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云往

　　二十二
　　绒绒长大了一点儿了。他现在是我们店里的小明星，来往的客人都很喜欢他。他的主人一直没有出现过，雅冰和我也都陆续在网上发了很多的寻主人启示，但是显然没有效果。
　　雅冰又催我了，她问我，行之对那个中文系花有没有兴趣。我把情况如实跟她说了，她煞有其事地分析道：“我看呐，要么他就是喜欢男人，要么就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只是还没有确定关系。不然，你明明说得那么明白，他为什么不接话呢？”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我决定要确认一下行之的性取向，免得张罗对象这件事弄巧成拙了。
　　行之刚好前几天来电话，让我陪他去看房。
　　他想住在我们小城和省城之间。一来，离自己的家里稍微有些距离，但不至于离公司太远，二来，以后公司有可能搬到省城去，资源跟机会更加多。我觉得他很有远见，就跟雅冰提前请了假，陪他去看楼盘。我特意穿了条裙子，配了双平底鞋，既舒服，站在他身边又不会显得我太不修边幅，也让他没面子。
　　“今天挺漂亮啊，小上白！”行之在我家楼下等我，看见我走出来，就止不住地夸奖我。
　　“你就比我大一岁，干嘛叫我小上白！你以前不都叫我哥们儿么！“
　　”今天有女人味嘛。”
　　”今天吃蜂王浆啦？嘴那么甜！“
　　行之应该是早就开始留意了几个楼盘。每一个，都是直接开车奔赴目的地，很认真地听完售楼小姐讲完规划、套型、价格之后，简单的问几个问题，拿了粗算总额之后就走，十分干脆。他还不断问我的意见：”你觉得阳台有独立空间好，还是跟卧室连着好？“”你觉得跃层靠谱么？“”你们女孩子是不是特讲究卫生间要干湿分离啊？“
　　回去的路上，我手里攥着一堆户型图，不断比对：”A小区呢，位置偏了点，周边配套太少了，生活不方便；B小区，属于中档小区，就是这个户型感觉利用率不高的样子，而且一进门洗手间在右手边；C小区呢，什么都好，就是价格太贵了，你这还贷压力有点大……好像总没有完美的。“我把户型图和价格表翻来覆去地看，比自己买东西还纠结。行之倒是很淡定，他握着方向盘，边听我说话边笑着问：”那如果是你，你选哪一套？“”我想，我会选C！“”为什么选C？“”C的一切都是很完美，除了价格偏贵。当然，如果我的赚钱能力够的话，我就努力买一套自己觉得完美的房子，还款压力虽然大，但是完美的事情总要付出代价；可是如果我的赚钱能力还缺个角……“我瞥了一眼行之，他在等我往下说。”如果还缺个角，我就考虑找个能补上这个角的人，我们一起还贷，一起享受这么棒的家，慢慢经营嘛。“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回头的时候差点擦到旁边的一辆车，他连忙急打了一下方向盘。
　　嗯，这次试探应该有戏。
　　”怎么了？我是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这么选。你现在的情况，不就是还贷还缺个角嘛。你就不考虑找个人，跟你一起还贷？“我紧追不舍。
　　”你这么想把我推出去啊？“
　　”行之，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行之不回答我，径直把车子开到应急车道停住，打开双闪。然后，他扶着方向盘，转过身，看着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男人。行之，你没什么不能跟我说的。”我很认真。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许上白，你笑死我了！你没事儿吧！你……哈哈哈哈哈！”他边笑边拍着方向盘，好像我做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儿一样。
　　“喂喂喂，”我拍拍他的肩，谨防他又打哈哈蒙混过关，“你回答我的问题！”
　　他好不容易停住不笑，我看他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上白，我不喜欢男人。你快别恶心我了行么？你今天是怎么了，干嘛这么问我呀？”
　　“那怎么这二十多年，我都没见你交过女朋友呀？”
　　“谁说我没交过女朋友！我……”他一脸急不可耐要证明的样子，却一时组织不起来有力的语言。
　　“那你交女朋友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是在美国的那段时间嘛？”
　　“对呀！只不过后来觉得大家不合适，就分了。”
　　既然确定了他不是同性恋，那我就放心地掏出手机做好准备：”好吧，你交女朋友不跟我说这个事情，我很难马上原谅你。毕竟是你的初恋，我没有分享到你的恋爱心路历程很遗憾。“
　　”初恋？她不是……“他声音高起来了，但是又低了下去。
　　”什么？还有我不知道的初恋！“
　　”不是……没……哎呀你干嘛呀，说好来陪我看房子的，你看你这还跟我较劲了呢？“
　　嗯，很好，我装作生气的样子，恶狠狠地盯着他，直到他开始服软：”哎呀我错了小哥们儿。不生气了。晚上带你吃好吃的补偿你好不好？“
　　”就一顿好吃的就把我打发了啊？你人生这么重要的经历，我没能看着你走过，已经很遗憾了，然而我到今天才知道这些事儿！一顿饭肯定远远不够弥补的。“
　　行之怔了一怔，轻声问：”你真这么在意我人生的重要经历啊？“这不是我说那话的重点呀！眼看这个势头要脱离掌控了，我急忙把话题扯回来：”当然！我现在也很关心你的个人问题。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性取向没有问题，那，现在我有个想法，你最好是听从。“
　　”嗯，听听听，你说你说。“
　　我慢条斯理地打开手机，翻开相簿，把图片放大给他看：”喏，这个女孩子，我看还不错。你就听我的，下个礼拜抽时间跟她见个面。“行之看着我，没说话。我想可能是我没说好，赶紧补充：”她家世不错，人也漂亮，看样子，是配得上我们家行之的。至于合不合适，也得见了面才知道，你说对吧？“他刚才还笑着，现在笑容一点点收了起来，把探过来的半个身子又直了回去，重新发动车子，往回家的方向开。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你怎么还不说话了呢？“我隐隐感觉到行之不太高兴了，但是我不太确定是为什么。
　　”上白啊，这个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这事儿事儿我心里有数。乖，想想晚上咱吃什么。“他确实是生气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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