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崖

　　“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这句话在国人身上得到充分体现。虽然程锦州和顾陌都是演员，对自己的身材管理比较严格，但美食当前，不吃可对不起主人的一番心意。
　　“程老师，这家会所又隐秘，又高端，这菜做的也是一绝。你是怎么找到的？”顾陌第一次来这里，会所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处处透露出不凡，就和程锦州一样。
　　“这是一个朋友开的。”
　　“朋友？”顾陌一脸不解。
　　程锦州点点头，“你也知道，咱们当演员的和别的工作不一样，出组进组的，身边的人刚刚熟悉，就又分开，能成为朋友的少之又少。”
　　顾陌深有感触的点点头。剧组人再少，也得有个百十来人，相处三、四个月，刚刚熟络起来剧就杀青了，然后再进下一个剧组，又是新的一批人。来来回回的，接触的人越来越多，看到的真心越来越少。
　　程锦州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我这个人啊，就是个愿意玩愿意闹的，在哪个剧组都是气氛担当。这家会所的老板原来也是演员，我刚入行时在一个剧组呆过。后来又碰到了几次，就一直有联系。”程锦州嘴上说着，手上还剥着虾。“他演过不少剧，可一直没啥名气，加上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催婚的紧，索性就退圈开了这家会所。”
　　顾陌环绕四周，“这个会所安安静静的，真不错。”
　　“当初开这个会馆，圈子里好几个人都投资了，我也掺了一脚，就是想有个安静的地方能和人说说话。”
　　进这个圈子时间越长，能说知心话的人越少，平时参加的酒会越多，越不喜欢那种端着违心的笑说着违心的话的场合。一方安静的天地，三五真心好友，说说话聊聊天，就是繁忙疲惫的工作中最幸福的事了。
　　一旦有人起了话头，聊天就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顾陌欢快地把自己接拍《如崖》的经过讲给程锦州听，说到自己工作室那几个小伙子怕《如崖》扑街跟着顾陌吃土，更是笑得前仰合后。
　　《如崖》刚刚立项的时候，并不被业内看好。那时候碰巧程锦州的一部电影上映，是一个带有悲剧色彩的英雄人物。虽然不是主演，却赚取了观众许多眼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如崖》的制片人陈姐找到他时，他把剧本反反复复读了两遍就决定要出演田穆青。当时陈然也有担忧，但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剧本了，陈然最终选择相信他才有了果敢坚定机智狡黠的田穆青。
　　《如崖》的成功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纵使程锦州拍了那么多戏也没有经历过现在的盛况。但他并没有顾陌那样的惶恐，他清楚自己拍戏时的每一份付出和努力，他自信自己值得这样的簇拥和喜爱。面对汹涌的人潮，他就像海边的游人，坦然面对潮起潮落，坚定做着自己。
　　“终于要大结局了，陈姐总算可以放过我俩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粉丝，特别是cp粉。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怎么才能让他们明白吴楚天、田穆青只是我们扮演过的角色而已。”顾陌苦恼地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担忧。
　　程锦州被他的表情逗地哈哈大笑。“哪有那么夸张。他们喜欢吴楚天、田穆青，转而喜欢顾陌、程锦州。等我们有了新的、更好的角色，他们自然会下头。”
　　顾陌不是很赞同的摇了摇头，“如果剧完结后，仍然会有一些比较狂热的观众，他们分不清剧里的吴楚天、田穆青在现实里是顾陌和程锦州。顾陌和程锦州只是扮演过吴楚天、田穆青的两个普通演员。如何和对待这部分粉丝呢？”
　　程锦州倒是没想到顾陌想得这么远。这种疯狂的粉丝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她们热衷于给他套上剧里的标签，稍有和她们想象不符的地方就到公共平台撒泼打滚，他是怎么做的？“凉办！我们不可能对所有的粉丝的喜爱负责。很多人只是因为我们扮演的某个角色，恰巧喜欢了我们一阵子吧。”
　　这个观点和顾陌不谋而合，“只是这个行业的大多数人都是贪心的，谁不期待粉丝的喜爱可以长久一些的呢。甚至，有的人因为我们的角色而讨厌我们——这总好过，什么情感都没有。”
　　“你说得没有错。所以，‘黑热搜’也是热度。”程锦州狡黠一笑。沉浮这些年，看过太多人的起起伏伏，收视率、还有观众的喜爱度真的是玄学。“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努力的人，不是你越努力，就会得到越多。有时候，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观众却会偏爱你。又有时候，你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观众又会抛弃你……很残忍吧。我们要学会接受别人接受你，也要学会接受别人忘记你。”
　　顾陌重重的点点头，“程老师，我懂。我们这个圈子，有太多人终其一生，都不被人看见，或者被人视而不见。我太明白不被人看到的滋味。所以更珍惜能被任何一个人看见的机会，那是很幸运的事情。但是……我从前害怕别人看不见我，现在害怕什么都被别人看见。”
　　“失去一部分隐私和自由也是进入这个圈子的代价。我的建议是，让别人看到演员顾陌，藏好那个真正的顾陌。”程锦州语重心长地告诫顾陌，其实也是在告诫自己。程锦州可以保证自己一腔赤诚，却不能要求别人也是如此。入行这么多年，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无论是刚入行时的单纯少年还是多年后的理智看客，程锦州早就明白，保护自己也是一门必修课。
　　顾陌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么多天压在心上的石头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让阳光照了进来。
　　“不论如何，程老师，谢谢你，去年那段时间教会我很多。”
　　“也谢谢你。演戏，特别是对手戏，是两个人相辅相成的。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对手。这部剧超出我们所有人预期太多，后续各方面还会有什么新动作，很难预料。我们彼此保重吧。”
　　“保重！”

　　为了躲开无孔不入的各路媒体和粉丝，顾陌低调地先走了。程锦州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茶，一边等着陈然派来的车。这么多年的磨练，程锦州看出了顾陌的野心，也看出了他的不安。《如崖》带来的热度，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名利双收；用不好，身败名裂。来之前程锦州最担心的是顾陌走错路，不过看今天顾陌的态度，倒是他想多了。程锦州看到是陈然亲自来接他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最近陈然有多忙他是知道的，商务活动、综艺节目、新的剧本，一宗宗都离不开陈然。
　　“陈大经济人亲自来接小可，不胜惶恐！”程锦州拿腔作调的样子招来陈然的一个白眼。
　　“少贫了。你们谈得怎么样？”陈然说到底还是不放心。
　　“挺好的。顾陌那边是真分手了，看样子他也没想挽回。哎，可惜了，那么多年的感情。”程锦州想起顾陌的话就不胜唏嘘。
　　“有什么好可惜的。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是个恋爱脑？人家是专心搞事业。长江后浪拍前浪，说不定有一天你这个前浪就被拍在沙滩上呢。”
　　程锦州闻言不置可否的浅笑了一下，“我早就做好了被后浪拍在沙滩上的准备。”
　　“你做好准备了？我还没做好准备呢！回去赶紧接着选剧本，我管你前浪后浪，拍戏就对了。”

　　顾陌的那则声明平息了网络上的流言，生活好像又回归了平静。不过就像陈然说的那样，现在太多人拿着放大镜看程锦州和顾陌的一举一动，优点被放大，缺点也被放大。顾陌在综艺上的表现在节目播出后，被嘲出了新的高度。骂他笨、拖后腿的，上升到人参攻击的，还有用程锦州的表现拉踩，给两家招黑的。一时之间，网络上又掀起新一轮血雨腥风。尤其是程锦州和顾陌的粉丝，那真是针尖对麦芒，一边说顾陌虐粉提纯，一边说程锦州故意拉踩，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一片混乱中，《如崖》也终于迎来了大结局。看着屏幕上在战火硝烟中相携走向远方的身影，片尾曲缓缓响起的那一刻，程锦州编辑好了一条微博点了发送。
　　程锦州的微博是一条告别微博，告别《如崖》，告别田穆青。“岂曰无衣？与子同裳。修我甲兵。与子偕行。”配上两个人在硝烟中逐渐远去的身影，还有两个人合唱的片尾曲，程锦州还艾特了顾陌。
　　微博刚上线，网络瞬间沸腾。剧播了这么久，除了在各种活动中同台，二人在微博上的互动并不频繁。此时在顾陌因为节目上的表现被嘲的时候，程锦州这样一条微博，无疑就是在告诉所有人，顾陌是他的战友、兄弟。剧里相知相惜的两个人，在戏外一样是伙伴、哥们儿。顾陌也是第一时间回复了：“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唯粉傻了，CP粉疯了！
　　众所周知，这是李商隐离家在外写给远方的妻子的，程锦州还在讲兄弟情，到了顾陌这里一下子变成了夫妻情，这样的神转折。连程锦州也傻了。
　　网友的脑洞向来没有边界，顾陌的回复还没来得及更改，网友们就已经把两个人活动中的对视、玩闹、低语剪了出来，“一顾倾程”再一次冲上热搜傍。
　　陈然的电话不出意料的响起，“程锦州，你是不是嫌最近风平浪静，给自己找点爆点啊！”
　　“这个不怨我啊！我想着顾陌上一次不是帮了我嘛，我也还个人情。谁知道他回了这么一句话啊！”程锦州也是头疼，看到顾陌的回复，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是看到网友的评论才意识到这句诗形容他们两人的关系不恰当。他及时联系了顾陌，顾陌也马上删除了这句，重新编辑了一句发了出去。然而网友的速度远比他们快的多，本来不怎么活跃的CP粉像是得到了官方认证，纷纷立贴纪念。还有网友洋洋洒洒跟写论文似的列举了两个人各种“甜蜜”瞬间。要不是程锦州是当事人，他都要信了。
　　“现在网友的情绪正在最高点，你再说什么都容易被过分解读。先静观其变，顾陌那边我会联系林芬。你们两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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