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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存疑
何嬷嬷贪恋的望着顾千回的脸庞，欣慰的笑了起来，“我没死，只不过东宫还留下来的老人，十不存一。我能活到现在，一是因为我本是伺候膳房的，前院的事我从未参与过；二是因为我与宫里的一位管事曾有几分交情，当年太子出事的时候，那位管事替我求了情，便将我带到了掖幽庭藏了起来，这一藏就是近十年。方才我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地方偏僻，我想着太子与太子妃的忌日近在眼前，我也做不了别的，就想给他们烧些纸钱。”
顾千回见她手边果然放着一只小小的竹篮子，里面还有一些未烧完的纸钱与祭品。
他心中轻轻一叹，“何嬷嬷，您有心了，我父王母妃在天有灵，也会感念您对他们的牵念。只是这事太过危险，一旦被人发觉，只怕您的性命难保，以后莫要再做了。”
何嬷嬷垂泪道：“太子与太子妃，那样好的两个人，还有东宫满门上下一百多人，还有顾相......他们有何错，却要受到如此劫难？总之，老婆子是一万个不信，太子殿下会有谋反之心！他对先皇尊敬爱戴，他又已是太子之尊，有什么原因要去谋反？”
顾千回无言以对，可心中却在因此而动摇。
少时曾以为父亲是因为当了太久的太子，彼时又有易储传言的流出，他才会铤而走险，做出那大不违的谋逆之事，如今看来，事情或许根本另有原因？
顾千回沉默了一下，“何嬷嬷，我不能在此久留，你可愿跟我一起离开皇宫？我虽无法亲自照顾你，但也可以为你寻找一个安全僻静的地方养老，总好过在皇宫担惊受怕的度日。”
何嬷嬷微微一笑，摇摇头：“老婆子几十年都生活在这座皇宫，早已经习惯了，更何况掖幽庭还有一些交好的老姐妹，我也不忍离她们而去。掖幽庭虽苦，但也还是安全的，没有谁会过了十年再找老婆子的晦气。只要小殿下您平安无恙，老婆子就安心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在天有灵，也会安息的。”
顾千回轻声说道：“当年是我师父救了我，这些年我一直与他在一起生活，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平安至今。”
方白宴原本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忽然听到顾千回提到自己，唇角不禁微微一弯，心情也好了许多，眉眼灿烂的笑了一声：“不必客气。”
何嬷嬷倒没想到顾千回的师父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个人，挣扎着起来朝着方白宴便跪了下来，“多谢恩人救了我家小殿下！”
她还想磕头，却被顾千回一把拉了起来，“何嬷嬷不必如此，既然您不肯与我一起出宫，那我也该走了，今夜宫里动静不小，只怕一阵会有人寻到这里，您也还是快些离开吧，千万保重！”
何嬷嬷连连点头，含着泪说道：“小殿下，老婆子会日日祈求您平安喜乐的！只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还有那死去的一百多条冤魂，您可要为他们做主伸冤啊！”
顾千回只觉得自己心中狠狠一恸，低声说道：“放心！告辞！”
跟方白宴迅速离开皇宫，直到回了客栈，顾千回也再未说过一句话。
方白宴看了他无数次，被他这模样扰的有些心烦意乱。
“脱衣，上床，睡觉！”
方白宴有些粗鲁的将顾千回一把推到床边，“马上天都要亮了，赶紧休息一阵，今日不是还要去给你父母上坟吗？”
顾千回沉默的坐在床上，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他们早已尸骨无存，城外的也只是一座无名无姓的衣冠冢罢了，还是当年，你替他们立的。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方白宴将他按在床上，又替他盖好了被子，低声说道：“如果不在了，那就重新立一座，如果你想刻上他们的名字，那便刻上，这有什么打紧？只要你想做的，师父都帮你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睡觉。”
顾千回望着方白宴的双眸，只觉得方白宴的眼眸眼波流动，心中竟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好。”
喉结滚了滚，顾千回轻轻应了声。
方白宴一掌挥灭烛火，转头看了一眼顾千回，却见他已经闭上了双眼。
轻轻掩好房门，方白宴的眼眸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今夜顾千回所听到的，他自然也听到了。
皇家之间的勾心斗角，血腥黑暗，他比顾千回要知道的更多几分。原本只想带着顾千回远离朝堂，平静的生活下去，无论千回想做剑客还是想做医师，自己都可以任由他海口天空的去做。
只是今夜在听到这些信息以后，只怕千回这颗淡泊的心，也要动摇了吧？
方白宴的扇子在他自己的手掌心中狠狠拍了两下，轻哼道：“考虑旁的做什么，你想要复仇，我便陪你复仇就是，看病救人我不如你，杀人还不如你吗？”
伸手推开自己房间的大门，自顾自的睡觉去了。
大魏的皇陵依山而建，三百年来，从第一任君王景帝起直到前一任的成帝，十几座陵墓已将整片山脉占了大半。
当年太子魏言泽是因为定了谋逆叛乱的罪名身死，所以死后不能归葬于皇陵之中。再加上太子夫妇是在流徙途中遭遇不测，连尸骨都不知去向，所以当初方白宴便在皇陵的山脚下，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做了一个衣冠冢。
坟茔里放的，也只是顾千回带出来的两件父母曾用过的东西罢了。
彼时还叫魏铭煊的顾千回跪在父母的坟前，对方白宴说：临别前母妃告诉他，希望他这一生过的平淡一些，此生莫要再入皇家。再加上他的皇祖父不念亲情，将东宫上下以及顾相满门血洗一空，他对整个皇家已经再无半点情分，此生便再也不用魏铭煊这三字。外祖曾为他赐字‘千回’，所以，他就叫顾千回。
至此这世间没了小殿下魏铭煊，却多了一个神医圣手顾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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