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识君

作者:濯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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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啪——!
      这一巴掌,打得季远珩整个人都蒙了。
      眼下是入了九的深夜,被林君摔过的门大敞四开,冷风呼呼的拍进来。
      季远珩愣了许久,回过神时,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到桌前的,手里为何攥着个白瓷杯。他盯着不停往里灌风的门,恍然意识到,这好像是林君的房间。
      由着风把摇曳的蜡烛吹灭,他趁着漆黑又坐了一会儿。许久,慢慢放下手中杯子,起身走回自己屋里。
      这一夜辗转反侧,起初季远珩还竖着耳朵听院里的动静,后来心里也烦了,又开始没边没际的胡思乱想,想的头隐隐作痛,脸颊也是。
      隔日清早,一阵拍门声,急促的砸了起来。
      季远珩皱着眉在床上翻了个身,拉过被子把脑袋蒙住。
      “小叔!快开门!快开门!”
      果然,一大早敢来他这砸门的,剑庄上上下下除了季予兮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真是混世魔王。
      季远珩心里抱怨完,就屈服在疯狂的噪音下,起身走去开门。
      “哎呀!外面真是冷死了!冻得我脸都要掉下来了。”她跺了跺脚赶紧钻进屋子里,双手捂着脸搓了搓耳朵。
      季远珩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一大早跑来做什么,就先被她一番挑剔噎了回去。
      “小叔!你怎么回事啊!这都二九天了,你屋子里怎么连个地龙也不烧着!进来连个热乎气都没有!”
      季予兮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刚含进嘴立马又喷了出来:
      “噗——!茶壶里怎么是凉水!”
      她气呼呼地丢下杯子,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哼哼唧唧。
      “你一大早过来找碴吗?”季远珩心情本就不好,此时头疼得厉害。
      然而季予兮全然没理会他,两手托腮撑着桌子,瞪着季远珩回道:“爹爹昨整夜没回来陪我,今早我才知道原来是剑谷出事了,想着你们肯定因为这件事回来了,便赶紧来凑个热闹。”
      小孩子本就玩心大,季予兮更是个皮猴性格,话虽说的直白,倒也心无城府,季远珩强忍住脾气,坐下敷衍道:“剑谷里的事,你一小丫头掺和不上,好好回你的听雪楼里待着,少来问东问西。”
      季予兮本想反驳,可凑近仔细一看,却发现了其他端倪,跑题道:“哎呀!小叔你这脸被谁打了呀?唔……眼圈也这样黑,昨夜没睡吗?”
      季远珩先是一愣,随后只听她的话匣子就跟连珠炮一样,将浮想联翩全都倒了出来:“哇!小叔你这该不会是被师兄打的吧?你也太弱了吧!竟然被师兄打成猪头啦,哈哈哈……欸?师兄好端端的打你干什么啊?哦——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坏事惹得他生气了?也真是的,都把你们发配到剑谷那种荒郊野地了,怎么还能打起来?亏得我还特意去拦住师兄好好开导了他一番,你居然没趁着在剑谷里的清静日子里一举拿下他,真让我失望!”
      季远珩原本压下去的怒火,被她一番胡言乱语又挑了起来。二话不说起身将季予兮从凳子上拎起来,黑着脸丢出门外。他插上门闩,任凭她在外面又拍又叫都权作没听见。
      抬手摸了摸被打得有些发肿的脸颊,走去水盆前一照,果真如那她说的一般狼狈,连忙弯下腰认真洗了把脸,将头发重新梳理好,穿戴整齐这才重新坐回桌前,继续充耳不闻的发呆。
      “臭小叔!烂小叔!你没人性!你这个灾星!走哪哪倒霉!我要是师兄我也揍你!快开门!听到没有!”
      季予兮不依不饶的在外面闹腾,没一会儿就静了下来。季远珩原以为她挨不住冻离开了,逮到清静,刚打算再睡一觉,还没等走到床边,敲门声便又一次响了起来。
      虽然这次不同于之前粗鲁的拍门叫嚷,他还是火烧心头,几步过去一把拉开门,刚想发作,就见门口季君妍领着季予兮,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
      “干吗?你自己被打还想打人不成?”
      质问间,她已经拉着人进了屋来。
      季远珩心中一声哀叹,默默关上门。
      季君妍一进门就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才开口道:“小叔叔这张脸可是第一次挂彩,还是赶紧寻个冷帕子敷一下吧。”
      她虽没有吐槽,可季远珩见她那副强忍着笑的模样,心里反倒更窝火了。
      瞧她们的反应,当真有这样明显?季远珩将信将疑的拧了条帕子叠成方块按在脸颊上,问道:“你们是商量好来凑热闹的?”
      “我可没她这么闲。”季君妍说着戳了戳季予兮的小脑袋,只见她嘴噘得老高,扭过头去闹别扭。
      “是爹爹让我今早过来你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的。”
      昨日夜里光顾着跟林君吵架,季远珩根本将查案丢在了脑后,要不是季君妍此时提起来,他姑且还要愣在床上,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去过杂房,看了看几个刺客的尸体,无一例外,皆被剑阵之力震碎全身筋骨而亡。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全身筋骨碎裂?”
      “是,应是季逸山的剑阵所致。”
      季远珩皱了皱眉头,颇为质疑道:“昨日他使的是惊鸿剑阵,此阵我亦研习过几分,主意在困敌而非杀敌,怎会有如此强的杀伤力……”
      “小叔叔有所不知,这惊鸿剑阵虽为困敌之阵,然需双人合力方可走行布位,且守阵时决不可心生杀念,否则便会反困阵中,自造苦果。季逸山原本就只身一人,勉强撑起剑阵已是极限,偏又杀心太重,才会变成这样。我虽不在现场,却也料想得到,若不是最后他力竭不支,只怕连整个剑池都会被那无法控制的剑阵给摧毁。”
      季远珩皱眉道:“那时我原本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
      “你说什么胡话呢?这惊鸿剑阵施展后绝不可中途介入。想当年我爹一柄清沣剑打遍中原武林少逢敌手,却不也是因为误闯了那剑阵,生替死位,落得经脉俱断武功尽废的下场。况且当时还是守阵弟子合力控制之下,又怎能与昨日季逸山那失控的剑阵相提并论。此阵别人尚且不全知晓,可我却是清楚至极的,任你武功再出神入化,也决不可小觑。”
      她一番话下来,季远珩顿时沉默了。季君妍还以为是自己作为晚辈说的太过,却见他若有所思,便连忙略过话题接着往下道:“小叔叔昨日人在现场,可有发现些什么?听说还有一个刺客趁乱逃了,你可有眉目?”
      季远珩仿若没听见她的提问,又不着边际的问起不相关的事:“季逸山的后事谁来处理?”
      “听说季逸山本不姓季,是拜了爷爷为师之后才改的姓,可惜后来他走火入魔便入了剑谷,自此再也未曾出来过。他尚未娶妻,也无子女,所以大伯便依着内庄弟子的规格发丧了。”
      季君妍话音刚落,只见季远珩像是忽然想通什么似的,倏地站起身来,拉开门就往外走。
      她们好奇的追了上去,却见季远珩站在林君屋门口,手几度抬起又放下。
      季远珩想:他此时肯定在屋里赌气。原是自己错怪了他,昨夜不该发那么大的火。
      于是伸出手去叩了叩门。
      无人应声。
      季予兮不解的歪头道:“小叔现在才想起师兄吗?我看你平日里嘴上说着有多在乎,也不过如此,如今连师兄什么时候跑掉的你都不知道。”
      季远珩一听,脸色顿时发黑,一把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未动过,就连他昨日拿起的白瓷杯也还放在桌上,他快速翻找了一圈,发现只有林君的机关弩和他平时穿的一些衣服不见了。
      她们见他从屋里走出来,脸色愈加难看,季君妍心里也大概猜到了些,忙捂好季予兮那张小嘴。正想着要怎么缓解气氛,就听见嘭的一声,季远珩一掌拍在门板上,怒气冲冲的问:“清扫过的剑谷呢?还有什么发现?”
      他这一提季君妍才想起来,连忙把东西拿出来。
      “这是现场唯一留下的东西,不过我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那是块黑檀木雕刻的手令,上面用金漆描绘了一棵菩提。
      “等等,你们这是做什么?小叔,师兄不见了啊?你不管了?”
      季远珩眉头一锁,转身走回房间,只甩出话道:“随便他。”
      季君妍挑了下眉:看来真的吵架了。
      “你们……哼!”季予兮见两人都没有关心林君半句,心下气急,狠狠的一跺脚,转身赌气离开。
      季君妍跟在后面进了屋:“这块手令有什么线索吗?”
      “这上面的字是梵文。”
      “……梵文?”她不明所以的重复道:“梵文不是通常只有藏传佛教和佛经上才会使用的吗?莫不是……”
      “此物应该是西域天竺会的令牌。”
      “你的意思是,此事与天竺会有关?”
      “或许吧。”
      季君妍见他又沉默了,思索片刻,还是开口劝道:“小叔叔,我不管你跟林哥哥之间怎么了,但现下的情况,你让他就这样走了,可是给别人找理由构陷呀。他本就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这事既然我知道,别人自然也知道,主庄人多口杂,若是白白让人作疑,对你对他都不是件好事。”
      “我知道山乾别院人烟稀少,你要是心急把他带走便是了,不过是个油盐不进的木头,偏我自作多情。”
      “好好好……你能说会道,冲我发什么脾气,我不过是好言相劝几句,林哥哥心里若半分有我,我当真抢也把他抢去。倒是如你说,榆木疙瘩一个,怎么就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季君妍被他气得够呛,一张俏脸当下透着几分红,怒指了回去:“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是杂房的钥匙,爹爹让我交给你,里面停放着几个刺客的尸体,随你要怎么处理。眼下就快过年了,这些日子我会在主庄客楼暂住,你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便是。”
      她说完将钥匙放下,一手拿过佩剑,起身也出了汇亭轩。
      总算让耳朵清净了些。
      季远珩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此时肚子有些饿了,便又不争气的想起林君来,换作平常,他早就把早饭摆好了。
      “可恶的家伙……闹起脾气来说也说不得,现在还学会离家出走了。”季远珩嘀嘀咕咕,心下越想越气。一直以来虽说林君名义上是他的暗卫,可这么多年过去,他自问从未把他当过下人差使。从小到大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哪次不是献宝般的第一个捧到他面前。但随着这几年,他们渐渐长大了,季远珩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反正总能惹得林君不开心,仿佛两人再也回不去小时候那般要好。平日里他若即若离的躲着也就算了,最近更是常常连招呼都不打便独自出庄,几日几夜未归都是常有之事。
      “即便说了让你站在原地等我,你也全不当回事。你若是讨厌我,何不干脆与我说清楚?可笑你一次次不告而别,我却还为你悬着心。我啊……呵呵……”他随手放下已经变温的帕子,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脸颊。
      又躲在房间里磨叽了会儿,不知不觉也饿过了劲。反正没胃口吃饭,索性前去杂房看看还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杂房离汇亭轩并不远,此时被腾出位置暂时当作殓房。季远珩拿着钥匙过去,却见门并未上锁,只当是季君妍大意忘了。杂房无窗,虽是冬天,但隔了夜的尸体味道依然令人作呕,季远珩耸了下鼻子,神情一紧,随即将口鼻掩住,这才开始检查。
      昨日进入剑谷的假侍从一共六人,除了最终逃走的那个,其余五具尸体都在这里。他随手撩开其中一人身上盖着的白布。只见那人七孔渗血,全身塌软,确实如同季君妍所说,全身筋骨俱碎。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这人口中藏着毒药,可见必是专业刺客。依次检查了其余几人,也都一样,再无更多线索。
      走出杂房,季远珩紧皱的眉头缓了缓。想到昨日林君在剑谷里几番拦着他,又加上季君妍后来说的那些,便也觉得自己当时太过莽撞,还冤枉人。可他的确清楚看见,林君就站在门口却对逃走的那人拦也未拦。那人当时身受重伤,以他的能力绝对可以拦住。季远珩虽不想怀疑他,可又实在想不通他到底为何这么做。只是隐隐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心里不禁又有些发冷。
      叫来杂房管事处理尸体,季远珩一边看着一边出神:刚刚一进去他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虽然隐在尸臭里并不明显,可他对这味道太熟悉了,轻易便能分辨出这是林君身上常有的药味,也就明白门为何没锁着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去把林君找回来,不能由着他一人独自去查这件事,就像季君妍说的那样,这个时候,林君的身份太敏感了,他自己尚且还有剑庐少主的身份撑着,别人轻易不敢嚼他的是非,可林君却不行。
      把刺客尸体处理完,季远珩正准备离开,只见一名客楼弟子前来,恭敬道:“季少爷,宫总管让您去客楼一趟。”
      “知道了。”
      他应了一声,只好先暂时放下其他琐事,随客楼弟子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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