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墙

　　22
　　魏辰书心中恼怒，却动也动不得，脸上被怒意染红，连眼眶都红做了一片。
　　他怒了，比病中苍白更是好看。若说往日是高山雪莲，这会儿便是娇艳欲滴的玫瑰，让人宁愿被扎了手，也要去折了他。
　　赵宇珩迫不及待，上床压在魏辰书身上，手从他腋下穿过，正面抱了个结结实实。他早想如此，如今心愿的尝，两人胸膛相贴，四肢交缠，叫赵刺史魂都飞了。

　　魏辰书眼中充血，软着胳膊用力推他。可身上男人却如磐石一般，一动不动。
　　赵宇珩笑眯眯的低头瞧着他：“殿下还是乖些，免得受那些苦处。下官心疼殿下，不会太粗暴的。”
　　魏辰书像实在没了力气，眼里又羞又怒，声音都有些不清楚：“赵宇珩……你此刻作罢，本王还能、饶你。”

　　赵宇珩哪里肯，只觉魏辰书是闹不准眼下情形，道：“殿下连话都说不清了，还谈什么饶了我？不如从了下官，从此就在这长州逍遥，好过回了京都劳心劳力。”他笑着说：“殿下身子不好，便要娇贵养着，下官听说殿下连冷风都吹不得又何必回去。长州风调雨顺，才适合殿下。”
　　他说罢便要去亲魏辰书，魏辰书骇得忙忙转头，这一亲便亲在脸上。肌肤相贴，魏辰书反胃作呕。

　　赵宇珩倒不怪他这等反应，只瞅那截苍白脖颈，心中痒痒，张嘴要咬。魏辰书忍耐不住，在对方气息喷到脖子上时，用两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赵大人，你知不知道本王遇过鹰袭？”
　　赵宇珩一怔，停在半空，不知端王说这作甚。他寻思左右肉已经到了嘴边，觉无飞走的可能，便耐着性子回：“下官略有耳闻。”他扯开魏辰书的衣领，看到对方肩膀上狰狞可怖的伤痕，有些败了兴致，“这副皮肉，着实不美。”

　　魏辰书隐隐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赵宇珩轻声一笑，自认安慰道：“殿下皮肉不美，骨象却美。若殿下想用身上的伤痕吓退下官，也未免作践了下官的心意。”
　　魏辰书仍旧颤抖，却又说：“鹰袭时候，本王以为必死无疑，可本王却活了。”他停了停，缓缓道：“赵大人以为此刻如刀俎，本王如鱼肉，却不知事实往往相反。”
　　赵宇珩哈哈大笑，他想到魏辰书唯一剩下的那只哨子：“殿下莫非现在还妄想驭鹰袭我？且不说鹰有没有，便是有，如今我们也在屋内，在下官的别院内，谁又能来救你？异想天开了，殿下。”

　　魏辰书不理他嘲笑话语，道：“那你知不知道驯鹰的哨子除了能让猎鹰听话，还能做什么？”
　　赵宇珩止住笑声，没由来的心底一惊，生怕出了什么变故。但而后他又想，身下这少年身体羸弱，凭他自己如何脱困，若要等人来救，那时生米都煮成熟饭，又有什么可救？他还没想完，突然止住思考，脖子上那一圈细而凉的触感……是线？
　　不……是铁线……

　　赵宇珩不敢动了，小心翼翼吞咽唾沫，滚动喉结试探。他缓缓抬起头，入眼仍是那截脖颈，可现在却无半点旖旎心思：“殿下……误会。”他一面安抚魏辰书一面尝试反制此人。但魏辰书早有察觉，双手轻轻一拉，赵宇珩脖子上的铁线嵌入肉里。
　　赵宇珩这才真正害怕，声音都不稳了：“殿、殿下饶命，下官再不敢了。”
　　魏辰书淡淡的，甚至听不出半点怒意：“本王可以立马杀你，却还与你说这么些话，你道为何？”

　　赵宇珩转了转脑子，试探道：“殿下有话要问？”
　　魏辰书发出一声轻笑，道：“本王不是有话要问，是本王相信你会审时度势，至此之后不敢再行冒犯，想同你做个交易。”
　　赵宇珩额头渐渐起汗，他不敢赌魏辰书是否真有力气杀了自己。毕竟这人如今说话清晰，与刚刚那咬牙切齿的羞怒大相庭径。他唯有问：“殿下……想做什么交易？”
　　魏辰书的脸转回过来，与赵宇珩面对面。他勾起嘴角，红着眼睛白着脸庞，像底爬起来的恶鬼修罗：“本王饶你一命，你告诉本王你手里的证据在哪儿？”

　　赵宇珩双手支着身体，有意识的往另外一边移动，声音颤颤巍巍：“什、什么证据？”
　　魏辰书手上一拉，“赵大人，别动！你不是想压着本王，本王给你机会啊。”他像是没了耐心：“不要欺负本王年幼初入官场，弃车保帅，谁都怕自己是被弃掉的棋子，赵大人手里不会什么都没留下。”
　　赵宇珩面色发紫，来不及思考：“殿、殿下……”

　　“赵大人，你的命在本王手上，你没有别的筹码，只能赌一赌本王说的是真的。”魏辰书一字一句慢慢地说：“或者你该这样想，你都要死了，别人凭什么好好的活着。”
　　说罢，魏辰书手上松了一松，赵宇珩吸入大口空气：“我、我有一本帐，是我的保命灵符。”
　　魏辰书问：“在哪儿？”
　　赵宇珩沉吟片刻，道：“殿下不放了我，我不会说。”
　　也不算太笨，魏辰书笑了笑，“那行吧，本王这就送你上路。”

　　魏辰书不受人威胁，这次真要下狠手，他不马上用力给赵刺史一个痛快，只细细的折磨，惹赵宇珩在自己身上扑腾挣扎，用尽了力气来掰自己的手。他越这样，魏辰书便越是恶心，手上就越不肯定停。就像故意如此去做，怕自己手软放过一般。
　　魏辰书额头布汗，眼见着赵宇珩脖颈渗出血来，滴在自己身上，便说：“我本没这么大力，赵大人偏来挣扎寻死，正好。”

　　赵宇珩虽难于呼吸，但脑子还能转，也觉越挣扎，脖子上的血越多，最后只能疯狂点头，叫魏辰书松了些手。手虽松了，那铁线却卡进了脖子的肉里。赵宇珩求活心切，也不知自己的情况：“我……我在永宁……有……有处产业，叫、叫繁楼……”
　　他说不下去，因实在没了力气，连呼吸都不能。
　　魏辰书满意极了，一脚蹬开了他，松了手，取下缠在他脖子上的铁线，颤抖着扣上哨子的两头，他双手打颤厉害，扣了三次才扣上。

　　赵宇珩瞪大眼睛，这才看清那哨子暗藏玄机。可此时知晓已是晚了，胜负已分。他脖子上的血却越流越多，没了铁线压住，血喷涌而出。
　　魏辰书跳到床下，脚下一软，饭菜的药效这才上来。他回头看一眼床上的赵宇珩，那人还没死，却也只能等死。魏辰书像是要让自己记住这幕，眼睛一眨不眨：“赵大人，论下药，本王是你祖宗，什么剂量何时发作，本王比你清楚太多。”他低声笑了笑，更似自嘲：“本王放了你，能不能活，瞧你自己了。”

　　魏辰书握紧哨子，早已探好了这别院的地形。走去厨房，取了火油，折返回来。
　　他说放了赵宇珩，却是要让那人不死不活的从火场突破出去。
　　房间着了火，浓烟四起，别院里的丫鬟衙役惊慌失措。他借着火光冷眼瞧着房里流血的赵宇珩，心头不知什么滋味。

　　“快，快救火。”
　　“大人在里面，先救大人！”
　　别院里此起彼伏的声音和众人混乱的情形是最好的掩护。魏辰书披着外衣，提气冲出大门。
　　“哥！赵刺史的别院着火了！那生意还做不做得成？”

　　不料刚出大门，脚下发软，听到声音也来不及躲，迎面撞见一对兄妹。那妹子及笄年岁，瞧见魏辰书突然冲出也不害怕，反而呼道：“哥，会不会是他放得火？你看他身上还有血。”
　　魏辰书双眉紧蹙，生怕功亏一篑。他去看那兄长，眼底惊讶，直呼：“甄如铁！”
　　那汉子一脸讶色，“你认得我！？”
　　魏辰书抢走几步，牢牢抓住那人的手臂，艰难道：“你不在京都做苦力了？”
　　那妹子也是吃惊：“哥，你离开京都多久啦，他是你旧相识不曾？”

　　甄如铁茫然无措，他在京中哪里认得这样的少年？可这人上来便能叫出他的名字，又说出他京都经历……甄如铁还要再问，却察觉握住自己的两只手颤抖得厉害，求救意味相当明显。他脑中一醒，这样衣衫不整的从火场跑出来……
　　甄如铁恍然大悟，当魏辰书是从赵刺史魔掌里逃出来的普通少年，反身弯腰，将人背起来。“妹子，我们先回去。”

　　甄小妹也知形势不对，在前开路。两人一前一后，回了自家地头。
　　一进门，甄如铁便把人放在椅子上，让妹子去请帮里的大夫。他安排好，才对着屋内等他消息的友人说：“今夜赵刺史别院着了火，恐怕不能谈了，明日我再去看一看。”
　　友人瞧着他身后，“这人是谁？”
　　甄如铁道：“指不准就是这小子放的火。我看也是个被赵刺史糟蹋的可怜人。”
　　他话音刚落，只听地上“叮”的一声，两人同时去看——一枚寻常哨子滚落出来，上面血迹斑斑。

　　甄如铁正欲弯腰去捡，却被一声喝住：“你别动！”
　　他疑惑看去，友人面色铁青，就像被钉住了一般的驻在原地。再去细看，他腰间悬挂的长命锁甚至还在细细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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