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满西楼,山河亦无恙

作者: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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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江月一对着陆英吐吐舌,又有些羡慕两人的亲密无间。她坐回花完玉身边,把最后一颗糖葫芦递到花完玉嘴边。
      花完玉正在病中,吃糖后嘴里有些发酸发苦,于是摇了摇头,“姐姐吃吧。”
      江月一不听,把糖葫芦往他嘴边递得更近,花完玉只好一口咬下,“谢谢姐姐。”
      “姐姐,”花完玉迟疑的看着她。
      “怎么了,有话就说呗。”
      “你说的我好了,就送我回去……”
      江月一脸立马从春跨到了冬。
      “姐姐!”花完玉紧张起来。
      “你打得过我再说吧。”
      “不行,姐姐,不要再说,你现在说嘛~”
      “好好好,打得过我就送你回去。”江月一不太情愿。
      “姐姐,拉勾~~”那白白软软的小手指伸出来,凑在江月一面前。
      江月一手指勾上去,看着笑得合不拢嘴,跟个开口酥一样的团子心里毛燥起来,甩开花完玉小手。
      “什么送你回家?项城那么远,谁爱送你回去?你个花白眼狼想得可美,白费我瀛海阁人力物力。”
      “姐姐,不用送不要送,我自己回去,也不用麻烦姐姐叫人去我外祖家,只要姐姐放我下山,我自己回去,自己回去!”
      “好,你说的啊。”江月一撇撇嘴,利落走了。

      有了江月一这句话,花完玉过了十天就下了床,更是没日没夜的练功,这样持续了半个月,陆英黑着脸把可爱的小玉儿丢回给江月一。没法子,吵到他和燕夕句了,忍不得,再好看再乖也忍不得。
      江月一看得心疼,这天半夜就溜进花完玉房间,自然是没问过花完玉同不同意的,她一屁股坐在床边,然后立马滚进花完玉被子里。
      花完玉小手抱住她,嗅着江月一身上的合欢香。
      “汤圆,你就那么急着回你外祖家?”
      “嗯~~”花完玉的声音像在撒娇,尾巴拖得老长,显得楚楚可怜。
      江月一心就化了。“你不早就和我持平了吗,何必这么拼命?”
      江月一武功身法确实不凡,可不知,是老天不赏饭吃,还是自己太懒,心法内功实在平平。为此她过了十五,功力就难有精进。
      而花完玉,大概是那种老天赐饭的天才,再晦涩的典籍心法也能融汇贯通,何况这两年里,江月一倾囊相授,东篱几人指点,他又拼命似的练功。所以他俩对决,真不好说江月一还有没有把团子打趴下的本事。
      “可是我怕会伤到姐姐。”团子声音软软糯糯,真是一碗桂花米酒汤圆,甜的人嘴角上扬。
      只是持平,那怎么敢和师傅对决?只有高过姐姐数倍才能在打赢姐姐的同时,不让她受一点伤。
      “呸,打架我还要你护着呢!”
      江月一嘴上这么说,身子还是回抱住团子。

      正是天凉好个秋,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江月一伺候公子用过饭,就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不多,也就摆了一桌子,酒也摆着,看起来有模有样。
      她忍不住笑得嘴角发酸,今天是团子十三岁生辰,想想估计要成团子在这的最后一个生辰了,她希望能好好给他过。
      她蹦蹦跳跳的去找团子,铃铛声脆脆的好不轻快。
      江月一恰恰出二重门,就看着花完玉来了,背上有一个小小的包袱,腰里的剑很沉似的,可再怎么遭,也没有江月一的心沉。
      铃铛声停了。
      “师傅,弟子来请教师傅了。”没有清脆,有点沙哑,有点粗砾。
      江月一嘴角回落,“来吧。”
      院外有棵大树,叶子黄了,落了一地,公子吩咐不要扫去,这一看真有秋的肃杀。
      江月一抽出弯刀,花完玉拿出长剑,没有出鞘。
      江月一哼了一声,“我不会留情的。”
      “师傅,尽管来就好。”花完玉说得很诚恳,很真心。
      江月一生气了,果然公子说得没半点错,这就是只煮不熟的圆宵,捂不热的玉!
      江月一霎时刀锋凌厉,身法诡变多端,花完玉更是不相上下,剑法千变万化,与江月一交锋甚至还有点游刃有余。
      这下江月一更加生气,弯刀舞得密不透风,破开空气时的声音如狼长啸,和花完玉的剑相击,这剑气刀气带起无数金黄树叶,好像两人在黄蝶翩跹之间对决。
      一炷香内,几百招后,江月一内力不足,难以支撑精妙的平秋刀法,渐渐落入下风,花完玉看起来依然气平心定,但剑也随着江月一慢下来。
      江月一打得眼睛发红,她要强发狠,不惜露出自己前方软肋,使出雁击平沙这一招。此招威力极大,很难化解,一般高手遇到这刀,都极难避开,即便是满月陆英这样高过月一的翘楚。不过,这招厉害,暴露的软肋更厉害,一个不注意,就是两败俱伤。
      可见她有多想留下团子。
      花完玉有些吃惊,长剑只守不攻,竟然勉强防住,许是江月一内力实在不行,脚步开始凌乱,手里寒气逼人的刀竟急速往自己而去。
      江月一看着那刀脸白了,她怕疼,还怕陆英嘲笑自己怎么这样笨,打个架,输了不说,还自己把自己弄伤……
      千钧一发之际,长剑狠狠挑开那刀,刀头调转。江月一手已经没力,可刀上力气还不小,她握不住,收不回,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可此时刀向花完玉而去,她握刀的手用劲得血管暴起,也还是没收住,划过花完玉左肩。
      “团子!”江月一后悔又心疼,红眼睛里泪冒出,刀脱手落地,立刻就拉住花完玉,要察看伤势。
      花完玉很冷静,“我没事,师傅,真的没事。”一边说,一边阻止江月一扒自己衣服。
      “挡什么?我看看……”江月一一手抓住花完玉推拒的右手,一手扯开花完玉的衣服。很快那小小的月白的肩头就暴露出来。
      因为长年练功,肩头已经不像九岁时无暇,遍布交错的浅疤,又兼少年人,也不像九岁时圆润,是锁骨支棱的清瘦。新刀痕红艳,浅浅翻开皮肉旧疤,竟然不显得狰狞,竟有些血腥的美感。
      “还是去燕大哥哪里包扎一下。”江月一过招时虽然被激得怒气冲冠,可还是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团子,那招还是很有分寸,不然花完玉怎么防得住。因而这伤不过划破点皮,血都很快自己就止住了。
      花完玉红着脸摇头,拉上衣服,“姐姐,不要了,我得出发了,不然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花完玉执意不要江月一派人相送,也不让人通知楚家。倒不是什么硬气不硬气,只是一个寄人篱下良久的孩子,不希望带走的东西太多,他,实在还不起。
      江月一听这话,泪马上收回去,气不知道怎的,又涌上来,她捡起刀,“好,你走吧。”
      花完玉直直跪下,对着月一磕了几个头。
      “团子走了,姐姐珍重……师傅武功确实厉害,但团子请师傅行事前多加考虑,多看人心,不要对人人都真诚以待,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资格。”
      “怎么说这些?”江月一气又没了,泪又来。拉起团子,“老是说些芝麻糊糊的话,好难听。”
      花完玉起身时,江月一才发现他微微仰视自己的眼里也是泪光闪闪。
      “不想走就不要走了……”江月一咬着牙迸出这话。
      其实他们都知道,花完玉该走,也最好走。
      花完玉离去的身子微微颤了颤,也不转身,只是闷着声音说:“不是走,团子是回外祖家。”
      天下之大,他花完玉还是有一个家的。
      江月一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背影,冲上前,踹他几脚,“衣物银钱都带了?”
      花完玉稳住身体,“是,都带了。”他并不想走的时候还带着东西走,可他不得不带着。
      “那快走,以后少做梦!”江月一恶狠狠的说。
      “是,师傅。”花完玉低着头,决然离开。
      “团子,我从没想过让你放弃报仇,但是,不要…不要说大话,不要做梦,否则,见你一次打一次!”
      江月一喊出来。
      花完玉听进见了,但是没有任何表示,好像这话丢进了水里。
      江月一定定的看着团子离开,树上的叶纷纷扰扰落下。
      她站了好久,才回院里去。
      进了屋,看见自己公子坐在院里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书,美的像幅画。
      “公子……”江月一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的,有点想哭。
      她跑过去,跪在地上,埋进公子怀里,那浅浅的合欢香温柔的包裹着她。
      “月一,怎么啦。”鬼扇放下书,手抚着江月一柔软的发,他当然晓得是怎么了,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江月一没有说话,只是保持这这个姿势,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好像一只猫咪窝在自己的窝里。
      鬼扇不再问她,也不赶她,只是陪着她。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bùzhījiāngyuèdàihérén
      不知江月待何人,
      dànjiànchángjiāngsòngliúshuǐ
      但见长江送流水。
      báiyúnyípiànqùyōuyōu
      白云一片去悠悠,
      qīngfēngpǔshàngbúshèngchóu
      青枫浦上不胜愁。
      shuíjiājīnyèpiānzhōuzǐ
      谁家今夜扁舟子?
      héchùxiāngsīmíngyuèlóu
      何处相思明月楼?
      kěliánlóushàngyuèpáihuái
      可怜楼上月裴回,
      yīngzhàolírénzhuāngjìngtái
      应照离人妆镜台。
      yùhùliánzhōngjuǎnbúqù
      玉户帘中卷不去,
      dǎoyīzhēnshàngfúhuánlái
      捣衣砧上拂还来。
      cǐshíxiāngwàngbùxiāngwén
      此时相望不相闻,
      yuànzhúyuèhuáliúzhàojūn
      愿逐月华流照君
      江月一听到自己头顶传来公子清冽的声音,闷声闷气的也跟着念,这是她唯一背得的诗,因为公子说里面有她的名字。
      “月一,我常常告诉你,人生短短,活便要活得快活恣意,尤其是我的月一。”
      月一闻言抬头,“月一在公子身边,自然天天都是快快活活的。”
      这话确实是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从小到大,江月一要什么,就有什么。公子宠着,瀛海阁里所有人捧着,哪里有人把江月一真当鬼扇身边的丫鬟?初来瀛海阁的,都以为江月一是鬼扇的亲亲妹子;知道鬼扇年纪的,都以为江月一是鬼扇少时红袖添香得来的小女儿;唯有跟着鬼扇一路打拼来的,才晓得江月一的真正身份。
      若非这双还有些发红的眼睛撞进了鬼扇那双黑得发沉的眼睛里,这话还是很能哄人的。鬼扇没戳破江月一的嘴硬,若是就这样丢了那块石头,也是不错的,只是他家小姑娘大约得低沉几日。
      “嗯,起来,压得我腿酸。”鬼扇抿着嘴。
      “是。”江月一忙忙起身,又蹲下来为公子揉腿,“公子,月一这几日是不是吃太多了,重了呀?”
      “不是,是我年纪大了。”
      江月一连连摇头,摇成个拨浪鼓,急急反驳:“怎么可能!”
      “够了,下去洗洗脸。”鬼扇说得嫌弃,又娇气。
      “是。”江月一终是笑了,笑得明朗,像院外那树金装。
      江月一蹦蹦跳跳的回到自己屋里,途中路过那桌饭菜,扁扁嘴,停住脚,抽出鞭子一甩,鞭子卷上桌脚,轻轻一带,满桌的菜,满桌的汤,满桌的酒立刻洒了一地。
      她这才继续往自己屋里走,进了屋,还没来得及唤个人打来水,就看见自己桌子上那方美玉。
      玉,清透;雕功,精妙。屋外夕阳照在玉上,便成了迷离的玫瑰色,夺目的绚丽。
      玉下面压了薄薄一张纸,应该是封信的,可上面没话。
      江月一攥着玉,这玉明明是凉的,也该是凉的,可她怎么觉得这是热的?竟然比她落下来的泪还要热呢?
      天色有点暗,屋里屋外早早被人亮起了灯,鬼扇坐在明晃晃的灯光里,却还是觉得眼前黑。听着铃铛声急急的来,由远及近,像一场细细密密,温温柔柔的秋雨。
      “公子……”江月一扶着门喘气,“公子……月一想出去一趟,想把团子送到家……”
      “哦,去吧。”鬼扇不意外,可还是皱眉头。
      “他太笨太弱,我还要还他这块破石头……”江月一很快补充。
      “嗯,和溢彩一同去。”
      “是,公子。”江月一欢天喜地的退下。
      留下鬼扇轻抚桌上的一幅画,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句,又想:小姑娘大了,是该去外面看看,哪能就跟着个死人?你说是不是,师兄……
      溢彩果然是出门必备,江月一等不及的跳到她屋里,告诉她要出门,而且是现在。
      溢彩手里还拿着笔,还在看文书,听了江月一的话,搁下笔,收好书,眼不多眨,话不多说。半炷香的时间,车备好了,马备好了,人也备好了。
      倒是江月一不怎么高兴,她是希望悄悄跟着团子的,于是,车也不坐,抢过马,登登登,顺着山间铺的小路就去追赶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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