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器

　　柳世臣坐在楚江秋后面，一只手拉住楚江秋的衣角，另一只手在胸前握拳。
　　楚江秋：“……”，半响才说道：“你这不是打算病死，是打算摔死是吗”，说完拉过柳世臣一只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走了，别松手，驾”。

　　自打过了陈仓地界，进入关内道，气温骤降，山势陡然拔高，草木稀疏，光秃秃的山体呈现灰褐色，一片苍凉之意。官道陡而窄，盘旋山间，一行人走出几十里竟未见人烟。

　　“柳少侠，我们快到河西了吗？”杨姝问道。
　　柳世臣这两日身体好了些，已骑回了自己的马，笑着说道：“快了，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关内道，再过五六日应能到达”。

　　“这边好荒凉”杨姝把看了看脚下枯去的大片野草。
　　“小师妹常年居于巴蜀之地，气候温暖湿润，植被一年常青，这边地处西北，气候干旱，温度较低，植被秋枯春生，要是小师妹春天来，这里也是满目绿意”柳世臣回道。

　　楚江秋也是第一次见如此之景，山势锋利却绵延不绝，像是人工一刀刀削出来，果然不同于巴蜀之地，亦不同于长安。

　　秦风上去给杨姝披了件衣服，越往西寒意越浓。
　　与柳世臣估计得差不多，一行人在奔袭了二十日后进入河西境内，一路上草原辽阔，戈壁无际，沙漠孤烟，景色不断交替，楚江秋骑着马撒欢跑个不停。

　　“柳兄，你从小生活在这种地方？那岂不是很快活”楚江秋跑出去一圈又骑回到柳世臣身边说道。

　　柳世臣轻轻一笑，“山川大河，各地都有独特之美，这河西自然也是”，说罢望着戈壁尽头掉到底的夕阳，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是啊，太美了，这里也太大了”杨姝也赞叹道。

　　柳世臣接着道：“河西共有四郡，分别为酒泉，张掖，武威，敦煌。酒泉因‘城下有金泉，其水若酒’而得名，张掖意为‘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之意，武威意为‘武功军威’之意，敦煌为盛大之意，以其广开西域，故以盛名”。

　　“柳少侠果真有文化”杨姝说着白了眼楚江秋，“不像某些人”。
　　“哼，文化人还看话本呢”楚江秋不服气地低声嘟囔。

　　“杨山主，再往前两里地就是我师父住的地方”柳世臣没有管两人的斗嘴，走到了杨潇旁边说道。

　　杨潇低了头，略微一顿，沉沉地应了声“嗯”。
　　那边红色的夕阳快要沉到底了，夜幕一下子跳了上来，给天边裹了层蓝黑的布，还微微点缀了几点暗淡的金黄。

　　一行人没走多久，便看见了一个木桩围起来的小院，院中六七间房，其中两间屋子亮着烛火。
　　“杨山主到了”柳世臣说道。

　　“你师父就住在这里？”杨潇打量了一下这个院落。
　　“以前人多的时候不住这里，后来师父腿脚不便之后，师兄弟也散得没几个了，我们便搬来了这里”柳世臣下马，把马拴在木桩上。

　　“你师父的徒弟除了你还剩谁？”杨潇看了眼那边亮着的两个房间。
　　“我还有个师哥”柳世臣回道。

　　“竟是这般，柳少侠带路吧”杨潇抬头道。
　　“师父，师父”柳世臣轻轻敲了敲门，门内未传来师父的声音，只听得哗啦一声门开了。

　　“师弟，你终于回来了，师父睡了”说完，陈汤才看见柳世臣背后乌泱泱的一群人，陈汤跨出门，把门轻轻关上，接着说道：“这是？”

　　“青城山山主杨潇山主，我请来给师父治病的”柳世臣轻声说道。
　　“原来是杨山主，在下陈汤，久仰杨山主大名，今日得以一见，实乃幸甚”陈汤赶忙行礼，视线直直盯着杨潇，满脸崇拜与钦慕。

　　杨潇微微点了点头。
　　柳世臣赶忙转移陈汤的视线，介绍其他人：“这位是杨山主的女儿杨姝，这位是杨山主的大弟子秦风，这位……”。

　　“最后一位不用介绍，楚兄，好久不见”陈汤上来就在楚江秋肩上重重拍了一下，陈汤内力深厚，他这一下楚江秋觉得自己的□□受到了严重伤害。

　　楚江秋一脸笑意说道：“陈兄好久不见”，心里直说：“你这热情我受不起啊。”
　　“这是不是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师妹？长得真漂亮，楚兄眼光不错”陈汤上来又是一掌。

　　这下不仅□□受到了重创，心灵也受到了伤害。
　　看着楚江秋越来越白的脸，柳世臣忙说道：“师哥，带杨山主去饭堂，杨山主一路奔波还没吃饭”。

　　“哦哦”陈汤这才猛得回过神来，带着杨潇去了饭堂。
　　楚江秋慢吞吞走在后面，脸越来越垮，柳世臣放慢速度，走到楚江秋旁边说道：“行了，我师哥不知道嘛，不知者无罪”。

　　“杀人诛心呐，你师哥不杀人只诛心”楚江秋撂下了一句便跟了上去。
　　柳世臣无奈地笑了笑。

　　一行人刚坐定，就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楚江秋一愣这不是梅峰嘛，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我跟着陈大哥来的”梅峰挽住了陈汤。
　　楚江秋偏头，瞅着陈汤，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杨山主，这是灵玉夫人之子梅峰”柳世臣笑着介绍。
　　“是嘛，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你娘带你来青城山，我还抱过你，你还记得吗？”杨潇突然软了语气，把梅峰拉到身边坐下。

　　梅峰被这突然的热情吓了一跳，局促不安地坐在杨潇旁边，一脸求助地望着忙出忙进的陈汤，但陈汤忙着上菜，实在无暇顾及他的小眼神。

　　“应该不记得了，那时你还小，还不到一岁”杨潇突然笑起来，“你娘可好？”
　　“我娘身体一向硬朗”梅峰乖巧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一别竟是十多年，你这次出来跟你娘打招呼了吗？”杨潇叹道。
　　梅峰不多话，也没有平时张牙舞爪的劲儿，只是乖乖点头。

　　“杨山主，请用”陈汤上完最后一盘菜，也落了坐。
　　“这都是你做的？”杨姝看着满满一大桌菜愣住了。

　　“对”陈汤笑道。
　　杨姝悄悄给陈汤竖了个大拇指。

　　“陈少侠，你师父目前什么情况？”酒足饭饱后，杨潇问道。
　　“不太好，最近一直昏睡，白天偶尔有清醒的时候，食欲也开始下降，我很是担心”陈汤眉间爬上愁色。

　　杨潇微微叹了口气，“明日等他醒了，我看看”。
　　“多谢杨山主”陈汤起身给杨潇行了大礼。

　　“师哥，杨山主长途跋涉累了，安排杨山主休息吧”柳世臣抬头示意陈汤。
　　“嗯，杨山主这边请”陈汤带杨潇去了后面最大的那间房。

　　“小师妹，你住最左侧那间房可否”柳世臣温和地笑道。
　　“好”杨姝一口应了下来。

　　“这边房间不够，可能要委屈秦兄和楚兄挤一个房间了，睡小师妹旁边那间可好”柳世臣继续说道。

　　“那你睡哪儿？”楚江秋转头看着柳世臣。
　　“我去我师哥那里睡”柳世臣淡淡说道 。

　　“不行，我要和陈大哥一起睡，我把我的房间让给你”说罢跑过去抱住了折回来的陈汤，死活不撒手。

　　柳世臣眨了眨眼睛，来回打量了一下两人，慢慢点了点头。
　　“就你调皮”陈汤刮了下梅峰的鼻尖，随即给柳世臣说道：“他本来住的就是你的房间，正好你回你房休息”。

　　“好”柳世臣嘴角浮起一丝玩味。

　　太极殿。

　　“李公公，他们算日子，应该到了吧”楚荆卧在榻上，漫不经心地观摩楚瑜最近送给他的一块和田玉，玉质极佳，刻工一流，只是雕了只金丝雀。

　　“刚收到消息，他们今日刚到，一行五人”李公公低头说话间，眼神上瞟，扫了眼楚荆的神色。

　　“五人？我知道了”楚荆未再追问，只是嘴角一丝笑意，“李公公，我记得先帝生前就养过一只金丝雀吧，你过来看看，这玉上的像不像那只？”

　　“的确有几分神似”李公公上前稍稍瞅了眼那块玉。
　　“那还真是巧夺天工了”楚荆嘴角慢慢向下，又倏得冲着李公公笑起来。

　　端王府。

　　“王爷，他们今日到了，杨潇的女儿也跟来了”乔木说道。
　　“我知道了”楚瑜给笼子里的金丝雀扔了点鸟食，金丝雀便欢欣鼓舞起来。

　　“王大人那里呢？”楚瑜接着问道。
　　“那两棵人参他收了，说过几日要去秦太傅那里登门拜访”乔木回道。

　　“让王管家准备两株上好的当归，我们得去拜访岳父大人了”楚瑜又往笼里喂了点食，金丝雀又活蹦乱跳起来。

　　中书令李延府。
　　“事办得怎么样了？”李延问道。

　　“张侍郎处送了几张银票，又将上次陛下送过来的几名胡姬送了过去，爽快得松了口”蓝衣小厮说道。

　　“我正愁没法处理楚荆送过来的那几个人，这倒是解决了我的麻烦。罗一隅呢？”
　　“正如老爷所说，罗一隅是个硬骨头但也是个孝子，我们抓了他母亲，他立马松了口”小厮回道。

　　“很好，这天下就没我解决不了的事”李延眼神一暗。

　　罗一隅府上。

　　“账本都保存好了吧”帘内声音沉沉传来。
　　“主人放心，全部都弄了过来”罗一隅看不清帘后身影，永远听到的只有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没有起疑心？”帘内继续问道。
　　“未曾”罗一隅回道。

　　“那就好”话音刚落，罗一隅已经看到后窗大开，帘后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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