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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尘不染
“静儿,又下雪了……”江蓝珊进屋,打开了窗子,“你看!”
前几日雪霁,今日又开始下雪,天气越来越冷了,初静这屋子炭火烧的足足的,但也不能一直关着门窗,正巧今日下雪,江蓝珊刚打开窗子,窗外便有雪飘进屋子,窗外大多数景致的轮廓已经看不到了,洁白的雪色,纯净的天空之下只有几片翠绿色,竹枝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雪,竹叶承受不住这积雪的重量,已经暗暗卸了好几次。
周琮进屋,端着一碗浓浓苦味的汤药走了进来,赵初静本能的将脸转到一边,顿时心生寒意,冬日被江蓝珊挡在门窗之外的寒意似乎冲破桎梏,近到赵初静身前。
她不想闻,更不想喝,很苦的药,这实在是一种折磨。
“又在耍孩子心性。”江蓝珊无奈的说。
“无妨,她本来就是个孩子。”周琮对她说:“喝完了药,我就带你出去赏雪。”
见她少了几分抵触之色,周琮暗暗得意,果然她需要哄着才能主动喝药。
“不骗你。”周琮用汤勺搅了一下,准备喂她喝,她却一手端了起来,一手捏鼻子,一手把汤勺拿出来递给周琮,端着碗全喝了。
苦啊!舌头都要烂了,见她在默默忍受,周琮赶快给她拿了个糖果,喂给了她,缓了好长时间,她才平静下来。
外边冷,她现在只穿了一件白色内襦躺在床上,并没有穿中衣和外衣,江蓝珊去柜子里拿了两件衣服,又找了一件斗篷,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扶她站了起来,由于伤口一触就疼,赵初静慢慢地挪着,抓着江蓝珊的胳膊,费力的站了起来。
“还好。”赵初静说。
再不下地走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江蓝珊给她披上斗篷整理好衣物后,周琮便进来了。
赵初静的梨花玉挂坠一直在桌上放着,如今只是起来赏雪,也不出远门,她自然也不想继续挂在腰间增加重量,头发也散着,江蓝珊取来一支梨花簪子将她额前的头发向后绾了起来。
“在湖边看看就行,拿个手炉。”
见师伯离开,赵初静连忙摘下帽子,又厚又重的,她实在不想戴。将要出门,周琮越过她给她又戴上斗篷帽子,二人离得非常近,她能感觉到她的额头前方,是他的嘴唇。
“长高了一些。”
“我?”她只有十八岁,长高还是有可能的。
周琮给她捂好帽子,她道:“好了好了,我捂的太厚了。”初静不想戴帽子。
“外边冷,本来不想让你出去的。”
听了这话,她真怕周琮不让她出去,如今自己行动不便,她还是乖乖戴好了帽子。收拾好一切,周琮扶着赵初静出门了,大地一片洁白,树梢、亭角、台阶都被雪覆着,天光大亮,许是多日不曾出门,她觉得十分刺眼,便把帽沿往下拉了拉。
周琮带她从竹屋走到桃花湖、桃花溪水并未结冰,周琮疑惑:“难道这谷中的水是流动的吗?”
“我也不知道。”赵初静并未在这谷中待多久,她之前往往是住几日便回家去了,若不是这次受了重伤,她还真是鲜少住这么长时间。
她伸手,接住了一片小雪花,还未看清楚它有几瓣就已经在掌心化了。
二人到了假山上的亭子处坐了下来,戴着帽子不舒服,她摘了帽子,头发也乱了,她任凭散着,手中拿着那支梨花簪子,头上没有任何装饰。
“这可不行。”周琮连忙又给她戴上帽子。
一片片雪花在不远处飘落下来,整个世界仿佛什么颜色也没有了,只有白色,纤尘不染的白色。
赵初静暗想:可以收集雪水泡茶喝。
这白色,仿佛让人忘记所有的痛苦,什么不开心,不痛快的事情都可以忘记。初谙世俗不懂事,知道身世之后的怅惘,一幕幕都在眼前回现……天空无边无际,广阔无边,就像一个大度的人的胸怀,毫无边际,可以容纳许多。
初静又伸手接住了几片风雪中的雪花,只刹那光景它就化在手心,她也不禁为这雪花的命运而悲叹,等到天气一暖,太阳普照之下就会化作雪水,短暂若蜉蝣,兴许要比蜉蝣强一些,太阳可能几天后才会出来,雪可以下几天几夜,太阳也可以等上几天几夜之后再出现。
她不禁嘲笑自己,受了个伤,居然变得这么伤感,多思。
“想什么呢?”
她没有回答。
“回去吧,待了一刻钟了。”周琮知道她睡不够,自从昏迷转醒之后,就一直被伤痛折磨的甚至整夜睡不着觉,周琮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她一惊,下意识伸手便要去抓周琮的肩膀,怕自己掉下来,复又觉得不妥,两只手堪堪举在空中,不知所措。
“冷,你的手别露出来。”
看完了雪景要回去,自然是怎么快怎么好,等她走回去太慢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她清醒的状态下自己抱她吧,自己已经抱过她多回,在一次又一次中找到了以什么样的姿势抱着她才能让她舒服的方式。
回到屋内,给她脱了鞋,盖好了被子,周琮转身要走,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整日躺在这里,真的太无趣了。
被她这么一拦,他也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我不走,你放心,睡吧。”周琮一直坐在她身旁,看着她。
桃花幽谷很是安静,到处都是雪,一片白色,不一样的美感。这段日子,她几乎日日都在床上躺着,什么也不能做,但她却将什么都想了一遍,如今,稍稍用力,伤口便疼痛难忍,已经是深冬了,自从受伤以来,已经过了四个多月,她不想终日看风景透过窗户。
在梦中,她又通过窗户看白雪。等她再醒过来时,周琮看她神情不对,问:“伤口疼吗?”
她的神情已经告诉了他,她是被疼醒的,她小声说道:“疼,不能动。”
“药虽然苦,但却都是有作用的,你也可以吃点甜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赵初静笑了,但她很快又捂住了她的伤口,片刻后又挤出了一丝笑容。
雪停了,这个世界变得十分安静,万籁俱寂,一切的一切,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但她从未停过,天空一片白,没有云卷云舒,但这也阻挡不了时光流逝,所有的一切,到最后,只是虚无。
“伸手。”周琮说。
赵初静安静的躺在榻上,一声不发,任由他把脉。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周琮探知。
屋后的竹丛也到处都是雪,白色和绿色相映,也有一种脱俗的美,踏在白雪之上,沙沙的声音,头顶还时不时也有白雪落下,江蓝珊走得小心翼翼,她在犹豫。
周琮内心十分矛盾,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他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但他又忍不住,赵初静的话语打乱了他的思绪。
“每次,只要一下雪,我就会特别兴奋。”赵初静看着窗外的白雪说。
“为什么?”
“因为,你发现了吗?刚下过雪的天空,是非常纯净的,没有太阳,就是单纯的白色,这种简单的样子,我只要看见就会觉得十分开心。”
“冬日里冷,要不你换床睡,别睡榻了。”周琮说。
“不。”赵初静说:“我现在行动不便,床三面封闭,我害怕。睡榻挺好的,离窗户近,我也可以看见外面。”
“那你睡觉之前一定要让你师伯把窗子关好,自己盖好被子。”
“会的。”
……
冬去春又来。
周琮今日早早就起来了,他要去桃花幽谷,抓了几包药,拿了一个匣子,刚走到门口,一位父亲抱着自己五岁多的孩子也走到了回春馆门口,周琮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发烧了。
“周大夫。”一个女子扶着她的丈夫也进来了。
见状,周琮道:“你们先坐,我先给这孩子看看。”
周琮放下手中物件,根据孩子的症状写了药房,他说:“去别的药房抓药吧,我这里药不太齐全了。”女子接过药方,连声道谢。
看病之处与抓药之处通常是分离的,周琮为了方便,就将二者合二为一,近日他太忙,许多药没了也没有补。
给这女子的夫君看完病,周琮刚准备出门,又来了一对夫妻,他的妻子说:“大夫,救救我夫君,他被蛇咬了。”女人一直在哭泣,男人喘着气,疼得说不出话。
“什么蛇,长什么样子?”周琮一边把脉一边问。
女人掀起男人的衣服,男人右腿上有两个圆圆的点,果真是被蛇咬了。
“我不知道。”女人手足无措地站着。
周琮看向她的夫君,这男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并不认得是什么蛇咬了他自己。周琮试探着问:“三角花纹?”田间这种蛇很常见。
直到男人费力的点了点头,周琮才长舒一口气,知道是什么蛇就好办多了,百步蛇相比剧毒的其他蛇类还算是安全的。
周琮扶他躺下,随后用清水擦了擦伤口,取出一些胭木,捣烂敷在伤口上,给他一粒药丸,喂他吃下,男人缓解了疼痛,躺在那里逐渐平静下来了。
“你给他吸过毒血?”周琮突然问。
“是。”女人回答道。
“以后不要这样了,搞不好你们都会有生命危险。我去熬两副药,你们一人一碗,伤口处理不好会致人残疾,一会儿他的伤口会出现水泡,到时会很疼,你给他吃这个。”周琮又拿出两粒药丸。
一上午过去了,程翊来到回春馆后发现主人居然还在回春馆,“主人,你今天不是……”
“耽搁了。”周琮正在洗手。
周琮重新拿上药包和匣子,正准备出门,程翊道:“主人,你不如吃完午饭再去?”周琮没有理会,刚到门口,又有人来了。
“主人,我来吧。”
周琮请人进来,自己坐到案前,开始问诊。
程翊进了厨房。厨房里很干净,平日里赵姑娘不来的话,主人很少下厨,左不过就是去客舍茶楼买一些,或是做些简单的,如今赵姑娘受伤,很久没来过回春馆了,主人也已经很长时间没下过厨,厨房里也没有食材,程翊出了门,准备直接去买一些,中午了,主人忙的很,顾不得做饭了。
周琮坐在那里认真的把脉,脸上没有任何厌烦的情绪,这是他的职业,更是他的爱好。
等程翊回来,只见回春馆坐了几个人,患者情绪都不太好,整个屋子里压抑得很。程翊刚将饭食放到他案前,便听到他说:
“放餐桌去。”
随后程翊便听到医嘱:“风寒,我给你开副药,多喝热水,别吹风,也别干体力活。”
“谢谢大夫。”
等所有病人都好了之后,已经未时了,周琮很饿,程翊想给他热热,被他拒绝了,他要快些吃完,春日里天黑的还是很早,再不去,就天黑了。
“主人,换件衣服吧。”周琮身上的衣服早就脏了,各种药水、粉末,袖子也黑了。
而赵初静此时正在假山上的亭中坐着,盯着脚下的桃花湖,今日是她的生日,二月十二,她十八岁的生辰。
她不开心。
今年的生日,没有师父的陪伴。
江蓝珊一早就准备起来了,庆祝她十八岁了,距离她的笄礼已经过去了三年,她早就是大人了,以前特别期盼自己是大人,这样就不用受诸多管束,早知道当大人并不快乐,还不如回到过去。
周大夫今天也没来,他是忘了吗?也是,他那么忙,忘了也在情理之中吧。
等待并不可怕,不准确的的等待才是。
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叫她,从亭子上往下看,是周琮,此时正站在桃花溪上的木桥上。
赵初静连忙下去径直离开,她不想理他。
周琮追上去,说:“今天病人多,所以我来晚了。”他举起手中的袋子,“你看,都是你爱吃的。”
赵初静看了一眼那纸袋子:“我以为你忘了。”
怎么会?他不会忘。
“六年来,我何曾忘过一次?”周琮举起手中的匣子,“我精心挑选的礼物。”
赵初静并没有接,只是自顾自地问:“今天有花会和灯会吗?”
“吃完饭后,我带你去。”
赵初静先是很开心,后又说:“可是我,我的伤……”赵初静又说:“而且,师伯肯定不会同意。”
周琮的武功,出谷时带上她没有难度,只要她抱紧自己,从藤蔓处上去不是问题。
“最近身体怎么样?”二人边说边往竹屋走。
“我觉得,眼睛有些模糊,很难看清东西。”
“是没睡好吗?我看看。”二人停了下来,周琮先是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给她把脉。
“肝火旺盛所致,调理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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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