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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了之后,小杜桑称呼水果店店主为达茜大婶,她对瑞恩真的非常好,瑞恩待在她那里做活,不仅没有被累到,反而还被喂胖了一点。
小杜桑也找到了一份喂马的工作,雇主是一个落魄但依旧维持着生活品质的子爵,温和慈祥,像米拉波医生一样喜欢夸小杜桑聪明。
他总是问小杜桑一些远大的问题,比如将来有什么打算,姐姐嫁人了之后怎么办,他长大想娶什么样的姑娘。
这些不经意的问题总是能刺痛到小杜桑,让他想起那个消失在烟花里的黑发男人和那个不知姓名的白裙侍女,但他不怪子爵,谁能想到一个呆呆的女孩和一个瘦弱的男孩,身上发生过那么多复杂而悲伤的故事呢。
他和瑞恩就这样在这个平和的城镇里,生活了三个月。
夏天过去了,接下来是天高气爽的秋日。
这是最适合赶路的季节。
小杜桑对了对钱数,准备和瑞恩离开这里。
他最先告诉了子爵,子爵问他们要去哪里,小杜桑第一次说了真话。
“去苏埃。”比因纽特更靠南端的行省,前往亚跟港的必经之地。
“为什么去那里?”
“我母亲临去世前给我一封推荐信,说是给一个医生看了他会收我做学徒,我刚刚打听到医生在苏埃。”除了最后一句,其它都是真实发生的过去。
没想到子爵听后更惊讶了:“医生?医生都是最讨厌收外人当学徒的,你是不是和那个医生有什么血缘关系啊?”
小杜桑愣住了:“有这种说法吗?”
“约定俗成的吧,而且如果跟你血缘关系越近那么会对你越好,你不知道和他具体是什么关系的话,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对你不理不睬的,一般都是很远的亲戚,心情好了教你些东西的,那都是隔了两三道的亲戚。”
小杜桑心情复杂。
那不仅倾囊相授,还把唯一的药箱交给自己的,会是什么关系呢?
前些天小杜桑给医生寄了一封用词晦涩的信,报了平安,但是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始终没有回信。
现在,又阴差阳错地得知了医生行业的潜规则,米拉波医生身上的谜题越发复杂了起来,而小杜桑大概率永远都无法知道答案。
就这样,他一边想着,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对子爵说:“那可能沾点关系吧,去了就知道了。”
子爵虽然落魄了但仍比小杜桑财大气粗,在小杜桑辞职时给他额外包了一笔钱。
第二个告诉离开消息的对象是达茜大婶,她拉着瑞恩哭得伤心极了。
这很快就引来了梅的注意力,于是不用小杜桑告知,梅就这么知道了瑞恩要离开的消息,一张雪白的脸硬生生哭成了红色。
挑选了一个秋风飒爽的日子,小杜桑和瑞恩告别了这个城镇,一步三回头地对达茜大婶和梅挥舞着手,彼此看着对方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现在的小杜桑和瑞恩可以算得上有底气了,他们身上的钱足够让他们一路住着旅店到达亚跟港,不像之前一边打工一边赶路的日子,穷得他看看钱袋都难受。
有的时候小杜桑在想,迪伦可能没有想到自己在船上放了那么多珍宝,但他们却在去往宝藏的路上穷困潦倒。
命运这个东西,真的非常有趣。
第二天傍晚,小杜桑和瑞恩到达了苏埃。
这里与提斯卡罗和因纽特都不一样。
提斯卡罗热闹,因纽特淳朴,而苏埃则走出过无数的艺术家。
这里的人民喜好浪漫,擅长歌舞,放眼望去街边全是酒馆,每一个酒馆都拥有自己的特色。
小杜桑有点心动,他问瑞恩:“我们晚上吃点好的怎么样?”
瑞恩重重点头。
于是小杜桑在街上晃了几圈,最后选了一家热热闹闹的酒馆,走进去正好碰上最后两个位置,他连忙拉着瑞恩过去跟一对年轻夫妻拼了桌。
小杜桑点了两杯最便宜的果酒,希望失去记忆的瑞恩不要嫌弃这与宫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品质,然后点了些面包,烤豆子,又翻翻钱袋,一咬牙,点了两根煎香肠。
菜很快上齐了,热腾腾的香气扑上来,小杜桑幸福地快要落泪了,豆子的酱汁调味很出色,面包香软,香肠煎得微焦,用刀尖轻轻用力就能切下一片,露出饱含油脂的截面。
最让小杜桑惊喜的是果酒,味道竟然很不错,转头看看瑞恩,她已经咕嘟咕嘟地喝完了。
正吃着,一个衣着破旧但是干净的中年男人走进了酒馆,他清清嗓子,大方从容地朗声道:“各位,鄙人名叫亨利·莫蒂,一位不值一提的艺术家,看到这里摆了钢琴,恰好有点歌唱的本事,希望各位愿意在享受美食时听一首歌曲助兴,如果您觉得有让您面前的食物更加有滋味了,那么可以支持鄙人也品尝到一份美食。”
话音刚落,酒馆里一片叫好,瑞恩碰了碰小杜桑的胳膊:“他想干什么?”
“他是个流浪歌手……”小杜桑解释道,“就是他给我们唱歌,我们觉得他唱的好,就可以给他一点钱。”
瑞恩想了想:“那我可以给他钱吗?”
“可以,但是要先保证我们的生活费。”小杜桑又是一阵心算。
流浪歌手得到了老板的许可,走到那架破旧的钢琴前,弹起了一首传唱巴别的经典曲子,酒馆里的人也都纷纷用脚划着拍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哼唱着,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调子,歌词也含糊着,有的跳段,有的错误,而钢琴有几个琴键声音哑哑的,全靠歌手的洪亮与自信顶着,他唱:
“麦子怎么能变成弓.弩?
花朵怎么能成为利刃?
哦,亲爱的珍妮特
巴别什么都会发生
亡灵惊起乌鸦
鲜血倒灌海上的花
哦,亲爱的珍妮特
巴别什么都会发生
将没长翅膀的雏鸟扔下悬崖
为什么?
它毁灭了世界
哦,亲爱的珍妮特
巴别什么都会发生
摇晃的绿林
白雪转眼落满屋檐
麻烦代我向珍妮特问好
她是我真正的爱人
从亚跟苏埃因纽特到提斯卡罗
你不舍牧原
哦,亲爱的珍妮特
巴别不是什么都会发生
徘徊的旅者
远飞的燕鸥群
麻烦代我向珍妮特问好
她曾是我的爱人”
小杜桑听得正起劲,一扭头,发现瑞恩放下了食物,呆呆地注视着那个歌手。
“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人?或者想到什么事?”
小杜桑习惯性地询问。
瑞恩摇摇头,继续发呆,像是在感受些什么。
许久,一曲歌罢,流浪歌手摘帽起身,酒馆里的食客零星地向他帽子里扔些铜子,他用得来的钱向老板点起了餐。大家又各自聊起了,酒馆里恢复起闹哄哄的热烈氛围。
瑞恩依旧呆在那里。
小杜桑不知道怎么了,于是准备继续吃饭,在他就要把注意力从她身上抽离出来的一瞬间,瑞恩突然凑过身,贴在小杜桑耳边轻轻开口。
湿润的呼吸带着果酒的气味,如同浩大的潮浪,涌过他的头发——
“只是突然很难过。”
在苏埃的日子快乐而短暂,临走时,小杜桑想买一点这边的果酒在路上喝,让瑞恩在店门口等他。
出来的时候,店门口空无一人。
但是还没等他开始着急,就又看到了瑞恩。
她坐在街角的台阶上,因为他们买不起太多的衣服,所以要尽可能地珍惜每一件,于是瑞恩找了些干草垫在裤子下,干草不够多,于是她只坐一半,端端正正地望着某处发呆。
“怎么啦?”
小杜桑向瑞恩伸出手。
瑞恩却没有回应,她迟疑了一下,继续望着远方。
“我不知道。”
“是想起了什么吗?”
“没有。”
此时是黄昏,温度舒适,阳光温吞,于是小杜桑掸掸灰尘,闲适地坐在瑞恩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是熙熙攘攘的街道。
“看人吗?”小杜桑不由得打量起每一位经过的绅士,期待也许有一位长相和迪伦相似。可惜完全没有,连发色相同的都没有,这边的居民多为金发,或是较浅的棕。
“不是。”瑞恩说。
“看车吗?”小杜桑盯着一只只马蹄交错迈动,而后是木头的轮子咯吱吱压过街道。
“不是。”
“看天空?”小杜桑将视线从最下挪移到最上,顿时,一大片绚丽的霞光撞进眼眶。
一个想法突然从他的脑子里冒出来,他开始好奇,好奇迪伦和瑞恩是在哪一个瞬间对彼此心动。
会不会就是这么一个美丽的傍晚,黑暗在身后升起,但是他们的心跳还是如同轰鸣的春雷。
“不是。”瑞恩依旧否认。
小杜桑穷尽想象力在猜,试图理解瑞恩的思维方式,他想,只要我够了解她,会不会,会不会……她就能更好地被我引导回忆。
“我在看……远方。”瑞恩突然开了口。
“为什么?那里有什么?”
瑞恩没有回答。
于是小杜桑也注视着瑞恩注视的位置,路上为了平整,铺了细细的尘土,在连续干燥的天气下,空气都被黄昏映射得一片昏黄,
孩童的皮球滚过,尘土飞扬,他们追上,紧紧抱住脏兮兮的皮球,在铃铛声中嬉闹。
当地口音的人说笑着走过,高谈阔论,各色的人,走向各自的归所。
男孩和女孩并排坐在台阶上,女孩呆呆地望向远方,男孩在尘土中泪流满面。
他想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
那是王城的方向。
小杜桑咧了下嘴,鼻腔里满是咸的味道。
她怎么会忘记这个呢?
他说了,请思念他。
她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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