥着董事长走出小培训室，其他高管紧随其后。
企业高管出门后左拐，通过空中走廊返回行政办公大楼，安婷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唐月，唐月也正好回头，安婷微微一笑，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唐月突然感到有点心酸。
唐月转身跟随其他几位中介负责人，与企业高管们反向而行。不知是在危机关头推小姑娘冲锋陷阵感到愧疚呢，还是因为唐月在后面将了他们一军，几个男人只顾着讨论下班去哪聚一聚，对唐月视而不见，没有一个人理她。
到了小花园，前面那几个男人身高腿长快速返回办公室，把唐月甩在后面。
在小花园里翘首以盼的方一强，终于看到唐月了，急忙挥手焦急地喊道：“唐经理，快快快，赶紧给领导打电话！”
见方一强那架势，估计骆总有什么急事找她，唐月急忙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刚接通，一个严厉的男人声音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唐月，你竟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那声音穿透手机，好像一把锋利的宝剑，猛地刺向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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